由于负责侦查的农民传信号回来表示敌人尚未抵达石桥,我们最终决定把第一线安排到了土匪进攻的必经之地:那座桥边。
罗格曼安排的战线由他麾下不足一百人的长矛部队的一半和以夏尔爵士为首的几名册封骑士由他指挥,出城死守那座石桥。另一半又一分为二,一部分扼住主城门,一部分前去把守城堡附近的小门,防止盗贼骑士们抄后;其余武装起来的民兵也就只有一百余人,少部分人把守容易被突破的各个木制城墙区域,其余选择跟随罗格曼领主出城迎敌;老弱病残们则有的从城堡中拿到了弓箭部署在河边,有的去加工城防工事。
城内最高的建筑:一座实木瞭望台的巨大火桩已经高高燃起,舔舐着夜空的火焰和黑烟提示着附近能够看见信号的其他阵线迅速做出御敌反映,不过我估计也没戏。
“我们去石桥吧。”我从罗格曼手下提供的各种刀剑中仔细筛选着最适合我的一把,而爱丽莎却随意地拿起一把,似乎并不在意那剑是否顺手。
“你的狼呢?召唤几匹出来帮忙啊!”
“能召唤我还用带你来琉斯?”她气急败坏地对我说,“那两个黑魔导的结界把我的灵力给封了,和佩特打的时候我放的是咒术,复制的最后几匹狼的幻象。”
这家伙的赌徒本性让我不禁后怕。
“你和罗格曼去石桥,我去画结界。”她用手掂量掂量手中的家伙,“要不然你们不知道怎么才能打得过。”
“你干嘛?你不会是想跑路吧?”我狐疑地看着她。
“我是想跑路啊,把你这混蛋丢在这里给那些强盗煮着吃了,”她紧紧地束起自己的斗篷,用手坚定地拍在我的肩上。
“你别死了。”
说完,爱丽莎立刻遁入黑暗离开了。大概她的花花肠子里我还有什么地方用得上吧,我想。
大门缓缓打开,手持长矛和棍棒的士兵和农民紧张地鱼贯而出,木质栅栏的周围被点起火炬,将整个琉斯阵线的干道照得如同白昼,时值半夜,虽然罗格曼的手下都睡眼惺忪,但也总比几乎两天没阖眼的盗贼骑兵们强。
罗格曼开始指挥部队部署,由四十人组成的长矛方阵组成人墙,用矛死死地抵住那狭窄的桥面,周围的农民已经准备好了狩猎弓箭或石弹弓(这让我想到了我原来在森林里狩猎的场景),枕戈待旦。
我手执着一把不太长的宽刃剑,反手而执,与几名其实紧张地在轻装上阵的罗格曼身边待命,约莫三十岁左右的他虽然之前感觉游刃有余,但似乎从没上过战场,那双黑眼在山间游离,手中紧紧攥住自己的剑,可以看出他十分紧张。
“罗格曼先生,”我突然搭话似乎吓了他一跳,“放轻松。”
他低头看了看我,似乎露出了些尴尬的神情,“抱歉,我第一实战,因为国王陛下在要举行比武,我负责北巡的弟弟卢比·沙华去了南方,只好由我代理来巡逻,我还是预防出了什么乱子才从南边带了些部队来,然后就遇到了这种事……”
“抱歉。”我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你的……妹妹呢?”他似乎知道我们不是兄妹,但也想不出我们的关系了,那家伙除了在我面前露出过自己的猫耳以外好像没有其他人见过。
“果然还是让女士尽量避免这种事吧。”
“不不不,她是我的旅伴。”我摆摆手,“她去设置结界了。”
“你不用去吗?魔导士先生?对了,刚才事出有些急,没来得及问您称呼。”
“我叫奥维第,那家伙叫红尾猫,她不喜欢别人称她本名。”我撒了一个谎。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爱丽莎的真实身份不应该被其他人轻易知道。
“他们来了!五百名骑兵!还有三百米!”有人喊到。
罗格曼很紧张,红褐色的卷发里流下一颗颗汗珠,我们终结了话题,他也没有再执着于为什么我不用魔术战斗的原因。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等待着黑暗中杀出的骑兵。夜间,即便有火炬照明,能见度也很低,暗夜中传来马的疾行声和嘶鸣,震得大地也轰鸣起来。然而我们一大群人挤在桥头望眼欲穿,还是什么都看不到。
一只致命的羽矢“嗖”地射来,直接贯穿了我身边一位同样轻装的骑士的脑袋。
“躲开!”耳畔传来夏尔的呐喊。
霎时无数只锋利的羽矢如骤雨般降下,我和罗格曼的士兵完全暴露在箭雨中没有任何掩护,村民们分散在河这边损失并没有那么惨重,但桥头架起长矛防守阵形的部队却人数锐减,他们并没有装备长矛部队应该装备的圆盾。
罗格曼从未打过仗,自然不知道面对皇后岭穷凶极恶的盗贼们应该时时多长个心眼,我顶住一位前面倒下的士兵的尸体并将身边的长矛架住,一是为了挡箭,二是防止此时敌人的突击。剩余的士兵见状,纷纷也效仿,将已战死的友军尸体作为肉盾挡在前方,勉强组成了一道单薄的防线。
“放箭!放箭!快放箭!该死的,叫你们快放箭!”夏尔爵士声嘶力竭地朝着慌乱的执弓村民们大喊,他们这才如梦初醒,开始零零散散地回击。
接着又迎来的敌人的第二轮箭雨,不过这次我们并没有死伤多少人了。
我将身前被射成了刺猬的尸体丢开,一把拽起一旁腿部中箭倒地受伤的罗格曼,他发出一声惨痛的呻吟。
“该死!”他疼得大骂,“这上面有倒刺!”
“叫你的弓箭手们快过来集合!”
“快过来集合!”发号施令的是夏尔爵士,他不知从哪里搞到一面盾牌一样的东西,十分可靠地挡在了罗格曼前面,“我送他下去,奥维第你来指挥!”说完他搀扶着一瘸一拐的罗格曼退向了城门。
一大群村民毫不犹豫地靠向了自己人多的这边,恐惧地躲在我们不过二十人组成的防线内,面面相觑。
短暂的寂静后,我听到蹄铁的踏近声,接着是刀剑出鞘的微颤,他们更近了。
“放箭!放箭!”我大吼。神经紧绷的农民们听到了我的话,立刻射出了手上的弓箭和石头,盗贼骑兵们冲破黑暗杀进火光中的一瞬间,迎接他们的同样是劈头盖脸的远程攻击。第一波骑兵刚踏上石质的桥梁,立刻全都被打了个人仰马翻,由于桥面狭窄,接着跟上的第二波骑兵大部分都被前人倒地的身体和逃窜的马匹绊倒或跌到河里,大大减缓了骑兵冲锋的致命速度,有几个凶神恶煞的骑兵还是冲到了我们面前,然而在面对长矛部队的防御阵势他们也毫无办法,立刻被聚集的长矛挑下马来。
这一波攻势大大提高了我们这边的士气,农民们情绪高涨地不断朝桥的那一岸放箭,我们这一片守住前线的士兵也纷纷在友军掩护下拿到了几面那些骑兵携带的盾牌。
由于我们这一边实在是看不清楚河对岸的情况,我暂时制止了农民们的射击,选择静观其变。
紧接着,一阵噩耗般的角声响起,响声来自城堡那边。
“小门失守了!”一名骑着马飞驰而来的册封骑士悲伤地高喊,“撤回来防御城堡!”
我一下子慌了神,身边的士兵和农民们也全都立刻再次变得紧张起来,完全不去顾及桥对面的情况,转身就要回城内。
我没有办法,只得放弃第一线,至少回了琉斯城内还能有城门作为第二线,但是如果敌人完全控制琉斯城我们就全都要在这里等死了。
“立即返回城墙!”我指挥着剩下还没有反应过来的士兵,“回去守住城门!”
这下所有人都迅速行动了起来,几十员乌合之众抛下桥头堆积的尸体,呈散兵状仓皇后撤着,我跟在队伍最后。我突然感觉有些不对,刚才的马蹄声绝不可能只有那不到一百人的先锋队。
“停!不要散开!拿长矛的殿后!”我惊恐地朝着撤退的部队喊到。
可是已经晚了。我回头张望,只见桥边一阵如黑云压来般的声势,已经追逐到了我们身后。
周围火炬已经很少了,队伍前方完全看不到队伍后排,更别说顾及。我奔跑着,只感觉背后一凉,我断然闪开,左方冲过一名骑兵的突刺刺了个空。
我感觉心砰砰地跳着,可现在可不是庆祝没有被刺个透心凉的时候,我用尽全力大吼:
“后方遇敌!后方遇敌!防御后面!”
整个队伍完全陷入了混乱,我伏在地上,刚才那个偷袭我的骑兵在黑暗里找不到我,已经去寻找其他目标了。我看到更多的骑兵从我身边飞驰而过,猎杀着一个个落荒而逃的敌人,罗格曼的部队背后一直在减员,刚才战略转移的部队完全变成抱头鼠窜的逃兵了。
沉暗的夜里上演着最原始的单方面屠杀,撤退的散兵部队面积一直在减小,我躲开了前方的追兵,一路上全是被从背部刺穿的村民遗体,我听着那些骑兵的马蹄声和暴戾对抗狂笑,但他们完全偏离了去正门的路了。
猎物和猎人们已经远离被火光照亮的干道,这让我十分宽心,至少在黑灯瞎火的野外那些士兵和村民的生存率会大大提升,而且大门不会遭到多么严重的威胁。
我有些担心爱丽莎那家伙,她如果在野外专心致志地画着她的鬼画符一旦遭遇盗贼骑兵后果不堪设想,我一边走一边想,顺势捡起了一面盾牌。
我一路警觉地来到了正门,发觉整个正门死死地关着,这也难怪,里面的人肯定怕的要死。
“开门!是我!”我朝里面大喊,但是没有回应。
“开门!自己人!”我气急败坏地大喊,用剑打着木制大门,我感觉背后随时会有一队骑兵从黑暗中冲出来了结我。
然后门缓缓开了一道小缝,黑色的血液从里面满溢而出。
我吓得后退了几步,只见逐渐打开的大门内像从虫茧内剥落出的躯体般滑腻腻地流出人的残肢断臂,我一下子没忍住吐了出来。
整个大门内部全被尸体堆满,看似死死地堵住了大门,但门一打开就有大量血液像泉涌一般喷出,尸山也随即瓦解。我止不住呕吐,呕吐物混合着地上一潭湖水般的血液散发出大概我迄今为止闻到过的最可怕的气味。
我记得这个门的守卫总共不过四十人,如今他们堆起来就像城门一样高。尸山随着大门的彻底打开而轰然倒塌,溅了我一头一脸的血。
那些绘有狮子头的衣衫纹饰在血河中染得腥红,我明显看到出征前那面高傲的狮头旗被割成了两半,混杂在内脏里。
我踏着这些惨不忍睹的东西缓缓试探着走了进去,才发现其实在墙里面也有相当多的黑色穿戴的盗贼的尸体,但是一个活人也没有,猛烈燃烧的火把照出一片阴森。
我赶紧逃离了这片修罗场,也许正面从桥上杀来的盗贼骑兵不过百余人,进攻小门的才是真正的主力,所以靠近小门的城堡应该是第一个被占领的对象。而那个报信的骑兵通知到我们的时候,大门内的部队已经快被屠杀殆尽了。
整个火光通明的琉斯阵线在死寂中显得更加危险,空气中我听不到任何刀剑的碰撞声,我望向罗格曼的城堡,发现自己根本不能在夜色里将其辨别出来,于是我决定去看看情况。
可恶,脚走不动了,我努力想迈出一步,但发现这双腿不住地颤抖,根本无法前进。我不愿意承认自己的胆怯,我知道这些人全都是为我而死,但心中突然涌现的独自逃离得以自保的想法却完全战胜了我的责任感。
罗格曼和大胡子夏尔不知去向,估计已经凶多吉少,至于爱丽莎的情况……我不敢想下去。
“奥维第!帮帮忙!”
我终于听到了人的声音,这声音也终于让我有了再抬起脚的勇气。
我朝着声源的地方望去,只看见几个士兵和夏尔搀扶着罗格曼过来了。
我连忙跑了过去,和夏尔一起将上气不接下气的罗格曼安置下来。
“天呐,这里发生了什么?”罗格曼惊呼,由于离得太远,他大概只能看到一堆尸体而看不到那些令人作呕的细节。
“我来的时候这里的人全都被杀光了。”
“你到底是什么人?”他坐下来穿着粗气问我,可以明显看到他腿上的伤已经用他的衣服上撕下来的布条包扎过了。
我没有回答,因为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人。
“小子,你不会是什么要犯吧!”夏尔突然把他的大剑对准了我,而身后几个士兵也见势将刀拔了出来对着我。
“不是,我只是在鸟巢杀了一个叫布莱恩的人和一个叫佩特的人。”我为了不让他们紧张,将自己的剑插在了地上,盾牌也丢在一边。
夏尔露出见了鬼一样的表情,将罗格曼挡在身后,“你这个疯子!”他大喊到,“天知道你怎么杀了那两个鸟巢的土皇帝的!”
“是真的,因为和我一起的那个少女很厉害。”
“她那么厉害为什么临阵脱逃了?”罗格曼冷笑道。
“她没有逃跑,她是去……”
“他们来了!”
我的申辩还没有结束,一个士兵立刻发出警告,我本想抓起我的剑但夏尔用剑将我的手抵住了,明显不想让我摸到武器。
他们六人将我和罗格曼背靠墙围在了中间。
四周杀出的,是黑衣黑甲的盗贼士兵大约二三十来人,六名战士舍命保护着他们的领主,我则得以有空拿到我的剑盾。
发了疯一般的夏尔爵士连砍带劈,斩杀数人,我们这边其他人几乎都仅仅是将攻击抵挡回去,我加入他们后,也勉强靠着敌人不熟悉如何应对反手的攻击而杀了几个猛扑上来的人。
“打得挺好嘛小子!”夏尔赞扬着我,一把挥起手中的巨剑砍下一颗脑袋。
“我还以为你们魔法师都是一个穷酸样,没想到——”他挡下了两个人的挥砍。
“——没想到你挺能打的!”他又是一剑,随着骨骼破碎的声音,剑重重地砍到一个敌人的肩上。
“能和你这样的剑士一起战死,不算遗憾!”
说完,他发觉自己的剑似乎卡在了尸体上,我连自己面前的攻势都应付得捉襟见肘,更不可能掩护他。敌人的攻击不会因为他的事出有因而延迟,两三把剑直直插入他的胸膛里,我能听到他还未落下的声调在他的喉咙里打转,他还吊着一口气。不过随着敌人又再次迅速将剑**,夏尔爵士就这样倒在了地上。
“爱丽莎!”我绝望地呼喊,虽然我知道要女性来拯救自己是一种极其难看的事,但我还不想死。
对不起了,夏尔爵士,不管你对我的高度评价有多么鼓舞我,无论死亡有多壮烈,我现在都不能死。
抱歉。
“都给我让开!”我听到一个熟悉的男声,这个声音到底是在哪里听到的我也不清楚了,总之就是很耳熟。
我看到敌军背后一道蓝色的光闪过,瞬间我的面前筑起了一道透明的墙壁,硬生生把那些正欲上来宰杀我们的盗贼士兵逼开。
“这是什么东西?”
“魔法吗?”
是爱丽莎!我欣喜地想,这家伙果然不会抛弃我。
“来得真慢啊红尾猫!”我朝着敌人后方喊到。
“你……你为什么不用你的魔术!”敌军后方冲出一个人,将两边人全都挤开,直接穿过了那道屏障冲向我大喊道。
不自然地发着蓝色光芒的右眼,黑色着装的高个子男性,正愤怒地扼住我的喉咙,我由于事发突然,根本没有想到用手中的刀剑去抵抗。
“使用你的魔术!就是现在!”梅林堡狰狞地朝我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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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扬·勒不梅特尔已知的情报:
*册封骑士:
由于瓦兰瑞王国是由一些完全不同的政治体系构建的一个整体,因此各种分封较为混乱。各地常常会有领主加封的骑士、诸侯家成员加封骑士甚至某些人自诩骑士,为了保证骑士阶级利益,《黎明法典》规定只有由选帝候或王室承认的骑士才能享受各种优待。为了区别这些“野”骑士和正统骑士,将被官方承认的称为册封骑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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