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女。你,爱着的,究竟是什么。」
「诶?」
与凝聚自己身影的双眼正面遭遇。虹膜浑浊,攀遍血丝,眼球呈无机质的光泽。老占卜师佝偻着枯槁瘦小的背脊,枯枝般孱弱、遍布斑点的手爱怜地抚过水晶球光滑的表面,球面没有一丝磨损,清理得很洁净。不论这枚水晶球经过何种精心对待,泰瑞莎·赛泰劳德还是难以确信他要如何从一个做工粗糙、材质低廉的球体得到预示。同样,撇去满腹狐疑,光凭神忠心耿耿的使徒的立场来看,另一个令泰瑞莎坐立不安的理由也如鲠在喉。
简而言之,黑发修女迄今不能领会自己静心聆听这些絮叨的缘由。
从自己的角度为出发点,再怎么讲,也很难相信自己未来的声音会由这样一位老人道出。
「……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男人罢了。」
不明白,这样问的理由。泰瑞莎茫然且坚决的回应。在不必要的占卜一事上,她产生了退却。神的存在毕竟得到了证实,而他的战士怎可能仰赖神以外的奇迹,怎会将自我的盼望寄托他物——这太可笑了,她此刻的行为简直不经大脑,不经思考。她理应乞求神明垂怜,而非现在这般待在一张破旧的木椅上,毫无意义的交付祈祷,盲从凡人。
「修女,星灵们开口了。你的爱、你的坚贞、你的赤忱对你而言并非善事。」老占卜师没有戳穿她的隐瞒,他的口吻古板得让人几乎忽略其中劝慰的成分,「放弃吧,放弃他,放弃你的爱情。你担负不起与他相恋的结果。」
疑惑在她心头一点一点蔓散开,这个并不理想的结果带来心理上的反抗,直至侵吞全部。
和他的恋情,是负担不起的……?到底在说什么。
果然,栖居囚笼下层的人,说什么能够听懂星灵的启示,也只是在糊弄玄虚罢了。他所谓的星灵恐怕也不过一场荒唐至极的骗局。在囚笼之中,哪怕之外,除了神以外,再不会有任何值得信任的存在。当然,之于这毫无秩序可言的囚笼下层,也根本不乏这类随便塞点除灵道具,抬高收费的江湖骗子。外表往往是具有欺骗性的东西,连同老人,连同小孩。她应该警惕起来的,委身来到这样贫瘠的下层,不是早要做好期待落空的准备吗。
「……抱歉,我不理解您在说什么。先行告辞了。」她保持深呼吸,努力甩掉脑海中循环往复的预示,她不该听这些不切实际的话。泰瑞莎极为利索地交清了费用,兀自离开了占卜屋。
屋外的濛濛雨声遮住帘后老者的低咳,雨点拍溅水洼,圈圈涟漪泛涌推去。泰瑞莎盯着滴在鞋尖上不断扩大的湿渍,杂乱的心绪也渐渐晕开。
忘掉这些话吧,她自顾自地想,这是她自己的事,寄希望于他人之口不显得太过荒唐吗。
「我预知到了。爱芽,蒙蔽,欺骗与背叛。这是你恋情的揭示——修女,是否遵照启示前行,是否逆转宿命,这取决于你。」
未来的回声不甘追在身后,却越渐模糊进雨中。
**********
泰瑞莎独自站在屋檐下,气息还未平稳。
「姐姐,结束了吗。」
右手边传来自己留着卷曲金发、身材挺翘的妹妹尤拉的慰问。她递出手中的伞,撑到泰瑞莎头顶。再次与姐姐回望这间气氛诡谲,生意冷清的占卜店。
店内只亮起复数盏灯,塔罗牌与六芒星的古怪标示贴满墙壁及天花板,各处安放着伪造的水钻装饰品,星灵神像蒙在黑色纱幕之下,显得神秘又诱人。奈何进去占卜是尤拉的主意,结果飞也似的逃出来的却是身为长姐的自己。泰瑞莎稍有难堪地苦笑一下。
「星灵占卜的结果如何。」她挽过泰瑞莎的胳膊,两人挤进伞下,躲避打湿衣襟的小规模降雨。
「是假的。作为修女居然连这种东西都打算相信,讲给芬里尔听绝对会笑话你。」泰瑞莎努力将老者留在胸中的不满驱逐出去,答道,「不过就结果而言,因为这根本没什么可信度的占卜,原来的好心情一下子就变差了。而且提问环节意外的压得人喘不过气,明白吧,被人刨掘隐私是很不舒服的事。」
作为姐妹,泰瑞莎明白尤拉的心意,也理解她寄希望于这些不切实际的东西的原因。虽然的确在把坏心情一股脑怪罪到尤拉头上,可最终不还是自己不知不觉当了真。只是单单因为不地道的占卜师的几句话就胸膛发热。真是,这样的状态可不行。用虔诚的祈祷挤走胸口的愤懑,情绪总算有点平复的势头。
「啊呀啊呀,看姐姐的样子。是抽中了下下签结果完全不相信自己很倒霉吧?」说着完全不体恤泰瑞莎的话,也没有在意姐姐犹豫不决的样子,尤拉妩媚地眨弄眼睛,丝毫不感觉就自己的心声向除神以外的人倾诉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据说占卜这种东西,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可信度哦。」
「对于把一切奉献给神的我们来说,寄希望于这种事完全没有意义吧。另外,为了自己的私事兴致勃勃的跑来下层,完全没有修女应该有的矜持,你就不能稍微再看看形势吗。」往整日不知在盘算什么的妹妹额头敲了下,泰瑞莎摆出长者应有的架势叱责起来,「你啊,就稍微听话,好好完成芬里尔交代的任务,给他减轻负担不好吗。」——啊,说到芬里尔的一刻,自己的唇齿也稍稍笨拙的磕绊了一下。
额头平白挨了敲,尤拉抱住微红的脑袋,没有分毫自觉性地挺起丰满的胸脯,挑了挑眉:「诶呀——反应真是大呢,姐姐。难不成是在害怕自己的妹妹可能偷跑吗。」
「才·不·会。」泰瑞莎一字一顿地纠正尤拉的错误认知,「最主要就是在担心你会不会打扰芬里尔的工作,又对自己的事毫不上心,惹出很大的问题。还记得吧,上一次你把密件忘在花园的椅子上,结果给我们都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阴影。」
一说到这个事情,尤拉彻底泄了气。因为她个人的原因,写满捣毁恶魔集会重要行动的密件差点失踪,要是真的被什么心术不正的人拿走就糟了——好在最后还是找回来了,那次行动也没出什么大状况。从此之后,只要一出状况泰瑞莎就会拿这件事来压自己。
「姐姐又提这个!都说了那个只是小小的失误嘛,因为和芬里尔合作太激动所以忘记了。绝对不是故意的,就不要每次都拿来数落我了嘛。」尤拉抗议地撅起嘴,「……不过话又说回来,姐姐到底和那位老先生占卜了什么啊。脸色看上去没有我想象的好,也绝口不提占卜的结果什么的。一味的说人家是骗子,果然还是发生什么了吗。」
「我才不会讲给你听,就算再怎么感到好奇也是我的个人隐私。」
泰瑞莎接过尤拉手里的伞,拖着黏人的妹妹往来时的方向进发。
「诶,结果到底怎么样嘛。从姐姐这么遮遮掩掩的反应来看,难道不喜欢这个结果吗。」尤拉仍不放弃,高跟鞋敲出啪嗒啪嗒的节奏,「稍微也透露一点吧,关系这么好的姐妹还谈什么隐私,很伤感情的。」
……尤拉的胡搅蛮缠又让自己想起了那令人不爽的占卜。
那名老者说的,和他的恋情,没有结果,对我而言也是不幸的那番话。
所以要让我放弃和那个人的感情,这怎么可能。
泰瑞莎移开视线,嗓音不自觉地沉下去:「……嗯,所以,回去吧。」
「怎么了,脸色不是很好哦。」意料外的反应,尤拉一下子紧张地抿住嘴唇,她不太习惯应付情绪低落的泰瑞莎,「结果……不合心意吗。」她故作轻松的将手背在脑后,「要是姐姐觉得结果不好的话,把它当作骗人的东西不就好了吗。」
「所以在一开始的时候就说了,肯定是骗人的。之后的流程大概就会向你售卖护身符一类保佑自己渡过劫难的东西,然后神神秘秘地说,『这样就能帮你平安度过灾难了』。还会要求你时时刻刻佩戴。再怎么改变也逃不过类似的做法,让你为了避免糟糕的情况发生而相信他,从而佩戴信物。当你意识到不幸真的没有发生之后,就博取你的初步信任,久而久之,你就会对他的占卜产生依赖——当然前提是这不幸真的会发生在你身旁。」
尤拉无可奈何的耸了耸肩:「不觉得作为骗局也复杂的太过头了吗,这么麻烦的话下次我也不来占卜屋了。」
她啊,果然还是寄希望于占卜之类的吗,明明只要好好对神祈祷——
「尤拉的话就放心好了,没有人会愿意为了你那种廉价的事占卜的。」
用愚蠢的方式掩饰了自己的紧张,这样吐槽了尤拉。虽说话题已经足够刻意避开芬里尔了,还是因为自己和尤拉重叠的心思感到不好意思。要是自己也能够像尤拉这样私底下都把自己的心意公诸天下的话,说不定,还是会有一点小小的改变的吧……?
「我听出来了!姐姐你在嘲讽我吧!」还是没有在意姐姐羞赧的反应,尤拉不满地跺着脚边水塘,像小孩子一样发泄自己的不满。
「不要在水塘里跳来跳去,还有,绝对不可以把裙子弄脏。要是连身上衣服都要换洗的话就真的赶不上和芬里尔接头的时间了。」
带上了一点监护人的口吻,指责了毫无形象可言的妹妹。
「啊,对哦,今天是难得和芬里尔约好的日子。」金发修女很快就想起了今天的重头戏。她手忙脚乱地从衣兜摸出唇膏,往嘴上胡乱涂起来。直到沿街橱窗内映出的自己如想象一样俏皮,尤拉立马恢复了往日神采,「要是姐姐不打算补妆的话,那就快点出发吧!」
「我可不会像你一样不顾形象。」泰瑞莎温柔地盯着妹妹雀跃的脸庞。现在的生活就如同她想象的那样梦幻,欢笑的妹妹,喜欢的男人,一场充满谎言的占卜又能影响得了什么。
伞外,降雨刺破常年萦绕于此的空气,它们虽陷落囚笼,却敲出了规律平缓的、犹如心跳般的节奏。
下水井处水流汇聚,污泥与垃圾浮动在污水上。一些人犹如地底钻出的爬虫,在饮饱甘露后钻回肮脏的沟渠。
**********
这座由天使掌管的人间囚笼,分为上层与下层,圈养着阶级分化明确的人类。
圈养,这并不是囚笼之中一个倍感陌生的词汇。天使捕获、饲育并观察人类,他们好奇这些欲望、罪念与贪欲的集成体,好奇他们为何总充斥罪业。好奇满腹恶意之人为何苟存于世。用她们自己的话说,人类这个由复杂成分构成的群体当中,不知从什么时期开始,不再向上界输送新生天使。取而代之的那些东西,是从人类肮脏欲念中涌现的——
恶魔。
作为名义上的『守护』,天使将人类拘禁在『囚笼』之下,监视他们的一举一动,以便第一时间排除威胁上层及天使存在的恶魔。
这里是以『囚笼』为名的,人类苟延残喘的陷落的世界。
同时也是一座孤独而坚固的不败囚笼。
凝聚了天使所侍奉的神的力量的神圣壁垒囊括了整座『囚笼』,遭到圈限的城市仿佛拥挤迂绕的肠道,经年累月的发出一些崩坏的声音。城市的三分之二成了污物的汇集地,并称『下层』。穷人、混混、刽子手,这三分之一的世界由恶意集成,却俨然是支撑着整座『囚笼』人类人口的基石。天使的意志传递给上层的五座教堂,由掌管教堂的教皇联合修女,开始对『下层』进行排查。
天使们圈禁人类,却不给予丰厚的食物、不降下整日结果的苹果树与葡萄、不赋予美酒与艳姬、不授予诗歌与朗诵词。四季与星月仍交替变迁,人类仍在凭借自身赢得生存。
『囚笼』所剩下的三分之一改建成了生活优渥的『上层』。那里生活着贵族与仆役,建立起信奉天使的教堂,修女与教皇常年居住其中。是座名副其实以财富与权利搭建的可靠壁垒,上层的生活可谓下层人人向往之处。毕竟这是整座『囚笼』最为接近云层,最如同天堂般美丽梦幻的上层世界。
『囚笼』是一座浮空的岛屿,没有人知道它凭靠何种力量浮在空中,没人知道它凭何永不倒塌。从外观上看,它是一层又一层环环相扣,陆地悬浮,直至通往看不见的云层的层状浮岛。上层世界的人们仅仅能觑见浓厚的云层,至高层以不可名状的神秘力量悬于云层与群鸟之上,立足『囚笼』的顶点,就是教皇们所说的,天使们生活的地方了。
没有人见过天使,但没有人质疑她们是否存在。通往至高层的道路迄今无人知晓,留给这些信徒的唯有神秘的,触不可及的天空。因为人类眼前的圣壁正数次告诫他们,神与天使仍未解除对他们的监视。他们要做的事唯有生存,信仰,瞻仰并敬畏。
**********
上层的人们坚信,自己能获得与囚笼截然不同的命运的根基,在于信仰。
载着两名修女的马车踏过青石砖道,车身随着交错的道路不时倾斜。两旁修葺着鸢尾与蓝雀花的花原,停着薄翅斑斓的凤蝶、前来觅食的蜜蜂,它们正被前脚缠在青藤中的肥硕猎犬追逐。花园中心建立起的天使石雕攀附着错节的藤蔓,手捧水瓶的窈窕女郎的脸上封有风化的痕迹。
泰瑞莎与尤拉前往的教堂正巧是坐落于这座花园南部的『白鸽教堂』,掌握了南部秩序的教堂是上层五座著名教堂之一,每日都会有不少贵族或向往上层生活的民众前来祷告。赶在她们抵达以前,已有大量贵族车马停放在指定的地点。
作为天使们忠诚的信徒,贵族们也有着自己必须履行的使命。每逢正午,他们都会驱使车马从家赶往南部规模最大的白鸽教堂,接受天使的福音与馈赠。这些贵族的存在与经济方面的援助助长了修女团体行动的效率。
在这些持肯定态度的贵族中,他们要求教会在猎杀恶魔一事上付出与金钱对等的实力来。意义上说,他们所过的生活虽骄奢淫逸,却同样认为生活在下层囚笼之中,竟敢信奉恶魔的存在是这样不知感恩,他们的每一次呼吸都等同于玷污神创造的美丽世界。作为神的忠仆,他们竭尽所能的支持着教会,支援每一次将所有威胁到天使存在的恶徒尽可能屠杀殆尽的行动——即便这是为了维持他们富足的生活必须要做的。
五片区域的教堂的守护者,便是教皇这样,拥有神圣文字赋予的力量,由神亲自选定的存在。
教皇裁定恶魔,就他们无可宽恕的罪行宣判,从而判定生死。泰瑞莎与尤拉,赛泰劳德的姐妹均隶属『白鸽教堂』的教皇管辖,她们允许直接觐见教皇的机会并不多。唯独荣升祭司这类专门辅佐教皇的职位,才能有幸与教皇共事。
教皇的存在相当于教堂之中的定罪人,而身为修女的赛泰劳德姐妹等同于执行者,她们以教皇裁定的罪行制裁所谓的恶魔——很简单,恶魔的概念并不是字面意义上的。是指那些信仰着污秽的魔鬼,企图推翻天使管理下秩序又美好的世界的家伙。他们最大的过错便是有着和天使存在相驳的信仰,这是『囚笼』之中最重大的罪——渎神。
惩戒恶徒的使者,教皇麾下的修女。告慰神灵、审判罪障、猎杀恶魔的使命交由了这些出身上层的贵族少女,她们自成为修女之日起得到神的赐福——得到天使的加护,一个简单的神圣文字。这种烙刻进她们体内的、神所赋予的文字性质决定了修女各方面的特长,擅长与敌人作战的、擅长散播福音、擅长治愈伤口等等。泰瑞莎被赋予的是寓意近似『雷霆』,在战斗修女之中也数一数二的神圣文字;尤拉则与之相反,金发修女被赋予的是『传播』,是能够煽动情绪,平息暴动的神圣文字。
修女所乘的车马引来贵族纷纷侧目。纵使贵族在身份与立场上再高傲,对于侍奉神明的修女还是抱有敬畏之心的。何况,竭力维持着上层的秩序与安定的,正是修女与教会的功劳。
「哦,赛泰劳德修女。」西装革履的教堂守门人向两位女士脱帽致礼,「本尼迪克斯先生正在后花园等你们。」
「谢啦大叔!」尤拉挥舞着纤细的胳膊。周围的人恐怕也习惯了尤拉·赛泰劳德修女的性格,只是纷纷交谈着走入教堂。
作为培养并掌管修女的机构,备受贵族及『囚笼』多数人敬仰的『教会』就是名副其实的中央机构。他们以多项标准裁定恶魔与人类,制订法规,收容经捕获后身份确凿的恶魔,日后移交各教堂。『教会』经由中间人——而非神父之名向修女下发任务,笼统的说『教会』的辖权正是调用修女。
泰瑞莎与尤拉即将去会见的芬里尔·本尼迪克斯·佛罗德,则是教会与修女钦定的中间人。他受雇于五大教堂中的『白鸽教堂』,专为修女带来教会颁布的新指令。这些身份成迷的中间人并不是随处可找的,他们通常有着贵族及教会间游刃有余的特殊身份,必须有着使教会信服的资质才能担任。对于自己的中间人的了解,泰瑞莎仅限于博学多识的贵族,还有一表人才的样貌。
由于基本用于交接『教会』口谕,白鸽教堂的后花园平常禁止无关人员出入,但芬里尔·本尼迪克斯·佛罗德与『白鸽教堂』的修女例外。这座不常使用的后花园当中,公用椅子的维护显得不那么必要,芬里尔并未落座任何一张长椅上。就在小型的喷水池旁,寻觅已久的泰瑞莎终于注意到了那道让她心跳不已的黑色身影。
她吞下胸口的兴奋之意。毕竟这可是在妹妹面前,身为长姐不表现得矜持一点实在太说不过去。
「芬·里·尔!」
尤拉远远就看见黑色大衣的男人靠在墙边抽烟了。她甩开泰瑞莎的手,不顾高跟鞋崴到脚的可能,欢快地奔过去。
「哦,尤拉。」芬里尔·本尼迪克斯·佛罗德移开嘴边的烟,空出一只胳膊来抱住冲进他怀里的尤拉,「好久不见。」男性抚摸着少女陷在自己胸口的金发,语气温和,「你也是,泰瑞莎。」
男性的鼻梁与眼窝具有某种魔力,仿佛能把人的视线吸进去。
「休假结束了吗,芬里尔!」尤拉抱住他的手臂,来回甩动,「一回到工作中就和教会打交道,很辛苦吧。不过真好啊——芬里尔还有休假,作为修女可是一点空闲时间都没有。」
「尤拉的话,可以试着把休假方面的改进写成建议书交给教会。」
「不要啦,每次抱怨休息时间不够的时候都会被管理人拉过去教训一顿。」一想到休假建议,尤拉忍不住抱怨,「说什么明明只是及格的业绩却还整天想着休假,真是的,就是因为睡眠不足导致业绩下滑。稍微在意一点嘛。」
「这是你这样不认真工作的修女该说的话吗。」泰瑞莎在一旁教训道,「只有猎捕恶魔的时候才会出动,其他时间都是在玩和睡觉。这就是尤拉你一直以来抱怨的原因。」
「过分诶姐姐——我是你妹妹吧!这种时候稍微护着我点也没错吧!只是对假期有点小意见而已,就被姐姐你说不认真。」尤拉整个身体靠到芬里尔胳膊上,冲泰瑞莎扮鬼脸,「稍微固定下假期也没问题啦,要是有具体日期的话下一次一起休假出去放松吧!」
「尤拉,从芬里尔身上下来。」接收到男性的眼神求救,泰瑞莎终于摆出了长姐的姿态,「抱歉,芬里尔。这孩子只是因为太久没和你见上面所以兴奋过头了。」直到尤拉嘟嘟囔囔的退到一旁,泰瑞莎又充满歉意地解释,「请千万不要相信尤拉这些奇怪的话,一想到能久违的接到任务,她可是激动的一晚没睡。」
「稍微也有点习惯了,毕竟对方是尤拉。」手掌拍了拍满是金发的脑袋,尤拉像小狗一样露出满意的笑容。
泰瑞莎清清嗓子,将话题推回正轨。「那么这次来也是为了工作的事吗。」
「啊,是啊,不过这次任务相对简单。对你们来说一天之内就可以处理好。」芬里尔弹掉手头的烟,开始描述任务详情,「这一次,在下层的西城区,接到了疑似恶魔者的目击报告。目击者是他的邻居,称已经很久没有和隔壁见过面。白天出门采购时也窗门紧闭,最初以为是隔壁生了什么不便出门的病,但是对方拒接任何礼品,包括食物。同时邻居也发现隔壁每逢夜晚才会出门。偶尔屋内也不知道在搞什么动静,晚上念诵经文的声音很吵。于是他就跑到隔壁门前,敲开他的门打算抗议。不过……在那个人应门的时候,邻居注意到他的家中,跪坐着许多同样行事诡异的人,推测也是疑似恶魔,就当时的情况描述,他的隔壁似乎很不希望邻居注意到屋里的人,厌烦地说『我会处理的』就关上了门。」
「这样啊,这种事不是最常发生也最好解决的吗。」尤拉与泰瑞莎对视一眼。从金发修女的反应看来,她果然对这项简单任务提不起多少兴趣来,「每到深夜大家聚在一起祷告……要是假期也是按人头算就好了。」
「这种连存在都在玷污这个神创造的世界的魔鬼,竟然也学得像我们的神明一样,作为信徒祷告,不可饶恕。」
作为完全的信仰派战士,恶魔及信徒的存在实在过于有违她的信仰。以泰瑞莎本人的性格来说,在得到命令前都会按兵不动,但真的得到了出击指令,恐怕会在第一时间把这些家伙完全排除。所以在听着芬里尔描述的过程中,泰瑞莎厌恶地咬着指甲,直到芬里尔描述完毕,她紧紧攥起拳头,显然跃跃欲试。
「我记住了。」芬里尔又接上一支烟,用圆珠笔在笔记上记录着,「你们就作为接下本次任务的修女行动。具体计划明天开始实施,今天就好好做部署吧。」
「那今天,难得的空闲时光。芬里尔会陪着我们吧。」这回轮到尤拉扑上来了,她就像精力旺盛的小动物一刻也闲不下来,「或者和我们一起制定计划也好——当作弥补我们好久没有见面的缺憾。」
「没有这种奇怪的弥补理论,也不可以做麻烦芬里尔的事。」泰瑞莎边训斥尤拉给人添麻烦还不自知的行为,边走到芬里尔眼前,无奈地从他嘴里抽走了烟,「还有你,不可以连着抽这么多,没我们在身边的时候也要有点自觉性才行,总是这样管不住自己,可是会让人担心的。啊,还有,刚才随便丢到草丛里的烟头……」
「唔抱歉,会捡起来的。」
毕竟也不是第一次因为这点小事遭泰瑞莎管教,芬里尔早就学会装得如同尤拉顺从泰瑞莎那样。他捡起掉落在草丛的烟头,丢进一旁的垃圾篓。
「偶尔还是要人好好监督坏习惯呢。」听着芬里尔真心诚意的道歉,泰瑞莎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啊,对了。尤拉之前提过的一起相处,下午的话,还是稍微有空的。」芬里尔翻阅着手上的日程笔记,述道,「……下午除了闲逛和休息没有额外的行动。要是泰瑞莎下午没有多余安排,偶尔三个人一起出去?」他『啪』的一声合上书,极有礼貌地邀请她。
「诶,可以吗。」面对芬里尔的主动邀请,泰瑞莎犹豫了。要不是因为想起了自己下午的安排,她一定会接受芬里尔的邀请,放在唇边的手指掩住话语中的苦恼,「唔,不过下午稍微有点工作上的安排,有一个公开审判需要我去主持。」
「什么啊,只有姐姐有工作吗,那真是寂寞啊。看在姐姐这么寂寞的份上你好心的妹妹就决定和你一起参与,芬里尔也是,对吧?」这回又加上了尤拉的邀请——到底怎么回事,不管怎么样尤拉的胆子都让自己略为惊叹。
「就这样邀请芬里尔到工作场合,不可以总这样任性哦。」
本想再次指责尤拉——总是添麻烦的话会让芬里尔讨厌——还没有来得及开口,芬里尔却微笑着说。
「不,没有关系,再说尤拉的提议不是很好吗。很久没有见过泰瑞莎工作时的身影了。」
尤拉抛去一个『看吧』的眼神,得意的朝姐姐挤眉弄眼。
「既然是尤拉和芬里尔的要求,再怎么忙碌也得空出时间来呢。」泰瑞莎完全招架不住,笑了起来,「这样的话,欢迎大家光临我主持的审判会。」她毕恭毕敬地向二人鞠躬,俨然是标准的贵族少女待客之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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