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跑，冲刺，绷紧浑身肌肉，全力贴近目标。
「呲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感到莫大的恐慌，颤抖后退着尖叫示威。随即挥舞可以轻易撕开人类胸膛的锐爪横劈而来，破空声越来越大。
好慢。
连我这肉眼凡胎也能看得清清楚楚，那攻击行动的轨迹，在眼前就像演示动作般迟缓。
侧身，闪开。我竖起手成刃状，附着雷电朝手臂关节处切下——
“噗。”
让人联想到扯开破布的声音，整个小臂因被我切除而飞到空中，下落的过程中就化成齑粉飘散。
并非因为雷电产生高温的锐利，而是由于切下的力道沉重犹如坠石，属于硬生生砸断了的类型。
何等霸道的力量。
「喔啊啊啊啊啊啊——！！！」
这次是惨叫。
「没想到你也会感到疼痛…」
我诧异，然后冷笑。
踏近她一步，同时右手劈向另一条手臂的肩处。
“嗞啪！”
手上依附的雷电爆响，随着强劲力度重重击打恶鬼肩部，沉重巨力甚至劈断了骨骼，连带那块血肉一齐被割开。
没有血液飞溅，也没有腥味传来，就像掰断人偶的身躯，“咔”的一声过后就直直白白断了。
当事者定然不会像我这么想，她尖叫声更为刺耳，乃至于其中除却单纯的痛感外我什么都听不到。
接着继续。
我正欲继续攻击，没料恶鬼张开长满黑色丝状牙肉的嘴朝我咬来，下意识后退闪避。
这时她的动作停止了。
——不对…又是佯攻！
不顾疼痛和失去肢体的憎恨，恶鬼猛的转身逃离，四肢齐用好似野兽地拼命奔跑。
「……你以为自己能快过闪电吗？」
我伸出手，包裹整个手的雷光聚集掌心。一颗弹珠大小的矛型雷电不断奔腾，随即朝逃窜方向喷射——
电流疾驰撕破沿途一切，无论是因恶鬼过大动作而飘落的叶片还是恶鬼自身，都只面临一个结果。
——毁灭。
“啪嗞嗞——”
伴随火花疯狂涌现，几道焦烟升腾。阵风刮过，扬起死灭恶鬼残躯化成的粉末，宣告这场厮杀的结末。
我静待一段时间，确定没有任何异样后松了口气。
手中继而出现的雷光也消散了。
「啧——」
一阵恍神。
仿佛失去全身的力量。
就这么直直地倒在地上。
我用尽最后一点气力，开口呼唤——
「墨——」
……
一片漆黑。
却能感到不同于这片冰冷黑暗的温暖。
……和很香的味道。
这不是自己的体味，鉴于之前的事故也敢肯定不是饭香。
同样鉴于之前的事故，我首先放弃从手开始活动，鬼知道又会抓住或碰到什么。
首次大早起来没犯迷糊，肯定得益于历史的教训。我放平心绪，调动全身——
——痛！！！！！！
鬼咧——这感觉就跟肌肉里插了根螺丝一样，要完，绝对要完——
不行，憋住——
「呜…」
最后变成从喉咙里发出声调奇特的哀嚎，同时也睁开溢出泪水的眼睛。
面前几厘米处，墨烟直愣愣地瞪着我。
彼此就这么互相凝视对方的双眼，彼此吐出的湿热鼻息清晰可感。
「我、我——」
墨烟慌乱到不知所措，脸色被绯红浸染，飞快远离我后手忙脚乱的想说什么。
「我知道。」
我轻轻点头。
疼痛仍充斥全身，初步断定这不是靠活动就能缓和的情况，我选择一动不动的咸鱼下去。
墨烟看出我的困难，平静下来，虽说还是面带绯色。
我大概清楚她在等什么，于是张开口。
「昨天晚上的那些事……可以都告诉我吧。虽然我觉得这不是我该管的事——」
墨烟用力地点头。
「那么，从什么开始说起呢？」
我问道。
「——那个鬼怪。」
墨烟想了想回答道。确实，毕竟整个事件都是以那东西为切入点开始的，那么从她开始也好说。
接着，墨烟告诉我：
「学校里的学生失踪案件，她就是始作俑者。那三名失踪的女生全被她操控，用来汲取精力补全自己。好在她尚不够强，只能在黄昏之后的学校老教学楼出没，否则会造成更大损伤吧。」
这么说，学校现在已经安全了。
「为什么那东西会在这种时候出现？」
目前最大的问题解决了。但还是有许多令我不得理解的地方。
例如，为何那个东西会突然出现似的在学校里活动。
「……我现在也在调查这个问题。学校的布局在风水学上既是困魂又是敛才，这是使她出现的最大原因。」
「布局……？」
「没错。苏沫你有留心过学校的建筑结构吗？整个学校有四栋建筑，呈四方形排布。这在汉子结构里就形成了一个密闭的方，加上校内所种的桃树，则辅以木构成了“困”字。
这个“困”字由于在我们的国土上布成，宏观角度也就具备了象征性的意义，所以可以或多或少的发挥其所代表文字的含义。
因此，在学校内由于非正常方式死亡之人化成的怨灵被困禁在教学楼内，久而久之便成为噬人精气、取人性命的邪魔了。」
我感到惊讶。虽然个别名词听不大懂，但本以为只是符合国家传统思想建筑理念的风水竟然是真的，足以令我震荡很久了。
「这么说……对了，只要按照一些特定字的样式布局就都会产生效果？」
墨烟摇摇头。
「不行。至少需要用以产生相应效果的灵力才可以……古老的建筑或旺盛的人气，亦或者就建立在灵脉、福地洞天之上。」
以前看四合院中间基本不会种树，大概也是这个理吧。我点头表示明了，脑海里却还有着大量的疑问。
「墨烟，全国属于你们这个群体的人即使不算多，也不少吧。」
「嗯。」
「那么，这之前从来没有任何人对学校这样搞提出意见吗？」
怎么说都太奇怪了。墨烟的能力有多强我不清楚，但凭她年纪就拥有这样的知识，很明显这种布局只要是属于墨烟她们一方的都可以看懂。难道就没人制止过——
「……因为学校种的是桃树。桃木的辟邪能力在普通植物中是最强的。先前我来到学校，也是因为有桃木在所以没有考虑布局，不过这么一说——」
「怎么？」
墨烟表情显得很担忧。
「之前没有细想就去做事…是我的失策。苏沫，对不起……我的不成熟差点——」
「好了。」
我打断墨烟。
「所谓吃一堑长一智嘛。因为不成熟犯的错只要能改，就没有需要自责的地方了。你那样想可也是在否定我哦？」
她楞了下，然后笑着点头。
「那么我继续说。
……刚才发现的最大问题是，为何那个鬼怪能成型。
纵使之前说过困魂确实可以使非正常死亡的怨魂滞留不动，但那些灵体本来就很脆弱。桃树的驱邪之力与全校上千学生的旺盛人气，本能把被滞留的怨魂镇住并驱散才是。
那么，为何还会出现那个吞噬怨魂而成型的鬼怪呢？
就算是依照化为厉鬼的方法逝去……也不可能做到临近化妖的物理干涉——」
墨烟想到了什么。
「——苏沫，学校这几月有没有过死人事件？」
我回想在学生会工作时听到的一些学校内部的情报。
「……别说这几月，这三年也没有出现过一起自杀或他杀的事情。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不对。
——是这样啊。如果说近期学校没有死人事件的话，那不就得从更早来调查了吗。但是矛盾就在这里，如果是很早时候就变为怨灵的话，也应该因为困字效果很早就成型，而不是等到最近。
这么一说——
我和墨烟对视一眼，相互了解彼此的答案。
「……是的。她不是在学校自然成型，而是——」
「由其他人带进来的。」
得出这个结论的一瞬间，我感到背脊生凉。
在这个城市里，会有谁，出于什么目的，将成型的恶鬼安置到教学楼内呢。
「墨烟……」
我不禁想安慰同样感到某种更大阴影的墨烟，但是我还是什么都不知道，不明白应该怎么说出口。
墨烟察觉我的意思，微笑摇着头示意我放心。
「没事的，苏沫。这些我应付得来。」
「可是之前的鬼怪——」
「没事。」
墨烟坚定道。
没事的。她想这样告诉我，让我不要做无谓的担心。我凝视墨烟，想从她的眼里看到勉强。
但是没有。
「唉——都这样说了，我也只有相信了吧。」
哪怕一次也好，也不曾想着依靠谁。什么都固执的要自己解决，迟早会——
——啊啊，也正是这点，那时我才会主动找你一起玩吧。
当然，言表上说着相信你，我可不能就没心没肺的到甚至真的相信。
「嗯。」
墨烟开心应道。
「接下来——」
我整理心绪，准备面对一些可能改变我一生的事情。
「——请告诉我，你是谁？」
不是用夏墨烟青梅竹马苏沫的身份，而是以目睹她实施突破常识手段的普通人身份问道。
墨烟叹了口气。
「终是问了这个问题…我本以为你会有意避过的。」
没错。如果我昨晚仅是看着她用非人手段灭杀恶鬼的话，现在是不可能提出这个问题的。
因为这句话意味着，在尚且暧昧的我们之间划清一道界限。
一边是普通人苏沫，一边是神秘的术士夏墨烟。
就算两者无比的靠近，前路也决定相互之间不会再存在交集。既然连身处的世界都不一样，又何来并肩行走的话呢。
因此，一旦提出这个问题，就代表着我们之间有一个人要做出选择。
——让我们之间的的联系，到此为止。
「我——是除妖师。用你更熟悉的称谓讲，则是道士。我们的职责，是从以人为食粮的妖魔鬼怪手里保护人类种族。」
「……」
回顾昨晚，墨烟手里确实画着符咒一类的东西。
但是——
墨烟见我表情，什么都没说，屏息在空中挥舞手指，一道肉眼可见的淡金光线随着手指轨迹划动，逐渐形成一个散发古老气息的文字。
「这是“鎮”。」
墨烟低声道。
接着她将手指指向床头，“镇”字很快飞去，竖直下压在不平的被子上。
登时那片区域有着褶皱的被子被“镇”字压得平展，就像经人铺好的一样。
……不可思议。
墨烟看出我的震撼，解释道：「这是最基本的运用，所以我甚至不需要借助符纸。“镇”字所代表的含义是“镇压”，顾名思义，能起到镇压魂灵、封印异象的作用。
……不过我太弱了，仅仅只能用来镇住普通的灵魂，想要像家里前辈那样只手封印恶鬼还差很多。」
「也不想想你才多大，一直锻炼肯定会变强的。」
真是……给自己的要求太高了。
「是啊，我还有时间……」她呢喃着说出，接着正视我。
「……苏沫。这本来是不能为普通人知道的东西，你清楚吧？」
我点点头。如果可以让我知道的话，小时候就会说了。
猜测的情况终是出现了。
「那么，」墨烟低下头。「为了使我们的存在继续隐蔽……我会对你行驶一定的手段，这也是对你做出保护。因为当你受到那个东西攻击的时候，你也沾染上了一定的阴气，这足以使你吸引他们的同类。」
「消除记忆吗……？」
「嗯。」
「那我可不要。」
我一口拒绝。
像是见到不可能发生的事一般，墨烟睁大眼睛。
「……唉？」
「可别露出这种表情啊。怎么说呢，我想墨烟你肯定是为我好没错，但是不仅这么一条路可以走吧？」
墨烟明显表现出无可奈何的神情。可是，除此之外，还有别的。
——那份把微弱希冀寄托于眼前人接下来说出言论的目光。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
「有，当然有。」
我斩钉截铁地打断墨烟。
「我还想问一件事，就是关于昨晚我使用的东西。」
墨烟一顿。
「昨晚那个……坦白的说，连我也无法确定到底是什么。本准备在封印你记忆后连同那份异能一齐封印的。」
我不禁扶额。
「异能吗…差不多的感觉吧。不过，既然这次是在性命攸关时触发了这个能力，也难保证以后会不会被再因为其他的什么继续被触发吧？并且墨烟你也没十全把握能彻底封印，没错吧。」
「……的确是。但我——」
「那就决定了。」我争先一步说出口。「墨烟……这段时间里，至少是完全解决学校这些事之前，请教我如何运用份奇怪的东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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