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飘着幽幽茶香的绿色液体从那一眼就知道造价昂贵的紫砂壶里倒了出来。
他自知是粗人,哪怕被扫除家门前,他上过一段时间私塾,对于这等上好茶还是无比浪费的。
“那个!叶当家!别上好茶了!我是粗人,不值得啊!”
坐在对面的中年男子,那张满是皱纹的脸咧了一个难看的微笑,手上的茶壶却没有丝毫停下来的意思。
之前还是人满为患的叶氏大宅,现在却能清晰地听到茶壶落下的“哗啦”声。
盘腿而坐的两人,中间冒着热气的两个小茶杯,屋檐下的走廊,乌云密布的阴天,隐约有雷蛇在其中跃动。
“嘀嗒”
一滴雨水,在那略显尴尬的湛蓝瞳孔里划过,从黑色的天空跃下,砸落在外面花槽上的绣球花花瓣,染上了花上的湛蓝,落在了黑色的泥土上。
“嘀嗒、嘀嗒。哗啦啦啦啦啦!”
开始下起了暴雨,茶声被雨声的喧闹拉到了泥土之下。
斜斜的屋檐拉起了雨幕,似乎为了瞒过老天,让走廊上的两人谈起悄悄话。
“索哑大师,浪不浪费是其次,为您倒茶只是无能的老夫我想为你尽一份绵力。昂贵的茶叶,只是以表敬意。希望大师能在今晚救下小女。破除家族的诅咒。”
那是一把很沉稳的声音,能让听者感到心安,再加上那张庄严的脸。
坐在对面的索哑,莫名地觉得肩上的担子很重。
“叶当家,你太抬举我了。大师什么的,我才不是,师兄和师傅才是。但是我会尽力的,堵上剑道一的这个称号!”
话一出,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没有信心了,估计会让对面的叶当家不安吧。
“对不起!尽说些无能的话了,让您担忧了!”
下意识地道歉了,他把头死死地贴着地上。
后者却笑了,笑得很温柔,很无奈……
“索哑大师,别自责。我和倩儿没怪过你和神社。反而相当感激你们。”
“每年都来看望倩儿,前来除妖。明明知道不可为,是要逆天而行。与天作对,倩儿好几次发高烧都是主持和你师兄前来救援,保住她的小命。现在主持大人连生病了,都不忘倩儿的诅咒,叶某已经感激不已了。”
“而这个诅咒已经缠着我们叶家女子,整整六代了……我知道这是不可能除掉的了。所以这次只希望,倩儿的尸首能别像祖上们一样……我只求倩儿尸首齐全就好了。”
“好吧,索哑大师,抬起头来吧,茶凉了就不好喝了。”
那是平静至极的语气,索哑能感觉到那搭在自己肩上的大手传来那份温暖。
抬起头,虽然挂着两行眼泪,两行鼻涕很难看,但是他明白现在最重要的是……
——双手握住那还冒着热气的茶杯,咕噜一声就吞到肚子里去。
——操着自己最自信的话语。
“叶当家,索哑会尽力的,请你也跟着大家去避难吧!”
没有回答,只有湛蓝的瞳孔捕捉到了那个苍老的身影对着他深深鞠了一躬,然后消失在了走廊的尽头。
18岁的他,望了望外面乌云密布的天,那密密麻麻的雨幕,最终将目光落在了种满绣球花的花坛上,下意识地喃喃了一句。
“绣球花……吗?花语好像是…..团聚吧。”
“师傅说得没错,人类真的……很不老实。”
雨在下,越下越大,在索哑的心头。
(二)
他用力地握住了背后的长剑,轻轻地敲了敲那扇门。
“请进吧,索哑大师,对不起,我现在没有开门的力气了。”
门后传来了极其虚弱的女声。
“那好,叶倩姑娘,索哑失礼了。”
他推开了拿到古色古香的门,看到了与自己完全相反的景象。或许是因为上午被泼了一身的水,潜意识这姑娘是个好动活泼的类型,房间是花俏无比的。
可是,房间却是挂满着各种书法和字画,比较女性化的东西,只有那红色线串成的珠帘和那女性的香枕了。
而床上躺着的是上午还各种活蹦乱跳的少女,现在却是一脸虚弱,潮红。
“叶倩姑娘!你怎么又发高烧了?你等等,我这里有师傅的药。”
珠帘后却伸出一只白皙的玉手,轻轻一摇。
“索哑大师,叫叶倩就好了。别浪费主持的神药了,那些药材都是百年以上的成分,卖了你和我都筹不起的。而且今晚那….又要来找我了,我没剩下多少时间了。你不如和我聊聊天吧,关于你们家主持的。”
“可是,叶倩姑娘!”
“叫叶倩……”
“呃,叶倩姑……叶倩,这药能减轻你的负担啊!吃了更好!”
珠帘传来清脆的笑声,带着浓浓的无力感。
“既然你愿意叫我叶倩,我就叫索哑好了。唔,索哑,你喜欢猫吗?”
那背剑的蓝眼少年一时间被问傻了,有一种风牛不对马嘴的感觉。
“叶倩姑……叶倩,我在问你要不要药,你怎么问我喜不喜欢猫啊!”
“你闭嘴!先回答我的问题!索哑!”
“……”
少年彻底无奈了,看来自己得被这泼辣的漂亮女生牵着鼻子走了。
“好好,我回答就是了,不喜欢。那你能吃药了吗?”
他把一切都想的太简单了,他眼前虚弱的女子可不是吃素的种。
“切,就知道任务,你的人生真悲哀,我不吃!因为这药没有主持和猫咪的味道,都是你手汗的味道!臭死了!”
好无语!好无奈!假如不是亲眼看到她一脸虚弱的躺在床上,少年他会操起背后的剑捅上她两刀,这哪是病人啊!
“啊、啊、啊,是是是,我有手汗,很臭的!没师傅的香味,那猫咪…..等等,叶倩姑娘!你说什么!”
除了杀妖才神经发射爆表的迟钝少年,终于反应到少女话中奇怪的地方。
珠帘后的女生吃力地坐了起来,然后一脸鄙夷地看着他。
“你确定你是孽姐姐的弟子?这都不知道?”
“……我是如假包换,孽大师的弟子,你不信看看我的眼睛,你应该听说过她有一个有天眼的弟子吧。”
说完后,他可以把“缘”提到了自己的湛蓝的瞳孔上,发出了耀眼的蓝光。
可是,后者,也就是少女还是一脸的鄙夷。
“切,你还是天眼啊?明明就是瞎子!你不知道孽姐姐她养了一只猫吗?”
“养猫?不可能!我虽然常年被师傅派去外面除妖,但是我也在神社里住了九年怎么不知道神社里有养猫!养狗就有两条!”
“哎,你白活九年了,索哑!我敢肯定你们神社里养着猫咪!因为我对猫咪有过敏,一旦有猫咪靠近,我就会过敏,而你师傅身上总有那一股浓郁的香气,我每次闻到总是会过敏,所以你师傅来给我看病都是隔着这珠帘的!而且前天我去神社找她的时候,我还看到她和一只黑色猫咪在玩耍呢!”
屋子一片安静,少年看着那张虚弱却一脸肯定的脸蛋,他知道女孩没有说谎,而且,他想到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黑色的猫,不是最不祥的存在吗?
——难道她病了,是因为……
他没想下去,因为床上的少女太不安分了。
“喂,索哑,我没有多少时间,我想了解你们主持多一点,她可是我见过最完美的女性,既温柔又贤淑,既美丽又不刁蛮,既聪慧又有胆识,太完美了,喜欢死她了。我打算在剩下的一个时辰内把她记录下来,给后来的子孙好好想她学习!喂,你有在听吗?”
珠帘后伸出的藕臂用力摇了少年一下,把他从愣神中拉了回来。
湛蓝的瞳孔,倒影着那虚弱却满意憧憬和笑意的脸,他不明白。
“叶倩姑…..叶倩,不怕死吗?你都说自己剩下一个时辰了,为什么你还能笑得出,笑得要我谈论师傅,明明自己都这么辛苦了,还不如吃药好好躺下?”
偌大的叶氏大宅,现在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现在安静得只剩下外面的雨声。
“索哑,我问你。既然已经要死了,为什么要选择哭着死,而不选择笑着死呢,而且我的人生,是她,你的师傅救下来的。她是我唯一的憧憬,胜过救人无数的父亲和哥哥。因为是她把我从黑暗里面拉了出来,整整十八年,从来没有送过手,哪怕今天她病了,也没有忘记我,把你派来了。所以我死前最宝贵的时间都想给她,那个拯救过我的女人。”
窗外的雨停了,可是没有阳光,是一片昏暗无比的天。而屋子里现在剩下的只有他和她的呼吸声。
“叶倩,谢谢你。”
“不谢,虽然我不知道你谢我什么,假如真的要谢谢我的话,就告诉我多一点你师傅的东西吧,我要记录下来!”
“嗯,好,那就从九年前,我第一次去神社开始吧……”
安静的屋子顿时热闹起来,他的不屑,她的打闹,磨墨声,翻页声,明明就是死前的悲凉,却意外地……
是她前六代都没有的愉快。
……
最后,以那只小手摸不住毛笔,摔落在地上的声音为这短暂的愉快画上了句号。他轻轻地合上了她闺房的门,湛蓝的瞳孔将那张不断冒着汗,却愉悦地笑着的脸铭刻在脑海的最深处后,走了出去。
“再见,叶倩,我的知己。我会尽力保护你的。”
门合上,门后常人听不到的低声梗咽
他没回眸,他知道这是给她最后的时间。
——好好哭一场吧,没人不怕死亡的。
——怨恨着时间得急躁,没给她更多。
——她只是一个普通逞强的女孩。
剩下的就是他,剑道一,索哑的工作了,那个从叶倩口中记起的信念
——曾经向她,那个他爱慕的女人许下的诺言。
——“那我来帮助你吧,虽然我是个人类,哪怕我一无所有。
是任务太过困难,是叶当家托付的沉重,是叶倩对生的渴望,是时间打磨记忆让他曾经忘掉的诺言。
——现在是他兑现的时候了。
不大的右手从后背抽出那把寒光毕露的宝剑,左手掐着一个印记道符,无数蓝色的符文从偌大的叶氏大宅里飘了出来,而剩下一些极少的红色刻印死死地将他身后的房间团团锁住。
索哑,那张年纪轻轻地脸,背负起了他难以承受的责任,望向了远方的天。
——阴沉,被压抑的黑所占领。
——一股浓烈地不像话的“缘”在叶家的森林凝聚着。
——无数尖锐的妖咆纷纷响起,所有大树树干开始出现了大小不一的裂缝。
那单薄的背剑身影屹立在黑天、妖林之前。
为了那一句话,那一个人,带着必死的决心。
“时化开始,来大扫除了!”
剑带着寒芒,他冲向了森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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