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神诞日的祭典出行就这样无疾而终,第二天,伊安走出中庭到圣城的内庭,经过内庭显然比中庭更加繁复精美的的房屋与精细的街道,她转动头颅欣赏着行走时匆匆而过的风景,走向内庭修道院的步伐轻快迅捷。
身侧挂着的书籍敲打她腿侧的甲片,她的视线依旧在一个方向,漆上白漆的镂空铁门在她面前打开,伊安看了一眼一旁的马车,马车上的帘子用油料涂抹着标记,正是属于面前这个修道院的徽记——圣临修道院。
马夫目不斜视端坐在马车上,拉车的白马很安静,只有那双纯净漆黑的眼睛,煽动着长长的睫毛,伊安不用猜就知道她要找的人要出门了。
白石板拼出的大道与周围的花草平整的铺到教堂门前,她踏在大块的白石板上,身上的银色半身甲闪闪发光,教堂顶端,持剑的天使雕像冷漠的俯视伊安。
走进敞开的红木大门,金红色的羊绒地毯铺满地面,越过精致的茶桌,伊安抬眼看向白藤大椅上端坐喝茶的人,座椅一侧,提着茶壶伫立的侍女仿佛雕像一般安静。
金发少女抬起头,一双鎏金色眼瞳的闪耀光彩连茶杯升腾的蒸汽都挡不住,仿佛穿透云雾的日光,跟这双眼对视的瞬间眼睛就会传来一阵刺痛,但伊安直视着她的眼眸,红色的眼睛似乎能吸收掉刺目的光线变得鲜艳欲滴。
伊安打量着她的裙子,裹胸裙服的金线在胸部和腰部勾勒出少女的身姿,裙子上的白色蕾丝与珍珠华贵又不会觉得俗气,圆润的肩头与锁骨像牛奶一般白嫩,肩部以下的小臂被三角蕾丝包裹到手指,少女弧度优美的颈上,珍珠穿成的链子坠着金丝镶白晶石的吊坠。
这样别人的视线休想落在她身上唯一露出的地方,伊安忽然带着恶意的想,不过这种小情绪来得快去的也快,毕竟她是个不爱漂亮穿戴的女孩子,除了…弗伊让她天天都戴给他看的那个发饰。
“今天有什么宴会么,天之圣女安洁拉殿下?”伊安看着她那身圣洁华美的衣服,原本友好的问好隐隐带刺,伊安不自觉的继续说:“我是否该退下回去呢?安洁拉殿下?”
“贤者学徒伊安阁下,你觉得我这一身打扮怎么样?”安洁拉略带恶意的昂起头看着伊安,银饰盘起来的花式金发衬得面孔精致漂亮,安洁拉根据伊安用敬称的方式回击,十分舒畅的看着伊安的脸颊轻微抽搐,脸上的表情也不自然了很多。
“真是漂亮…莫非是教皇陛下给您引荐哪位圣徒之子陪伴?”
“学徒,请注意您的言行”安洁拉身后雕像般的侍女抬头道。
“安静”安洁拉制止了侍女的插嘴,放下茶杯站起来,层层叠叠的裙摆旋转绽放。
这裙子真是该死的漂亮,伊安有些本能的嫉妒,一直不计较穿着的她终于觉悟了,思考着回去是不是该向弗伊申请买些漂亮的衣服。
“时间也差不多了,伊安阁下有没有兴趣一起去?”安洁拉提高了声音,露出狡黠的笑容。
“哦”回神的伊安觉得不对,连忙说:“什么?”
安洁拉掩着嘴轻轻笑着,若不是在修道院里她一定会放声大笑,安洁拉知道伊安一走神就容易听到什么就答应,安洁拉一直能利用这点找到乐趣。
她和伊安大部分的不和都是因为她利用伊安的这点来耍她,可是安洁拉不利用这种反应逗弄伊安才觉得可惜呀,尽管伊安在安洁拉手下屡屡吃亏,不过这丝毫不影响她和安洁拉的友情。
“你答应了,该走了”安洁拉从伊安身旁走过去,伊安郁闷的握了握拳头,她绝对无法在安洁拉阴险的眼神下违背诺言,她垂头丧气的跟着安洁拉走出修道院。
走出教堂,早已在外头静候的马车驶到了安洁拉身前,安洁拉提起裙摆,裙下露出一截白嫩的小腿,精致的小脚上穿着镶嵌满透明水晶的高跟鞋。
伊安偏开目光,好不让自己羡慕的眼神暴露。
安洁拉分外得意的踩着马车外的梯子掀开门帘钻进去,她伸手撑开帘子看着伊安。
伊安看着安洁拉戏谑的金色眼睛,苦笑了下只好登上梯子钻进马车,马车内部还算宽敞,木板泛着新鲜的淡黄色,飘着一股木质香气,是一种制作时间不久而发出的崭新味道。
这辆马车的制照时间大概在一年内。
一年前,安洁拉出现,她的身世也突然从圣城的所有记录书本里冒出来,精细的就像一本传记,即使她与所有的圣女一样拥有修道院与专门的管教,不过从圣城的权力中心的一些细微现象暧昧不明的表示着安洁拉的特殊。
‘她拥有最纯净无暇的光’这是弗伊说的,最纯净无暇的光是什么样的呢?伊安知道天使的金色光芒、人类的白色光芒、精灵的浅白光芒、甚至在北境绝境中生存的军队拥有惨烈的红色圣光。
而最纯净无暇的光该是什么样子伊安却没有见过,她和安洁拉交手过那么多次,她的光只是属于精灵的浅白色。
伊安的思绪转到一些不愉悦的地方,就算是身份特殊能力特殊,但是。这种好像隔壁惹人讨厌但是因为同路同一个屋檐下不得不在一起的青梅竹马丢不掉扯不断令人讨厌但是又不得不靠近的人居然拥有最纯净的光!!
“你那是什么表情,就好像我欠了你钱你又不敢要我还的样子”安洁拉露出了本来面目,所谓的教养都被丢到一边,其实安洁拉不是这样子的,可能是在日暮山脉遇到的这个野女孩伊安把她带坏了也说不定。
至少安洁拉是这么认为的,但是她也不想想当初是谁不喜欢战斗训练而逃课跑到日暮山脉的。
然后被伊安当做身份不明的奇怪人物抓住,然后…她们打了起来,后来还成了朋友,还真是奇妙的友谊。
“哦?你欠我的还少么,当初是谁打劫了弗伊给我的点心还让我下次再带来的?”伊安抱着手臂阴冷的说。
“没想到你会这么小心眼,还以为你不会在意呢”安洁拉略带讶异的回答伊安。
“怎么不在意!弗伊会做点心给我的次数用双手都数的过来!”伊安抓狂的样子让安洁拉捂着嘴咯咯直笑。
就在伊安准备扑过去掐死她的时候,安洁拉换上了正经的表情,伊安只好安静下来,虽然脸色很黑满脸‘你不给我个交代就和你没完’的样子,伊安还是留给了安洁拉说话的时间。
“点心虽然我不可能做给你,不过这次我的宴会上可是有全城最好的厨师做出来的糕点”安洁拉音调引诱的说。
伊安仿佛闻到了蛋糕诱人的甜香,回想起奶油入口在嘴里发泡的香味,从肚子里那个叫胃的器官代替了她的思想。
她双眼发光的说:“我就知道安洁拉你~!”
“不过”
伊安咬到了舌头,眼眶很快发红,一双眼睛充满了晶莹的泪花,伊安被安洁拉突如其来的转折语噎得半死,为了食物她只好等着安洁拉说下去。
安洁拉沉思着,心里流过各种捉弄和邪恶的想法,例如让伊安穿着草裙到大街上跳舞,例如伊安脸上被涂抹着可笑的油彩三天三夜才能洗掉,还有几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戏弄安洁拉想了想还是否定了,伊安被戏弄过火也会发怒的,到时候可就麻烦了。
于是,想来想去,安洁拉还是推出了模菱两可的条件
“这个嘛…你无法违抗我的三个命令”
“什么命令?”伊安还是毫无防备的模样
“命令,是。。”
马车的马夫外轻声道:“殿下,典礼的时间快到了”
马车的前方站着一群穿着虔信徒长袍的人,人群中间被穿着红白礼装铠甲的骑士们用身体劈开一条大道,花纹精致的金色长枪形成了华丽严肃的拱门,阳光在金色长枪上迸溅,枪身上挂着涂上白色大十字的红色长条旗子。
门帘被掀起来,从里头钻出穿着半身铠的红发少女,她站在马车门旁,表情有些不情愿,当然,众人的关注点在马车里,她的情绪理所当然的被人们看不见。
没多久马车的门帘掀起来,裹着白色蕾丝的手在阳光下泛出藤蔓般的迷离光晕,然后是如金丝盘成的精致发式,白如牛奶的脸颊和肌肤,白色的华美长裙。
她平伸出去的右手被伊安垫着脚握住,伊安脸上因为这个动作出了稀少的汗滴,真是尴尬又无奈,谁让她为了食物答应了安洁拉的不平等条款,现在正在当她的侍女。
现在吃的亏总有一天会还回来的!伊安在心里流着泪这样说。
伊安牵着安洁拉从马车台阶上走下来,群众崇拜的表情,一双双挥舞的双手,喊着天之圣女称号的声浪肆掠着伊安的耳膜。
吵死了,伊安握着安洁拉的手不由暗暗加了分力,安洁拉的笑容有一丝不自然,她在心里默默记下了这笔账,伊安离到街上跳草裙舞的目标不远了。
伊安默默跟在安洁拉身后,由皮带捆绑挂在身侧的镶金边红色书本边走边敲打着她,似乎在唾弃她如此容易就丢弃了自尊。
如果不是现在的场面不适合,她真想随便找个棍子然后打开自己的那本伊特利安抄本、揍死安洁拉这个混蛋。
雕刻着十二圣天使图案的矢状卷门占据着视线,透过大门看到圣塞尼亚纳教堂庞大身躯里穿行的神职人员,广场上,浑然一体的白色晶质地面倒映着人影,像一整块镜子一般令人惊叹。
光耀之心大广场,完全是一整块的乳白色结晶广场,地面平整的像镜子一样。
传说这是神赐给大教堂的心脏,祂融化了顽固的石头,石头融化成水凝固成乳白色的晶体,因此圣塞尼亚纳拥有一颗通透的心,看透那些妄念和邪恶。
来到这里的人要是心中有邪念,倒映在地面的倒影会变得非常丑陋。
伊安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地面,自己的倒影淡淡的,和镜子里一样清晰,只是,上一回和弗伊来这里的时候却…。
忽然听到轻咳声,伊安回神赶紧抬头看着前方,看到安洁拉侧过脸,一脸不满,伊安装作没看到打量着广场。
圆桌骑士团以仪仗队的队列整齐划一的站在广场上,骑士团周围站着八个紫袍的神官,他们手中直直的立着双翼十字旗站在骑士团两边,在中心女神像的神坛下,教皇巴矢里卡身后站着穿着红袍的大主教们,还有一身黑袍的审判所大主教,与教皇做工精细闪烁着符文的白金色长袍鲜明对比。
伊安在骑士团的边缘止步,看着安洁拉走向骑士方阵,她穿过骑士组成的大道,经过每一个骑士面前,每个骑士都半跪下去,右拳抵在心脏,象征着臣服,伊安看着安洁拉的脚步,将银白色的方阵像割麦子一样一层层的削矮一截。
她经过各个德高望重的大主教,与教皇一同登上神坛转身看着整个广场。
效忠仪式,伊安在心里默默说,自然而然的将视线投向圣塞尼亚纳的西门,那里被称为命运之门,从那里走来的人都是带着命运的,是谁决定的命运呢?是那个人的命运,还是神决定的命运?
伊安知道,在这个时候走过那道门的人,将献出忠诚与生命,直到死亡。
马蹄清脆的声音从那道门里传来,声音逐渐接近,太阳的光辉向西倾斜,填满了命运之门,身骑白马的身影从门中奔驰而出,银色的铠甲在充足的光线中带出旋转的光棱,仿佛从神打开的大门中出现的使徒。
伊安突然惨白着脸颊,嘴唇也失去了血色,她纤细的身躯微微颤抖,极力忍住才没有让自己失态。
她一眼就看到那盖过白色光辉的砂金色,泛着淡淡光辉的脸,眉目如最高的雕刻艺术打造而成,每一丝弧度都勇敢、温柔、坚贞、那是一张足以让人想象到世间美德的光辉面容,苍冰色的眼眸直视着前方,唇边的笑容让身后倾城的日光黯然失色。
纯银马蹄铁敲击着镜子般的地面,发出清脆的声音,犹如天神般的少年身骑白马,披风在背后扬起,仿佛铺开的云层轻盈飘浮,他迅速掠过伊安身旁,带起的风声清冷,伊安只感到刺骨的寒风钻进骨头里,连出汗的手脚都冰凉了。
伊安只剩下往前看的力气,看着那个骑士骑着白马停在神坛下,马儿的嘶声过后万籁俱寂,银白色的骑士优雅的下马,登上趋势平缓的白色阶梯,走到教皇和安洁拉面前屈膝半跪,低下了头颅。
我,兰斯洛特。达。阿隆戴特…
发自少年的声音,他的名字在广场上响亮的回响着。
伊安承认自己是心动了,她认为她除了弗伊就不会对任何男人感兴趣,最终,一直以来坚信的感情,被名为兰斯洛特的人突然打破了,和弗伊度过的一年竟然比不过第一次见到的人。
名为爱情的因子在伊安的心里不断的滋生疯长,那样的甜蜜,可是痛苦也随之而来,她该怎么面对轻易就变心了的自己,还有兰斯洛特的身份是挚友的骑士,如果兰斯洛特会爱上一个人会不会就是安洁拉呢?而她想要和兰斯洛特交往却在安洁拉的面前难以启齿,而伊安虚活了13年只在和弗伊相处的一年里才发觉真正的自己,更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爱慕。
伊安陷入了内心的挣扎里无法自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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