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樱子:
好久没联系了,在清和园待得惯吗?那里的小孩子会比一般的小孩子调皮吗?
与你一样,我也算找到了自己喜欢的事情。与登上富士山顶一样,现在也是格外的艰难呢,不过,最后大概也能将云踩在脚下吧!
漫山金菊,不如嶙峋熔岩。
另外,今天注意到了班上的一个女孩子,我觉得跟你好像,无论是眼神、还是行为,感觉就像是七年前你的翻版,如果你有机会来这边,一定要见见她。
以上,安好。
你的好友:胡莲娜”
轻吁一口气,胡莲娜将信塞进了信封,虽然在学校她依旧是那副自信的模样,但她自己的心中却是明白自己究竟是几斤几两。
这个班级很难带,也幸好,是贾政经担任的班主任,不然她估计会头疼得要命,毕竟这可是二中,当年早知道二中的情况她就百分百选择去一中了。
不过……
小心地将信封粘好,她抬头看向天空,明月高悬,她心乱如麻,当然,怀着同样心情的人可不止她一个,此时,某位站在校医院门口的人正来回徘徊着。
她再一次因为自己的得意筑下了大错,上一次她没有立即意识到,直到“大姐”退学她才恍然惊觉,只是那时已经追悔莫及,但现在……
顿足伫立,赵檀心抬头看着医院门口那棵张牙舞爪的凤凰木枝干,清风拂过,扬起青丝万千,却吹不散眼眶中的泪。
为什么自己会这样呢?
为什么呢?
回忆电影般播放,与书页上的内容一般,时间一点一滴翻过,在合上书页那一瞬,时间便蚀下了刻痕,无论是在脑中,还是在心底。
“时间到了,走吧。”看了一眼手机,已经将近九点了,何恬将书合拢,喝完最后一口港湾说道。
“诶,”端木青莲抬头,看了看店中已经颇为稀少的人,“就要关门了啊~”
“没,这边能坐到十点半,”起身将书塞到常用的位置,何恬再次将视线投向端木青莲脸上,“倒是你啊,已经快九点了还不打算回去吗?”
失落地垂头,端木青莲沉默地盯着书页上珠晶的插图。
难得的细腻东方风格插画中,十二岁便成王的珠晶正戴着孔雀头冠,右手扶颔坐在王座上自信地笑着……
同样看了一眼插图,何恬闭眸伸了个懒腰,一个深呼吸后,她露出了自己标志性的笑容,“走,今晚我们去我的秘密基地!我那个朋友又出远门了。”
“糖……”端木青莲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没事,我给阿姨打电话,你跟她说我帮你补课。”何恬侧眸,避开了端木青莲的视线,“这回你可别说错了,直接说我家就行了。”
垂头,端木青莲努力隐藏着自己的情绪,“嗯!”阴影笼罩之处,已然噙满了泪光。
“不过,在那之前,”何恬先是单手搭住端木青莲的肩,然后绕到了端木青莲身后直接压了上去,“先陪我去逛一逛。”
将书架整理完毕,二人转身出了店门,而在她们离开后,厨房的帘子被撩开了一瞬,随即又轻轻落下。
何恬的秘密基地端木青莲已经去了不止一次了,初三上学时就带她去过好几回,而且虽说是秘密基地,但也只是她的某个朋友的家而已,由于经常出差,家里也需要打扫与看管,所以何恬承担了这个任务,她那位朋友也是专门为她准备了一个房间。
那是一位很和善的大姐姐,名字叫做方韶青,年龄大概只比现在的英语老师胡莲娜大上一点,职业同样是老师,比较特别的就是这位大姐姐不喜欢说话,和何恬都是用手语交流,这也导致了不会手语的端木青莲每次见到大姐姐的时候都非常拘谨,不过尽管如此,她还是不太愿意回家。
路上灯光熹微,偶有行人从身旁走过,初秋的寒意慢慢笼罩整片大地,端木青莲打了个喷嚏,清脆的声音透过夜色,惊醒了前方思考着的何恬。
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明月,她深深地吸了口气,这才将脑中的思绪甩走。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也开始与端木青莲一样厌恶回家了……
那种感觉,大概就好像是那个家中,有何恬与没有何恬是一样的,也许哪一天,何恬这个人从世界上消失了,这个家还是一样运转,就跟鱼缸与小丑鱼一样,谁都不缺谁。
那样的话,如果跟面前的这个女孩在一起,说不定还会更好一些。
不过,那个热爱工作的男人,或许会为自己失去了一个优秀的女儿而痛苦吧!
真是令人失落……
“糖……何恬,”或许是感觉到压抑,又或许是因为其他的原因,端木青莲伸出两根指头轻轻拉了拉何恬的衣袖,“我们是不是走错路了。”此时,二人正往市区方向走去,而何恬的秘密基地明明不是走这条路的,端木青莲可是记得很清楚。
“嗯,是走错了,”何恬点了点头,却没转过身来,反而是继续向前,“不过走都走错了,就往这边转一转吧,而且——”说到这里,何恬突然顿了一下,随即转过身来,青丝在空气中拂过,她俯身将手按在了端木青莲的肚子上,“要是吃完甜点不运动的话,是一定会长胖的哦!更何况你都这么胖了,嗯!跟刘锦书的“胖胖”一模一样,肚子鼓鼓的。”
话音落下,空气突然凝固了几秒,随即爆开的是端木青莲的尖叫,“啊啊啊死何恬臭何恬,还不是你说要来吃布丁的,我要咬你了!”
刘锦书上周才把养的那只十斤重的灰兔子胖胖带来学校了的,抱着都废力,完全没有了兔子应该有的可爱,还没有教授家的鹦鹉和猫可爱。
“明明吃的时候挺开心的,不仅喝完了晓荷,还把那份额外赠送的轻乳酪蛋糕给吃得干干净净。”
“你你你你你你……”本来还想大肆批判一番,听了何恬所说,端木青莲涨红了脸,硬生生把后面的话咽了下去。
“好啦好啦,不开玩笑了,胖胖,我们走吧!”收手转身,何恬扬着嘴角,再次向前行去。
“我明明才86呢!你都过百了。”端木青莲亦步亦趋,小声嘀咕。
“什么?”何恬再次转身,垂颔眯眼盯着端木青莲的脸,声音突然提高了一个八度,吓得端木青莲一个哆嗦差点把手机摔在地上,“我明明才98斤,一百斤是加了手机和钥匙串的,明白不明白?”
迫于强权,端木青莲咽了咽口水,木然点头,“明白,明白。”
看到端木青莲的表现,何恬若有若无地笑了一下,“这才对嘛!”挥挥手,她这下没再开什么玩笑,“走吧,路不远,转一圈就回去。”
“嗯嗯。”
气氛再次沉默,何恬在前,端木青莲在后,行走在这片早已经沉寂了的街道,宛如进入了另一个空荡荡的世界般,整条路上除了两人的脚步声,便只剩下了风扫起树叶的沙沙声。
“你说,要是这条路没有终点,我们还该不该继续向前?”
像是产生了幻觉一般,端木青莲从观察脚步间的节奏游戏中脱离出来,在她的眼前,那个前行的身影依旧那样单薄,温氛的灯光在她头上熨散,把整头秀发都染成了黄色,像是神话中的女神一样,沐浴着圣光,纵使孤独,却有着战胜一切的力量。
那完全不似何恬会说出来的话!
端木青莲张了张嘴,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挤了半天,也只憋出一句“我不知道。”
不是她不想说什么,而是她不知道怎么回答。
这是一个玩笑?还是认真的询问?
端木青莲不清楚,所以她不知道。
“怎么样?是不是觉得很有韵味?”何恬突然转过身,脸上挂着亮丽的笑容,“刚刚那是我新看的一本小说里的主人公说的话哦!难得又找到一本喜欢的书。”
“啊……”端木青莲微微舒了口气,舔舔嘴唇,口中难以察觉的有些干涩,“那回答呢?”
这才是何恬该有的模样,只是最近她看小说的次数是不是变多了?
“天快亮了,走吧!”何恬抬着头答道。
“这么简单?”端木青莲疑惑。
“嗯,就这么简单。”
……
两人聊着天前行,直到何恬在某个即将拆迁的小区附近停了下来。
低矮的居民楼中挂满了晦暗的灯,它们都已经太老了,刺不穿黑暗,只像一挂萤火,虚弱地等待冬天的到来。此起彼伏的黑暗与张牙舞爪的枯枝纵横交错,如同一片大网,将整片小区覆盖在内,汲取着其中之人的忧愁……
站在巷角的黑暗中,何恬抬起头,长长地看着某个依旧明灯的房间。
“糖糖,你在看什么?”端木青莲顺着何恬的视线望去,只有一个透着光的窗口在那,其余的什么都看不到。
“没什么。”何恬收回目光看向坑坑洼洼的水泥地面,各色的塑料垃圾稀稀拉拉占满了墙角,更加显得凌乱,隐隐约约间,她还能闻道一股动物排泄物的气味。
微微叹气,她再也没心思呆下去了,“走,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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