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你在哪啊？妈妈？”
医科大的校园里，拿着小熊娃娃的小女孩站在昏暗的路灯底下，茫然地看向四周，就像在一个陌生的世界，孤独无助，只身一人。
大学的夜晚已经是在10点半过后，仅有一个多小时就会敲响新一天的钟声，下了晚自习的学生大多都已回到宿舍抵御寒冷，当然也有不少的情侣手牵着手在校园里晃悠，藏在角落里，不被人注意的地方，说着私密的情话，甚至还会大胆商量着今晚夜不归宿的计划。
没有人注意到这个小女孩，哪怕她是站在灯光之下。
刚才家里来客人了，不速之客。小女孩在房间里听见外面有吵闹的响声。她不敢出去，这些声音她听到过，武侠电视剧里打斗的声音。
等到声音消失，她鼓起勇气的时候，屋里已经没有人了，到处是毁坏的家具，破碎的桌子，似乎被什么腐蚀过的沙发，狼藉一片，让她自己都有点不确定这是不是自己的家。
不过这都不重要。
我得去找妈妈。
小女孩现在唯一想做的事情。
她就这样漫无目的地走，不知觉就来到了学校里。医科大学出入不需要证件（汽车除外），况且这是个身高还不够门卫窗户高的孩子，看门的大叔压根就不知道有人从这里进去。
小女孩走不快，她脚受伤了，今天她和妈妈走在路上，被坏人抢劫，弄伤的。不过她一点也不担心，因为坏人都死了，再也不会抢她们的钱了。
小女孩走累了，就在这盏灯旁边停下，她肩上还背着一个小书包，里面装满了零食和她最喜欢的漫画，妈妈说要搬家，今晚就走。所以在“客人”上门之前，母女俩一直在收拾东西。
“妈妈，妈妈。”
原本有些迷茫的小女孩似乎看到了指引，像一只迷途的小猫找到了回家的方向。她开始靠近图书馆，那幢阴森的建筑物，今晚大学城里的恶魔。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真是的，干嘛关机啊？”
尹盈苦着脸，把手机丢在一旁，有些抱怨，本来还想问下爸爸关于便利店新来的员工的事情，谁知道竟然关机了。
“算了，明天早上再说吧，便利店有什么呢？蛋糕？好，明天早上就拿蛋糕当早餐吧，嘻嘻！”
……
“哥哥……”
叶雨晴的手机也回荡着同样的声音，那甜美的客服语音此刻却让她撕心裂肺。
从来没有一次，哪怕一次，哥哥没有和她道声晚安就销声匿迹。
应…应该是手机没电了吧，现在这些手机真是的，光长得好看，电量都不够用，一点用也没有。
叶雨晴在心里安慰自己。
对于她，今天剩下的时间，如坐针毡。
……
叶一燃现在在图书馆一层大厅，门没锁，就这么走进来了。
图书馆里漆黑一片，只能借着窗户透进来的月光勉强适应着这里的黑暗。
他可以用火光来照明，不过那有些打草惊蛇，这里一定出了什么问题，尽管一切看起来都那么的平静。
没有任何的蛛丝马迹，叶一燃只能硬着头皮一层一层地搜索，他不奢望会像游戏里有NPC出来引导，可能这栋建筑物里只有两个人，一个是他自己，另一个则是敌人。
一层ok。
二层，一张桌脚断掉了塌了的桌子，以及一具新鲜的尸体。从躯体的特征上看得出是一位女性，只是相貌已经模糊，被腐蚀的尸体，全身上下似严重烧伤，就像是泼了一身的浓硫酸，不讲道理。
尸体上还沾着许多墨绿色的黏液，但现在就像失去水分的海绵，毫无生机地干瘪在那里。
是这些东西吗？罪魁祸首。
三楼，ok。
四楼，ok。
五楼，当楼梯门打开的时候，叶一燃的双手已经缠上了焰金色的火龙，楼层里满是刺鼻的血腥味。叶一燃舔着自己的嘴角，就像一头嗜血的鲨鱼，捕捉到了猎物的气息。战场的味道，他太熟悉了。
……
“真是的，跑哪去了？”
一男一女走在小巷里，寻找着什么东西。
“受了伤还能跑这么快，不可思议。”
“不要小瞧人类求生的欲望，何况她还不是个普通的人类。”
“我还以为很快就能回去睡大觉呢，这讨厌的东西。”
“暖暖，我跟你说多少次了，工作要认真，要……”
“多思考，少说废话，老爸，我都懂。”
刘暖暖双手抱着后脑勺，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
“你呀……过来！”
“又要训我啊？”
“不是，这里。”
男人在小巷外的草丛里，正研究着那些墨绿色的黏液，所过之地，寸草不生。
“学校里吗？还真是够大胆的。”
……
“妈妈？”
小女孩走进没有上锁的图书馆，里面很黑，她从小就怕鬼，所以晚上睡觉都要妈妈陪着睡。不过她丝毫不担心这个问题，她家里只有一张床，总不能让妈妈睡客厅吧，那样会感冒的。因为这样，堂而皇之的每天晚上都能赖在妈妈温暖的怀抱里。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只有她一个人。
“你是谁啊？”
“啊！”
小女孩发出了尖叫，惊慌失措地缩在旁边的桌子底下，大气都不敢出。听说鬼都是靠听别人呼吸来吃人的，她憋着气，不呼吸鬼就不知道了。
事与愿违，“鬼”依旧不屈不挠地往她这边走过来，蹲下身子，望着里边已经放弃憋气眼泪汪汪的女孩。
“我问你叫什么名字啊？”
“丫丫……”
“丫丫你好，我叫鬼鬼。”
“……呜呜呜……你还真是鬼啊。”
丫丫看着眼前这个披头散发一身白裙和自己一般大的女“鬼”，已经吓坏了。
“呸呸呸，你才是鬼呢！你摸摸看。”
鬼鬼拿起丫丫的手，往自己脸上凑，暖暖的，和自己的手一样。
“嗯…好…好像不是。”
“真是的，还哭这么厉害。”
鬼鬼用手帮丫丫擦掉眼泪，弄得丫丫变成了一个大花猫，不过没有灯，谁也看不清楚。
“你来这干嘛？”
“我…找妈妈。”
“我也在等我妈妈耶。”
“真的吗？”
“是啊，不过我刚才偷偷跑出去捡石头了，你看。”
鬼鬼摊开手，展示着那几颗不起眼的小石头，这对于她来说是无上的财宝，不过丫丫对这些似乎不感兴趣。
“你看见过我的妈妈吗？”
“你妈妈，没见过，不过我妈妈说不定知道，我妈妈在这里值班，一整个图书馆都归我妈妈管，很厉害的哟！”
说着鬼鬼便拉起丫丫的手。
“走，我们先找到我妈妈，然后就可以找到你妈妈了。”
鬼鬼撒开脚丫子，拖着呆呆的丫丫，在图书馆里奔跑起来。
……
叶一燃站在楼梯门口，两条明亮的火龙在漆黑的图书馆里格外的刺眼，它们此刻毫不安分地跳动着，只要叶一燃一声令下，它们就会焚烧沿途的所有，绝不留情。
“别躲了，这层楼就我们两个人，我没有骗你，别抱着什么侥幸的心理。”
回答他的依旧只有寂静的月光。
真麻烦。
叶一燃迈开脚步，朝着另一个角落走去。他刚进来这里的时候就看到了那双眼睛，像玛瑙一样漂亮的墨绿色的眼睛，望着自己，带着恐惧与愤怒。
为什么这么看着自己？
叶一燃不知道这与自己的任务“心脏”有没有关系，但不管怎么说，他得抓住她问问清楚，学校里出现这样一个恶魔，实在不是一件正常的事情。
借着火焰的光芒，他看清了自己敌人的容貌，女性，仿佛狰狞的僵尸。
她似乎已经意识到无法再靠躲藏而逃避下去，她像一只受惊的野兽扑向叶一燃。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打得过这个双手燃烧着烈火的男孩，但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杀了他，我才能活下去。
叶一燃丝毫没有被她的气势所压倒，只是一个晃肩，便躲过了对手的第一轮攻势。
“腐蚀的能力吗？”
叶一燃把腐烂的上衣脱掉，手中的火龙消失，幻化为了一把燃烧着烈火的长剑。
他可不想碰到这凶残的液体，天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他的身体又不是铁打的。
貌似铁打的也不行。
女人的攻击未能伤到少年一丝一毫，哪怕刚刚的交手只在一瞬之间，她也已经知道了实力的悬殊，她在打一场必败的战争。但她不能放弃，她别无选择。
我得赢，我得回去接我的女儿，她还小，没有我她活不下去。
叶一燃没有从女人的进攻中感受到哪怕一点点的压力，无力，野蛮，毫无章法，还受了伤，仅仅靠着自己沸腾的鲜血和敌人作战，就算再祈祷一百万次的上帝，也不会有奇迹发生。
在女人再次扑上来的时候，叶一燃侧过身，用剑斩断了她的左手，脚狠狠地踢在她的腹部，女人瞬间倒飞出去，重重地撞在了身后的墙上，按着自己的伤口，痛苦地叫喊着。她只是一名普通的妈妈，上班族，什么时候受过这种伤痛。
叶一燃拖着长剑，向女人走去，长剑划过地板，留下一条灼烧的印记。
“下面的人，你杀的？”
“……”
“你是谁，来这做什么？”
“……你是他们的同伙吗？”
“同伙？”
“算了，问这么多做什么，反正是一样的结局。”
女人无力地靠在墙上，闭上眼睛，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妈妈……”
……
“妈妈……”
鬼鬼一遍一遍地重复着，呼唤着自己的母亲，虽然看不清容貌，但她知道这就是自己引以为豪的母亲，亲情的力量就是这么可怕，连欺骗自己的借口都找不出来。
“暖暖，你陪着那个女孩子，我上去找她，等下再下来。”
男人顿了一下，加重了语气。
“提着她的头颅。”
……
丫丫被鬼鬼拖得上气不接下气，她脚受了伤，况且本来就不擅长跑步，渐渐地鬼鬼抛弃了她，没办法只能自己一个人扶着楼梯，闭着眼睛，战战兢兢地往上摸索。
“看不见就不怕了，看不见就不怕了。”
倚仗这神秘的咒语，丫丫千辛万苦地来到了二层，她听见了鬼鬼的啜泣声，就在不远的房间里。
“鬼鬼，你怎么了？”
丫丫看着不远处正在对着什么哭泣的鬼鬼，十分费解。鬼鬼给她的印象是位勇敢可靠的姐姐。
鬼鬼也会害怕吗？真是不可思议。
丫丫走上前，想去安慰一下鬼鬼，然而却像被什么吸引了一样，转身望着楼上。楼梯间里绿色的灯光宛如阴森的鬼火，默默地在向她招手。
“妈妈……”
丫丫往楼上走去，不再闭眼，不再扶梯，不再低声咒语，僵硬地踏上每一级阶梯，眼睛映着鬼火的幽光，发出淡绿色的光芒。
……
“妈妈……”
丫丫瘫倒在女人的身边，惊讶地看着自己面目全非的妈妈，这个今早还生龙活虎打走坏人的母亲如今却已如同风烛残年的老人，随时都会被夺走这脆弱的生命。
“哥哥，是你吗？”
“我……”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欺负我的妈妈？”
叶一燃哑口无言，因为丫丫说的都是对的，直到刚才为止，他都掌控着无与伦比的气势，进行着无懈可击的攻势。而现在，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些什么，他从丫丫的眼睛里看到了另外一个人的影子。
“哥哥，你为什么要杀我的爸爸？”
仿佛就是达达的斥责，重新揭开了叶一燃的伤疤，他呆立在那里，手中的火焰渐渐消失，重回宁静，只剩下清冷的月光和母女俩相拥哭泣的声音。女人不会腐蚀丫丫，丫丫刚出生她就知道。
然而不甘寂寞的世界总喜欢插足这难得的平静。一颗子弹洞穿了女人的心脏，给了这脆弱的生命最后一击。
……
那年，上帝给她带来了一个小天使，丫丫。
丫丫说的第一句话是，妈妈，当时她开心得几个晚上都睡不着。
丫丫上幼儿园，拿回了第一张奖状，那天母女俩一起出去吃了一次奢侈的炸鸡，两个人就是一家人，没有那个抛弃他们的男人。
她杀了人，尽管是抢劫犯，得马上走，今晚就走。
丫丫，妈妈对不起你……
……
对于她来说，这辈子最美好的日子就是和自己女儿一起度过的时光，一起笑，一起哭，哪怕钱少了点，生活苦了点，但是因为有天使的笑容，每天依旧像穿金戴银一样富有地活着。
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也不知道是谁发现的，还真是个糟糕的事实。
女人失去了意识，连和丫丫说最后一句话的机会都没有。
“妈妈！”
“混蛋！”
叶一燃重新燃起火焰，朝着旁边放冷枪的男人就是一顿暴打，当然这可不是个任人宰割的猎物，他抽出自己身上的短刀，和叶一燃贴身搏斗。
“你是谁？”
“少废话！”
叶一燃像发了疯的野兽，拼命地想要撕碎眼前的男人。他明明也是帮凶，此刻却想成为正义的使者惩戒堕入地狱的人类。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他想要赎罪，他不知道该做些什么，眼前男人的鲜血，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祭奠。
“你想毁了这里吗！”
叶一燃已经近乎癫狂的状态，毫不吝惜地幻化出一条又一条的火龙，朝着男人砸去。楼层里被大火点燃，书本以及木质的书柜成了这场火灾最好的助燃物。
“真是个疯子！”
火焰的肆虐终于引起了水神的不满，楼层里的防水系统起了感应，水从天花板倾泻而下，教训着不知天高地厚的入侵者。尽管是来自异世的火焰，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强大的天敌。
但叶一燃丝毫不受影响，现在的他不只是双手，全身都环绕着迷人的焰金色，散发着王者的威严。
“不能任由你胡来了。”
男人再一次与叶一燃缠斗起来。
……
还有15分钟。
叶雨晴盯着床头的闹钟，那一秒一秒跳动的细针。
……
叶一燃像被掏空了身体，倒在了满是积水的地板上，嘴巴和鼻子都进了水，还夹杂着烧焦的烟尘味。
“你的实力不错，就是过于暴躁，你的眼里只有前方，可敌人却不只一个。”
被偷袭了，被一个还不到自己脖子高的女生。
“丫丫，你怎么了？”
“……”
“丫丫你妈妈怎么了？怎么也不动了啊？”
“……”
“丫丫？”
鬼鬼吓坏了，她双手搭在丫丫的肩上，晃着丫丫的身子，想把这灵魂出窍的女孩重现拉回自己的身边。
“唔～～”
“鬼鬼！”
一切都晚了，丫丫纤细的小手洞穿了鬼鬼的胸口，鬼鬼最后看到的是丫丫那双冰冷的，墨绿色的眼睛。
“你们，都要死！”
丫丫一把推开鬼鬼，那个曾经还呼唤为姐姐的女孩子。丫丫已经意识不清了，她现在只有杀戮，只剩下杀戮。
“她暴走了，和她妈妈一样。”
男人抽出手枪，对准了那个步履蹒跚的女孩。
“不要……”
叶一燃趴在地上，无力地哀求。
“你叫丫丫对吧？”
“不要……”
“我现在就帮你解脱。”
“不要！”
“砰！”
丫丫的心脏被精准的子弹穿过，同时被穿透的还有她挂在胸口的小熊。
“丫丫，喜欢吗？”
“喜欢，丫丫最喜欢小熊了！”
“来，丫丫，妈妈给你的熊宝宝绑上一根绳子。”
“为什么呀？”
“因为这样以后挂在脖子上就不会弄丢了呀。”
“哦～～，妈妈真聪明！”
没有了，一切都没有了。
丫丫躺在地上，和那天晚上的达达一样，再也没有声音。
……
“老爸，真的要放了他吗？”
“嗯，我们的任务是消灭那些威胁社会安定的暴走者，他，最多算个见义勇为的小青年，至少现在看来是这样。”
“可，斩草除根啊，老爸。”
“暖暖！”
“得，我不说了还不行吗！不过就留他在那里？”
“他会离开的，只要他不傻。现场等下会有人来善后，不用我们担心。”
“咚咚咚～～～”
“好响亮的钟声，老爸，这附近有教堂吗？”
“好像没有吧。”
“来自天堂的钟声，是为了今晚的受害者默哀吗？”
“也许吧，至少上天是仁慈的。”
男人回头望了一眼图书馆，这幢高大的建筑物。
“还真像个恶魔啊。”
……
12点过去了。
“哥哥……果然出事了吗？”
叶雨晴的眼睛嵌上了一层白霜，整个房间的温度骤然降低，如坠冰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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