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亲葬礼的那天，下了很大的雨。神圣的教堂内满是圣洁的白色，白色的装饰与白色的葬服，以及充斥在这座不大的空间里的令人窒息的压抑感。
那天来了多少人我们兄妹二人也无瑕去顾及，只是被伤感扼住喉咙，压制着跪在地上久久无法起身罢了。平日里活跃的思想在这种时候是无论如何也只有一片空白的，苍白无力的感觉，代替了我们的血液吗？就这样子从某一处进入，瞬间灌注至全身。
葬礼由始至终我们二人都没有留下过一滴眼泪。倒并非是因为参加葬礼的大人们说的所谓过于伤感而无法哭泣，就像是很多小说里面的所谓伤感到了一定程度便无法挤出眼泪的固定套路，当然也不是英语里的so···that用法。是因为什么我也无法说清楚，只是呆呆地跪坐在原地罢了。
为了未来而迷茫？或许吧，无论人们多么碍于人情世故地表达善意，也仅限于此时说声真可怜啊，日后交谈触及此处时再三五成群地议论纷纷，内容无非也就是好可怜啊这对没有了父母的孩子之类罢了。不过话说回来，反复地说着“可怜”二字的意义何在？为了表示自己悲天悯人的博大胸怀？为了显示自己富有同情心的他人眼里的良好直观印象？还是单纯地幸灾乐祸？
我们无法知道，也没有必要知道。
不过事实上，考虑如何扩大自己的可怜来换取他人的怜悯以改善未来之类肮脏的毫无尊严可言的行径，从最开始就没有被考虑过。
因为根本不需要过多地考虑。
父母留下的积蓄丰厚到足够我们兄妹二人无忧无虑地生活到大学毕业，所以之后的生活至少在大学以前不必去忧愁。
那件事之后，我们在亲戚的协助下搬离了无法居住的家，搬离了所在的城市。
到现在已经过去了3年，我15岁，妹妹14岁。
“哥哥。”柔和熟悉的声线将我从过往的回忆里救了出来。我转过头去，渊已经不是原来的抓住我的手掌的姿势，而是松开了手，后退几步正对着我。
“嗯？”预感到了不好的事情，我尽量地将声音放柔，看着她的脸。虽然知道她无法与我对视，不过交谈时看着对方的眼睛是交谈的正解。
“···”她却也低下头，什么也不说，气氛也就再次恢复到原本静谧至极的状态。
这三年里，我们一直都是如此，想说的话无法好好地表达出来，除了对于彼此的称呼未变，鲜少的交谈的话语中也无意识地增添了多余的礼节与顾虑。
“沙沙，沙沙。”对于背后传来的突如其来的响声，我不由得肩膀一震。人类就是如此，对于突然发生改变的习惯了的环境有种自然而然的不适应。但，真是这样么？
心头不祥的预感再次出现，我仿佛再次回到那个毛骨悚然的夜晚，浑身鸡皮乍起。
我尽量微不可查地将手伸向身前的渊，她明显也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极其配合地回握住我伸向她的手。
她向我靠近了些，而后又退去，似乎是想和我靠近些获取安全感而又不适应。脑袋依旧低着，脸色有些苍白，手掌也变得更加冰凉，她也在害怕着什么。
此时抱团并不是什么好的选择，因为不排除待会撒腿狂奔的可能性，靠的太近会相互影响。但是我还是那么做了，我伸出另外一只手搂住她的肩膀再一用力，轻而易举地把她拉了过来，她一怔后便顺从地将脑袋贴在我的胸口。
事后的事实证明，我们这么做是错误的，然而我们依旧是这么做了，因为我们之间不管有什么样的隔阂，我们都是彼此这世界上最亲的人了也只有彼此，可以在此时此刻依靠着以获取安全感。
我接近她的耳畔，而后细声说道“一会我数到2，跑。”也不管她的反应，警戒着身后的动静。
这时候没有谁有功夫追究为什么不是数到3这样的无聊吐槽，从渊的反应我已经知道了身后东西为何物。现在完全不是只有转过头去看才能明确的薛定谔的猫这样的波态。
“12，跑！”
二人开始了狂奔，这次依旧是她在前，我在后，就算感知到了身后投射而来的危险的视线，我们依旧无法理智地筛选正确选项，彼此牵着的手掌紧紧地不愿意分开。
如果能够活下来，那就和好吧，在那时，我这么想了。
想必她也是的。
即便是在危急到危急生命的头脑一片空白的时刻，我们二人的脑海里不约而同地出现了这样的文字。
这也便是，兄妹间无法割舍的羁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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