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这次是个非常噗通的故事,主角是一位少女,因为时间太久的关系,名字记不清叻。
模糊的印象中,她走起路来总是蹦蹦跳跳,元气满满的样子,所以大家称呼她小松鼠。
小松鼠长的很可爱,五观精致,身材娇小,好像漫画作品里经常出现的那种模范妹妹的感觉。性格稍微有些胆小,但是非常温柔,被人“恶作剧”也不会生气。总而言之,就是很容易激起别人“怜爱”的弱弱少女形象。
那时候小松鼠和窝是同桌。
前辈们告诉窝,十个初恋八个半都是同桌,窝还会傻傻的追问,为神马会有半个。
“两个男孩子坐一起这种事,你以后就懂了。”
前辈站在楼顶,缓缓吐出烟圈,然后望着远方不再言语,似乎思索起什么更加深奥的事情。留下一头问号的窝,独自回味。
2
自那没过多久,窝就有些感悟叻。因为窝发现上课时自己总会莫名其妙的走神,然后鬼使神差的盯着小松鼠发呆。
从早晨坐在座位上起,一直呆到太阳落山。
日复一日,不断循环。
不得不说,小松鼠侧颜超美。
无论是清晨朦胧光晕下略带慵倦的淡容,还是午后明丽炽芒里轻徐如风的婉姿,那独一无二的轮廓就像是约翰内斯卷中的少女,不管衬上怎样的背景,都会成为一幅惊世名画。
提到少女,小松鼠其实少女心蛮强烈的。因为她时不时,会体贴的给自己画一点点俏皮浅妝。
酒醉的腮红搭配上迷乱般青涩的眼影,可爱之余颇有几分超脱年龄的成熟风韵,总会勾起窝的翩翩浮想。
然后,窝就开始担心起见不到小松鼠的时间叻。
结果证明这个担心有些多余。因为窝发现窝有了一种超能力,一种即便不能面对面,也会看到小松鼠的特异功能。
睡梦里也好,公车玻璃上也好,甚至枯燥的作业册里,都是她的画面。
“喂,老虎!”
前辈的声音飘来,将窝从少女面前拉回到顶楼。
“你这家伙最近怎么总是发呆!”
前辈有些不满。周围其它的小盆友们目光齐齐指过来。
窝有点慌叻。支支吾吾不会回答。
前辈炯炯直视着窝,慢慢走近。
说不出的压迫感让窝不得不低头回避。仿佛做叻错事的孩子,不知所措。
前辈的影子不断扩张,最后将窝罩住。
“你...你该不会...是恋爱了吧混蛋。”
肩膀被重重的拍下,窝浑身过电般一颤,说不清是因为被前辈突如其来的搭肩吓到,还是因为他说的话。
总之这种情况,沉默就对叻。
然而不争气的脸颊却开始燃烧。
“哇!老虎脸红了!”
“真的诶,脸红了!快看快看。”
“这货真的恋爱了?”
“真不愧是前辈,看人太准了。”
“就是说嘛。”
...
一瞬间,小盆友们炸开了锅。
窝心跳加速,恨不得能找个角落躲起来,没来由就感觉很丢脸。那些声音潮水一样涌来,汇在耳朵里,合成一股此时窝最最最怕听到的话。
“对方到底是谁?!”
久久没有回应。
小松鼠三个字在窝脑袋里疯狂挣扎着,像是向往自由的肖申克,拼命从理智的监狱里往外探手,而窝却只能咬紧牙关。
可恶!唯独这三个字,绝对不能说出口!
场上气氛尴尬到叻极点。
打破沉默的还是前辈。
“嘿嘿嘿,不想说就不要勉强了。”前辈笑着挥了挥手,潇洒的拿出一根香烟点上,深吸一口。
“初恋可是珍贵的宝藏,一点也不丢人。喜欢一个人,就该大声说出她的名字,让全世界都听到,这才是男人。”烟雾从嘴角飘出,上升而后消散。
“你们听好了,要保护好喜欢的人,不要让她流泪。”
夕阳下,前辈的身影变得像山峦般高大,深深压在窝的心上。那一幕,窝永远也忘记不了。
3
嘛,因为时间过太久叻,回忆起来断断续续,似乎漏掉叻些事情,也许很重要,也许根本无关痛痒吧。
总之想到的时候再补充好叻。
回到故事。
那天以后,窝就偷偷看起叻少女系的恋爱漫画。
故事的结局都很甜,过程却是苦苦的。
试过很多次把里面的男主角更成自己,感觉很微妙。却从不敢把女主角替换成小松鼠,也不知道这种毫无道理的执念算不算是渐渐变成男子汉的表现。
夜深叻。
窝趴在窗上眺望远景。
阴云森森,把天空遮得严实。南风路过桐树,捎来飒飒声响。
拿起手机,屏幕上正显示着太阳的笑脸。
“天气预报果然一点也靠不住呢。”
窝伸个懒腰,准备上床休息,余光却被街角的身影牵引。
那是...
少女小松鼠!正背着书包,蹦蹦跳跳的向家里走去。
及至门口时,又驻足不前,似乎在为什么烦恼的样子。不一会她好像下定叻决心,转身蹦跳着折回来路。
“这么晚叻,小松鼠要去哪?”窝踌躇。
之后,便顺理成章的被好奇心逼迫成为尾行者。
雨下起来叻。
很大,不过雷声更大。
昏黄的街道上,少女蹦蹦跳跳的走在前面,少年独自撑着雨伞,不远不近的跟着。
两人之间只隔着一个跟踪狂的距离。
少女来到不远处的一家便利店前,却发现已经打烊,只好继续朝前走。
磅礴的雨水打湿叻她的衣衫,更浸叻她的发。街道上积水成潭,再加上光线阴暗,窝走的十分费力,而小松鼠那边还是蹦蹦跳跳的,不过也慢叻许多。
一条街,两条街。
终于在第三条街上,小松鼠找到叻尚在营业的便利店。
“这么晚叻,冒雨买的东西应该很重要吧。”
窝小声揣测,隔着玻璃窗向里窥视。
对方已经选好商品,正在付款。中间有柜台挡住,看不清到底是什么,不过似乎出了状况,小松鼠有些焦急的翻着书包里面的夹层。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窝闻到叻失望的味道。
小松鼠最终还是没能找到钱的样子,有些落寞的把商品放回购物架。
这次窝看清叻,那个让小松鼠魂牵梦绕的东西。
“是面包啊原来。”窝跟着她一起落寞起来,不过转瞬间心情又恢复叻很多。
“小松鼠手忙脚乱的样子也超可爱。”微笑。
回去的路上,还是一前一后。
一个蹦蹦跳跳,一个紧紧尾随。
街上已经没有行人。
窝总觉得在自己拙劣的跟踪技巧下,应该早就被小松鼠发现叻。不过她没回头确认过,窝也懒得在乎。
时间过得很快,就要回家叻。
最后一个路口,窝突然想起,一开始好像有说过,这是一个噗通的故事。
然后,小松鼠就真的噗通一声,跌倒在路边的水坑里。
“嗤嗤...”窝笑出叻声。小松鼠的样子超狼狈。
她趴在被雨水淹没的道路上,浑身瑟缩着,不知是因为疼还是很冷,半天都没有起身。
窝暗中观察,始终止不住笑意。
过叻一会,小松鼠舒展开蜷曲的身体,左手牢牢扶着背后的书包,用纤弱的右手撑住地面,努力向上托起。即使隔了一段距离,还是能看出她在雨水里颤抖。
兴许是因为湿滑,小松鼠没能站起来,反而再次摔叻下来,手肘着地,看上去应该不轻。
就像神经受到刺激一般,窝笑得停不下来,只好用手捂住嘴巴,以免被人听到。
小松鼠调整的很快,摸叻摸自己受伤的手肘,就再次试着起身。不过这次更加艰难,那动作迟缓的像个老人,一边发抖,一边挣扎着。
“哈!”窝笑得弯下了腰,雨伞滚落一旁。这时候必须要用双手遮住脸才能勉强不发出声音。
轰!
雷声适时响起,刚好掩住笑声。
沉闷的亟雷没有远去,反而停留在上空,不住回荡,仿佛在为小松鼠加油。
窝一边笑,一边看着努力的少女,她终于立起身子,抓住叻旁边的栏杆。
那一刻,我突然有种错觉,她抓在手上的似乎不是栏杆,而是我内心深处随时都会崩断的一根线。
可是我还是得笑,笑的发疯的那种。
“哈哈哈哈哈!”
不能停下来!
直到小松鼠与我四目相对的时候,我才意识到,不知何时,我和她的距离,只有一步之遥。
她没说话,我也不开口。
城市的雨夜下,少年少女静静的对视了那么一秒。
然后,少女转身离开,一瘸一拐的。
我目送小松鼠走远,缓缓放开捂着脸的双手。
掌心的雨水,苦涩而温热。
4
那天夜里,我失眠了。
没有课文中写到的辗转反侧,我只是静静的仰面躺着,一动不动,像具尸体。
我清楚的记得自己不曾合眼,可光怪陆离的画面还是电影般播放,如同白日做梦。
房间里一边是深邃的黑。另一边的,却不是白。
一种从没有见过的颜色。
抽象到无法描述。潜意识里,我想为它取个名字。
命运。没有比这更贴切的。
一整晚,我都在见证命运和黑的死斗。二者仿佛荒原上的掠食者,彼此咬住脖子,榨尽力气吞噬对方的血肉。
胜负如何我已不记得。眼前只剩逐渐亮起的光。
天明了。
我终于合眼。
5
之后的日子很平淡。
照例每天从日出呆到日落。小松鼠的身影也从学校跳进窝梦里。
平淡却很温馨。家的感觉。
窝偶尔也幻想过多年后,能和小松鼠组成幸福的家庭会是怎么样的情景。
下班拖着疲惫的躯壳打开房门,穿着女仆装的小松鼠温柔可爱的开口对窝讲“小老虎辛苦了”,然后张开双臂,蹦蹦跳跳的迎上一个爱的抱抱...
“太...美好叻!”窝泪流满面。
“老虎!你特么搞什么鬼?”
小盆友阿海的声音。
“明明把人家腿都打成C字了,居然还流眼泪,鼻涕都流出来了啊混蛋。”
窝一个恍惚,画面里出现叻抱手悠哉的阿海,正一脸嫌弃的盯着窝脚下。
窝低头。
那里不知何时多出个满身是血的少年,一动不动的趴在地上。
窝的脚刚好不偏不倚踏在他后脑勺。
突如其来的一幕把窝吓叻一跳,窝毫不犹豫,赶紧抬腿。
然后。
再次,用力的,把他的头踢进土里。
“够了老虎。”
阿海上前拉窝。
“这种杂鱼,别那么认真,搞出人命前辈会为难的。”
窝点头,为了掩饰刚才走神的尴尬,又狠狠踹叻一脚才让开。
阿海趁机走近,蹲下。一把揪住倒地少年的头发,硬生生把他的脑袋转过来。
少年气息奄奄,似乎没了意识。
“我们沣高的‘变态’你见识了吧,回去告诉你们冶老大,以后仙台高中的学生都得上供!”
说完丢下男子,起身从口袋里掏出一根香烟,遥遥向窝递来。
手在半空停住,又收回。
“不好意思,忘了你不抽烟。”
阿海莞尔,勾起窝的肩膀,叼烟离开。
故事到这里停顿。
没错,对不起。
其实窝就是你们所说的不良少年。
而且是变态不良的那种。
所以,真的,很对不起呢。
时间继续推移。
这天之后的事情窝原本并不知晓,直到又过了两日,偶然间与阿海聊天时,才知道当时小松鼠也在场的。
6
楼顶。
两个并坐的人影。
一个抽烟,一个发呆。
“仙台的家伙,见了我们沣高都像老鼠见了猫,感觉爽多了。”
阿海兀自喋喋,浓烈的烟雾完全堵不住他的嘴。
“...”
沉默,窝仰望天空。
“上回那个小妞,胸部超大那个,试过以后才知道,她竟然也是高中生,而且...”
好吵。窝完全没在听。努力集中精神,看着云做的小松鼠。
“要是感兴趣,我介绍给老虎你玩玩怎么样?”
阿海饶有兴致的偏头。
窝不答,心里却突然有个大胆的想法。
小松鼠到底是甜的还是酸的?
只有一个办法确认。
于是,窝缓缓伸出舌头。
有些慌张的阿海不自觉向后倾斜,和窝保持距离,然后看着窝对空气,小心翼翼的舔叻一口。
emm...
“棉花糖的味道。”窝转头。
阿海失神般张大嘴巴,似乎被吓了一跳,半天过去,才尴尬的笑着拍打自己的脑袋,转移话题。
“对了,你们班上那个蠢女人,老虎是知道的吧。”阿海吐出浓雾。
窝陷入思索,不知道他指谁。
“就是那个又笨又瘸的晦气女啊,我听说老虎好像和她是同桌呢。”
“哦!”窝恍然大悟,心跳瞬间高叻个八度。
原来是小松鼠啊。
这还是第一次与人当面讨论关于她的事情,窝紧张的完全坐不住,站起来转身背对阿海,生怕被他发现羞红的脸。
“啊,对不起对不起。”阿海意识到失言,重重敲了一下头,连声道歉。
气氛僵住,窝们都没说话。
刺鼻的烟雾里,窝嗅到一丝恋爱话题的腥咸。那味道开始在心里撩骚,让人十分难耐。
所以只好原地做起叻深蹲。
直到被阿海搭住肩膀。
同情的目光飘来。
“和那种女人坐同桌什么的,真是难为老虎了。”阿海表示理解。
窝莞尔,脸上的温度更烫,心里却在催促他进入正题。
“我听一个小弟讲,前两天我们教训完攸二,那个晦气女路过,竟然背地里偷偷把他送回了仙台。”阿海终于开口。
窝面无表情,一点也不惊讶。
果然是小松鼠呢,超级温柔。
眼前景致忽转,跳接到那个傍晚。
可爱的少女用自己瘦弱的身体,努力负担着肩上的重量。为叻不让伤员摔下去,她默默咬牙,艰难而又坚定的挽住对方腰际,然后蹦蹦跳跳的走过夕阳下的街。
至于她背上的少年,自然也从攸二换成叻臆想中的自己。
“再没有比这更幸福的事叻吧?”窝无声自问。
然后点头回答。
画面回到楼顶。
“真给我们沣高丢脸,你说是吧?”
阿海满面鄙夷,看着点头如捣蒜的窝,继续道。
“更丢脸的是,在仙台高中门口,居然撞上了冶老大和逃回去报信的喽啰。结果不用说,那个晦气女果然就被狠狠修理了一顿。”
阿海说完,深深嘬叻口烟,不耐烦的把烟蒂拧熄在墙壁上。
我看着他指尖的余烬一点点嵌入墙里,内心莫名涌出一股排山倒海的烦躁。仿佛洪水被坚实的堤坝阻拦,无处宣泄,只能发出一阵阵沉重的击打声。
那声音在脑袋里回响,压抑到崩溃。
为叻冷静下来,窝开始回想小松鼠今天的样子。蹦蹦跳跳依旧可爱,依旧充满元气。熟悉的着装,熟悉的酒醉腮红和浅青眼影...
不对!有哪里不对。
虽说也很美,可她今天的妆,多少有些不协调。她的表情也是,她的眼神也是,我开始意识到,那只小松鼠所有的反常。
如同触碰了不该触碰的按钮,脑子瞬间变成台过热的计算机,彻底停止工作。
屏幕上最后显示的,是一个头发被抓乱,被欺负的满面青肿的跛脚少女。
少女不喜不哀,眼神中透露出不属于这个世界的落寞。而那深处,是纯粹的黑。和我那夜见到的,一样的黑色。
这刻我才明白,那黑色,叫做绝望。
不敢多看一秒,我举起发抖的手,按下重启。
连接断开,另一边。
阿海慢慢后退。
不安的看着面前的野兽。
冷汗滑落,身后已是冰凉的墙壁。
野兽呲牙磨爪,步步逼近。
逼近,停下。
然后张开大口嘶吼。
“我会让姓冶的,再也站不起来!”
老虎,上线!
7
又一个无风的晴日。
傍晚。
窝独自一人,在学校到家必经的小公园里等待。
周围很静,没什么人打扰。
于是窝开始施展超能力。
小松鼠侧脸浮现。
由于今天一整天都没去学校,自然也见不到可爱的小松鼠。不知道她会梳怎样的头发,戴怎样的表情,化怎样的妆,还有,穿什么颜色的小裤裤...
打住。
窝连忙摇头,制止胡思乱想。然后掏出手机。
数字在6点20分定格。
放学的钟声响起。
“83800秒。”窝默念。
那是小松鼠消失的时间。漫长如一个冰河世纪。
窝焦躁的围着秋千打转,好像失去解药的瘾君子,努力克制寻找小松鼠的脚步。
此时此刻,比起见她,窝有个更重要的计划,必须执行。
一个精心设计的,男人的计划。
自变量快速在脑海里转动,窝一丝不苟的进行复盘,计算各种可能性,最后所有的结局都毫不例外的指向完美。
“窝真是个天才。”窝大笑出声。
杂乱的脚步适时插入。
随之而来的,是身着校服,却头顶各种发型的不良们,嚣张的踩着猫步,好似登场的演员,鱼贯而入。
校服上猩红的“仙台”有点碍眼。
窝再次确认时间。
6点30,刚刚好。
距离小松鼠放学经过,刚好还有半个小时。
那么...
“好戏开场。”
窝轻轻勾起嘴角。
不良们摆好阵势,大约二十来个。
领头那人,留着短发。身形高大,面相凶恶,一看就是个狠角色。
他先是和旁边杵着拐杖的叫攸二的家伙私语一阵,才上前,指着两边草丛道:
“叫你们的人都出来吧。”
窝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内心起伏不定。
昨天送挑战书时,明明有认真避开前辈他们才对。还有外人参与这种事,可不在预期之内。
搞不好会影响到计划。
所有人都紧张的屏息等待着。
然后半分钟过去,舒气声一同响起。
“幸好没人呢。”窝暗自庆幸。
“有种!”平头壮汉遥遥竖起拇指,“我是仙台冶猛,你什么来头?”
“老虎。”
窝自报家门,心里不踏实的左顾右盼。
到这一步,窝才发现,原来现实根本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轻松左右的。
不祥的警报开始嗡鸣,无数糟糕的想法伸出触角。
小松鼠今天值日怎么办?小松鼠不回家怎么办?小松鼠没来学校怎么办?小松鼠被花瓶击中,被货车撞到,被外星人绑架...
“可恶!”窝咬牙。
不能再拖,必须速战速决。
于是窝丢掉外套,向冶猛招手。
8
那一架打的很爽。
冶猛的拳超猛。砸在身上像被机车撞到,每一击都令窝脚步踉跄。
进攻的节奏也够紧凑,质密的拳影里找不到任何破绽。
窝只能退,守的很艰难。
冶猛高歌猛进,像个发了狂的鼓手,用拳头生生将战斗推进副歌。
周围观战的不良们大声叫嚷,喝彩的呼声害窝分心。
一记本可以架开的直拳,命中。
力道穿透鼻梁,化作满天金星,在脑袋里散开。
窝后退一大步,鼻血四溅。
摆拳跟上。
来不及挡,窝低身侧腰,仍被打的不轻。
勾拳。
结结实实碾碎下颚,牙齿毫无意外的崩飞。
最后那脚飞踢,径直轰在胸口,将窝送出老远。
夕阳下,冶猛凌空舒展的姿势,配合上肋骨炸裂的声音,让窝觉得像在欣赏昆汀的电影。
“妈的,好帅...”
窝苦笑。
然后倒地。
9
青草的芬芳混合着泥土的清新。
雨后的味道。
和大自然零距离接触这种事,窝其实蛮喜欢的。
不过不是在这种场景。
此刻窝正败犬般趴在地上,任由冶猛用鞋底,将窝的脸拧进土里,亦如那日的攸二。
浑身上下全是伤,手脚被玩到脱臼,呼吸中都透着撕心裂肺的痛。
“你就被这种货色给修理了?”冶猛啐道。
“不是啊,其实我们是被跟他一起的那个叫罗海的家伙给...”攸二的声音。
“沣高的罗海...”冶猛摸着下巴,开始思索,脚下却不停。“听说过呢,是个最近挺嚣张的小辈。”
“是啊冶老大,那家伙据说实力和沣高的老大不相上下。”
其它不良们七嘴八舌的插话。
“要是能废了他的话,沣高也就没什么大不了的。”
“有这种垃圾的地方,本来就没什么大不了吧。”
“哈哈,两分钟都撑不住,真的是个窝囊废呢。”
...
哄笑声刺耳的好像蚊子盘旋。
“啰嗦!”窝用脑电波抗议。
许是见窝一点动静都没有,冶猛失去继续折磨的兴致,带人准备离开。
于是窝如释重负的呼气,牵起折断的手臂,用最后的一点力气摸出手机。
屏幕亮起。
6:39。
窝瞪大眼睛,表情里只有不可思议。
那三个数字嘲弄的看着窝,慢慢扭曲,变成颜文表情,无声的笑着说着。
“呵,老虎?我看是纸老虎才对。”
仙台众人离开时的声音飘来。
10
窝做叻一个梦。
梦里窝回到叻那个傍晚。
叫住准备离开的冶猛,窝们继续战斗。
他的拳依旧很猛。
却不知为何,再也碰不到窝。
仿佛这次,窝站在上帝的角度,看穿他所有的动作。
最后他败叻。
跪倒在窝脚下,请求原谅。
窝拎起他衣领,送到正好放学经过的小松鼠面前。
当着她的面,打断他的双腿,让他再也站不起来。
窝和小松鼠愉快的笑着。
夕阳下,她背起受伤的窝,缓缓消失在街尽头...
然后,梦醒了。
我躺在冰冷的泥土上。
感受潮水般的痛觉将自己淹没。
红轮已被林立的建筑遮住,夕阳刺的我睁不开眼。
意识又开始恍惚,有个身影从逆光中走出。
张大瞳孔,我与残辉对抗。
终于适应了光线的刺激,我看清了。
一位少女正踮着脚,一瘸一拐的接近。
她穿着脏兮兮的校服,下裙皱皱巴巴,很多缝补的痕迹,鞋子头发上全是水渍。
嘴角微微隆起,应该是还没消去淤肿,脸颊上依稀印着几道红痕,眼眶也乌青着。
我不忍再看,想别过头却没力气。
少女走到身边,停住。
而后小心翼翼的蹲下,观察着我。
不知为何,我心里开始不安,撒谎孩子般,不敢与她对视。
目光游离,无意间经过少女的裙底。
那里本是所有少年都向往的美好圣域,可我却无心观景。
甚至连底裤的颜色都没留意。
因为我清楚的看到,她大腿上斑驳的伤痕。
紫色红色青色连成一片,像幅狰狞的画。
少女似乎意识到了,不着痕迹的扯扯裙子,包裹住膝盖。
我尴尬的移开目光,刚好被她逮到。
四目相对。
心中响起惊雷,雨点坠落。
场景换成了夜。
那个雷雨交加的夜。
小松鼠与我的距离,也像少女这么近。
她可爱的脸,淡淡的腮红和眼影。
还有她的眸,平静温柔。
内敛其中的神韵慢慢浮现,亦如眼前的少女。
两张面庞穿越时空,交织在一起。
轻轻的,同时对我递出了手。
“小松鼠!”我压抑住想要拥她入怀的冲动,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呼唤。
下一刻,我碰到了她的指尖。
冰凉的触感,瞬间刺穿神经。
我浑身打颤。那样的温度,绝不是一个少女该有的。
它令我想起一种最不愿想起的感觉。
藏在心底最深处,牢牢封印在潘朵拉魔盒里的感觉。
懦弱。
在校园内,看着少女由于一瘸一拐的样子被众人嘲笑时的懦弱...
在座位上,看着少女因为无关痛痒的琐事被同学踢打时的懦弱...
在走廊里,看着少女被太妹们抓住头发拖进厕所欺凌时的懦弱...
在校门口,看着少女默默从书包里向不良递出生活费时的懦弱...
两只手停在空中,指尖相接。
良久良久,谁都没有动。
我想起某天经过体育馆前。
少女被众人按住手脚,被前辈他们轮流抚**部。
哀求哭泣的声音在耳边回响,她那天也曾对我递出绝望的手。
因为懦弱,我没有回应。
如今,烂泥般倒下的我,又有什么资格,再握住她。
我握拳。
不知何处涌上的力量将指甲深深埋入掌心。
很疼,疼到想哭。
所以我大笑。
夕阳终于在远方落下。
少女的手被推开。
我独自拖着残破的身体,艰难走着,艰难笑着,把少女留在身后。
没有回头。
因为眼前已是模糊。
11
时间拉回到不久前。
傍晚。
我坐在长桌旁,静静盯着脚边的莫娜酱。
她正专注的和小鱼干战斗,丝毫没有意识到还在苦恼的主人。
“读不懂气氛的家伙。”叹气。
最近新故事的素材一筹莫展。
我看着满桌饭菜,无心提箸。
“又在为写作的事发愁?”少女的声音。
我抬头。小松鼠坐在对面。
“呐,这么苦恼的话,干脆写打怪练级不就好啦。”
“腻了呢。”我苦笑。
小松鼠放下筷子,轻轻撑起小脸,眼睛眨来眨去。
“那我也帮忙想想看吧。”小松鼠。
我点头,兴味盎然的欣赏起小松鼠认真思考时的样子。
睫毛跳动,小嘴微抿。
“还是那么可爱呢。”我笑着起身,伸个懒腰,把心事赶跑。
“诶?”小松鼠脸上泛起红晕。
见我走近,她不好意思的歪歪脑袋。
“突然想到个超棒的故事。”我开口。讲到一半停住,故意制造悬念。
小松鼠牵起我的手,摇晃。
一幅着急的表情。
果然上钩了。
“咳咳。”气氛不错。
我弯腰,趁小松鼠不注意,偷戳了她腰上的痒痒肉。
少女手忙脚乱。
机不可失。我立刻俯近她耳边。
“我要写小松鼠的故事。”
温柔的呼吸吹过脸颊。
少女羞涩的躲进我怀里。
下一刻圣光浮现,缓缓遮住画面。
“喵~”
刺耳的抗议声突然响起。
是被狗粮噎到的莫娜酱。
我转头,把食指放在嘴上,然后轻轻吐气。
“嘘!”
房间被棉花糖的甜味溢满。
餐后。
我们悠闲的躺在沙发上。
轮到我洗碗今天,可就是不太想动。
所以我假装不知道,趴着耍赖。试图能混过去。
小松鼠天真的以为我会良心发现,也假装忘记提醒我的样子。
于是,比赛开始。
先是一段势均力敌的沉默。
我稳健的如同磐石,努力与沙发融为一体。
为了不引起小松鼠的注意,必须保持绝对静止,观察工作就只能交给余光。
小松鼠正捧着手机,自顾自的噼啪操作着。
暂时领先。
我松了口气,缓缓转动僵硬的脖子,不料却被叫住。
“是真的么小老虎?”小松鼠主动搭话,扳回一城。“要写关于我的故事?”
我点头确认。
“诶?会是什么类型的故事呢?”小松鼠盘腿坐好,表情认真。
“战斗女仆怎么样,超级厉害的那种。”我也认真的回答。
“...”
小松鼠不置可否,轻轻揉着太阳穴,安静思考。
半晌。
少女终于想到什么。
“那个,不是十六夜的设定吗?”小松鼠责怪的语气。
“唔...好...好像是呢。”我支吾着,开始狡辩。“没办法,女仆什么的,就是超喜欢啊。”
小松鼠说不过我,“哼”的一声转头。然后不停用小拳拳敲打我的腿,样子可爱极了。
不到五秒钟,我就彻底认输。
“败给你啦。”牵起她的手,把她放到怀里。
“这次就写我们自己的故事。”
小松鼠瑟瑟的低下头。
然后微笑。
“不要把我写的太惨了呀。”
那笑容柔如一阵春风。
12
四月,微风和煦的季节。
距离那场战斗,已经过去整整两周。
窝也在床上躺了两周。
不想起来,不想动。
身上的伤早好的差不多叻,可还是一点去学校的念头都没有。
“懒癌晚期。”扮相“可爱”的女性出现,叉着腰,把请假条和医院的诊断证明丢下,关门离开。
“拿给老师看的时候记得补上这条。”声音飘进门缝。
“太啰嗦啦,米彤儿!”窝不耐烦的大喊。
啊对叻,忘记介绍。那位说话有些刻薄的米彤儿,其实正是窝的妈妈。
说起她来,实在让人觉得很难开口。
明明已经过叻少女的年龄,却还是打扮成少女的样子。在家里居然也会一本正经的穿着jk水手制服,就连发卡也是猫耳模样的可爱风。
“真受不了诶,妮难道一点身为别人妈妈的自觉都没有吗?”窝不止一次抗议。
“笨蛋!告诉妮多少次叻,不要叫妈妈。”米彤儿每次回应都很坚决。“那样的称呼会让人突然变老的。”
“这种荒唐的理由...”窝咬牙,叛逆心蠢动。
“妈妈!妈妈!妈妈!妈妈...”窝发泄似的缠着她,一喊一整天。
直到一日深夜。
起来上厕所的窝,无意间看到叻坐在餐厅的米彤儿。
插画师兼家庭主妇的米彤儿很晚不睡的情况,其实很常见。
为了专心创作,她往往都选择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才开始工作。
只是那天却完全不同。
画稿凌乱的散落在地上。
米彤儿一反常态,穿着华丽的女仆装,独自坐在餐桌旁,手里捧着爸爸以前的照片,眼神温柔的注视着。
那发着呆的神态,与思恋中的少女一模一样。
关于爸爸和米彤儿的故事,窝不是很清楚。只依稀听外公他们提起一些。
身为作家的爸爸和年轻时是不良少女的米彤儿相恋,而后又在窝出生后抛弃叻她。残忍的留下窝们母子二人,再也不曾回来过。
窝从没有问过米彤儿关于爸爸的事,因为窝一直觉得,米彤儿应该是非常讨厌爸爸才对。
可那晚,窝却听到她开口,用一种捉摸不透的语气,轻声诉说着。
“好久不见啊,勋。在锡安的生活还顺利么?窝和小老虎一直很乖的等你回来哟。”仿佛听到回答,米彤儿微笑。
“窝们都很好,所以请放心啦。小老虎也长大叻,很活泼,在他身上能看到自己当年还是不良少女时候的影子呢。”
说完,米彤儿把相片放在桌上,架好。然后起身。
“对啦,想到勋以前老是对喜欢穿男孩子衣服的窝说‘少女就该毫无畏惧的让自己可爱起来’这种话,所以最近也试着鼓起勇气改变风格,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把错过的少女时光补回来呢。”
她轻轻抓住裙角,原地起舞般转了一圈。之后吐着舌头,摆了个俏皮的造型。
“呐,勋最喜欢的女仆装,好看吗?”米彤儿鞠躬谢幕,等待掌声。
却只有沉默回应她。
“唉...”
良久,米彤儿叹气。
再次捧起照片发呆。
自那之后,“妈妈”这个称呼便彻底从家里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位住在同一屋檐下的大龄少女,米彤儿。
米彤儿走后,房间恢复宁静。
窝翘起腿,继续看漫画。
名为《恋爱小剧场》的四格连载,很有趣。
这期故事里,少女一脸嫌弃的嘲笑着男主。旁边对白血淋淋的写着五个大字。
“死宅真恶心!”
读后感只能用“真实”形容。窝深受触动。
于是果断扔下书本,换好衣服,大步流星的出门运动。
“拜托妮少惹点麻烦啦笨蛋!”
临走前,米彤儿嘱咐的声音从厨房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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