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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单羽茗

第十七章 单羽茗

屋外乐声渐歇,他低头看着床边那安静的红装女子,当真如弱冠之年的大男孩般,胸中擂鼓般砰砰作响,五脏六腑几乎都要从里面给蹦出来。

他在床边坐下,摒着呼吸,细细端详那金丝红锦的盖头,平日灵活的舌头打了结,开不了一言,轻巧的手指也如同压上了万钧之力,动不得一分。

这盖头之下,那少女该是如何的笑靥如花?

终于,他找回了那陪伴他将近一甲子的勇气,掀起了那片毫无重量的方巾。

“唉……”

一声盈盈长叹,好似九天之外传来,自时间的裂缝中拉出一条线,系在了他或是她的心底,难以抹去。

过了好久,红惜灵睁开眼睛,入目的还是那几个小时前见的天花板,连床位都不曾改变。

只有她自己知道,那一瞬意味着什么。

但那都不再重要,她现在已不是他。

当她回过神来的时候,一个顶着黑眼圈的身影站在她的床边,似乎已经发现了她的苏醒。

红惜灵偏头看向来人,眨了眨干涩的眼睛,尝试着动弹,可身体根本没有一丝力气,比在锅里烩了几个小时的面条还要软。

单羽茗伸出了四个指头。

“这是几?”

“什么?”红惜灵不解。

“你告诉这是几就行了。”

“四。”

“错了,这是三,”说着,单羽茗竟堂而皇之地收回了一根手指,“看来你的意识还不够清醒。”

呆滞了半秒,红惜灵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不是对付小孩的伎俩么?这对我不太适用吧。”

“我只是想确定你到底清醒了没有。”单羽茗耸了耸肩,做出个不可置否的表情,几缕未扎紧的头发在在一旁调皮地晃动,煞是引人注目,“既然醒了,挂瓶生理盐水吧。”

“额,好。”红惜灵知道生理盐水是什么,再配合上平时的知识,自然不会否决。

“我去拿药。”单羽茗将垂落的头发撩到耳后,转身朝病房外面走过去,“你平时还是得多注意下自己的身体,多吃蔬菜水果,少熬夜,要是心底有什么郁结,可以过来跟我谈谈,一天来两回医务室,还是因为不同的原因,也是没谁了。”

望着那瘦削的背影,红惜灵无奈地叹了口气,应道,“是,以后不敢了。”

她确实是逞了一时之勇,才会把自己搞成这幅模样。

这也难怪,在她穿越之前,她都已经近十年没与人真正争斗过了,这次遇到了这么个机会,总想看看自己的极限。

她自那人死后便没了追求,平时与卜梁过上几招算是玩笑,每天都是赴卜梁家附近喝喝酒、去城中逛逛青楼、到河边钓钓鱼、在自家种种地,简直是舒服得厉害,不与人争强,普通的武林人士见了他也不过是见一醉酒癫生罢了,哪里识得这个曾闹得江湖天翻地覆的天下第一,即使大骂一句疯子他也一笑了之,都快知天命了,就没必要在乎这些了。

“你能听进去就好了,”拿了生理盐水和吊针等物,单羽茗走了回来,“对了,见你太久没醒,你的同学先回去了,今晚你就在这过夜吧,我晚上也住这里。”

“什么?”红惜灵心中猛地一跳,看向了窗外,此时,天色已然薄暮,隔着方正的防盗窗,她还可以看到屋外的橘黄色灯光,收回视线,她按捺心神问道:“现在几点了?”

“六点多,快七点,”单羽茗在一旁做着准备工作,头也没回,“你以前挂瓶用的是左手还是右手?”

听到单羽茗的话,红惜灵的呼吸不由得急促了几分,红怜心应该是与她差不多同时放学的,此时早该回了家,念及此处,红惜灵立刻朝口袋摸去,可入手处空空如也,哪里有手机的存在,“我手机呢?”

“都准备挂点滴了就别在乎手机了,”单羽茗拆开了吊针的包装,将进水针**吊瓶中,“把你以前用来挂点滴的手伸出来。”

在身上找过,只摸到了一把小钥匙,红惜灵突然意识到了自己的手机还在更衣室的柜子里。

想到自己的手机快被红怜心打爆了,红惜灵登时有些急躁,自己刚刚许下承诺,岂能第二日就破了誓。

内力运转一小周天,红惜灵便感觉身体好了很多,伸手将被子掀开,她不管不顾单羽茗的呵斥,翻身便想下床。

即使她没办法回家,她也得告诉红怜心一声,以免红怜心在那又做出傻事,若是在家一直干等还好,要是跑出来找她,那问题可就大了,且不说路上可能遇到的事故之类的,大晚上的,一个十岁的女孩在外面走,任谁都不会放心。之前是没带手机,现在是手机打不通,这两者之间的区别大了去了。

在原主的记忆中,红怜心做过的傻事可不少,上敢九天揽月,下敢五洋捉鳖,胆子比猴都大,只差一根金箍棒便可以捅破天,真不知道是跟哪个学的。

红惜灵才刚刚踏在地上,都没找着鞋子,脚下便倏然一软,身子又没了力气,顿时一屁股坐在床上,引得整个床都震了一下。

“哎哎,你别……”单羽茗看着红惜灵掀被子的刚猛劲,也没意识到红惜灵这只是外强中干,她立刻放好吊针,伸手想要阻止,可还没等她将手伸出去,她便看着红惜灵落回床上,“好吧,忘了你也基本没有动弹的能力了,这两天你都别想着到处活动了。你也是的,一个女孩子家逞这个强,”单羽茗叹口气,把红惜灵扶着靠在了床头,也不管红惜灵到底能不能听懂,她便又自顾自地说了起来,“幸好这是在学校,要是在外面,你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又不是做不到就得死的事,没必要全部把自己砸在上面,大不了换一个就是,就算要向死而生,也得注意保护自己的身体,万一出现了什么,”或许是意识到自己话语的不妥,单羽茗挠了挠头,以至于又有几缕头发落了下来,“比如说伤筋动骨,你可是后悔也来不及了。”

刚刚那么一摔,再加上单羽茗的话语,红惜灵反倒冷静了许多,心中满是后怕,在和胡莲娜打球的时候,她竟然忽略了作为女性身体可能出现的意外,特别是昨天才发生过意外,要不是她有武功,就会发生一些令她愤怒的事情了,确实如单羽茗所说,幸好这是在学校,幸好打球的对方是自己的女英语老师。

浓浓吐出一口气,红惜灵朝单羽茗低下了头,“谢谢!”

“没关系,这是前辈留下的教训,”单羽茗掏出了自己的手机,粉红色的外壳展示出她十足的少女心,“对了,你是想给家里打电话吧,我手机给你,你打就是,别告诉我你不记得家里的电话号码。”

点点头,红惜灵接过单羽茗的手机,调到了拨号界面,她是记得红怜心手机的号码的,知道这个,倒不一定必须得用她自己的手机了。虽然她早已察觉出了单羽茗口中的前辈有着其他含义,但那并不是她现在该关心的。

“看不出来,你还挺听家里话的嘛。”咂了咂嘴,单羽茗斜睨着红惜灵,“我还以为你会因为不用回家见父母而开心呢,”

拨通电话,听着手机中有节奏的等待音,红惜灵看向了窗外,“他们都去世几年了。”虽然心底几乎毫无波动,但红惜灵还是感觉有股微妙的情绪在胸中流转,似乎是这具身体的本能反应。

沉吟一声,单羽茗略微低下了头,“抱歉,我不该说这些。”

“没事,习惯了。”红惜灵将手机贴在耳边听着等待音,草草敷衍。

“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突然出现的冰冷电子音让红惜灵的大脑再次开始转动。

“那边主动挂了你的电话。”单羽茗将垂下的头发再次撩到耳后,指了指手机,“没有等待直接出现‘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才是真正的通话中,刚刚都响了好多声了,那边绝对知道了电话,只是不想接而已。”

“你没弄错吧!”红惜灵其实已经信了七八分,因为红怜心根本就没有几个相互联络的,但为了谨慎,她还是想确认一下。

“你可以再打一次。”

“嗯。”红惜灵同意,再次播出了号码。

“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手机中的声音不大,单羽茗却听得清清楚楚,“你号码没拨错吧?”

“不可能错的,要是这个都错了,那我干脆现在就回山中让野狼吃了吧。”红惜灵嗤笑一声,目光凝固到了窗外的树木上。

“你还真有意思,”单羽茗轻轻一笑,露出半个酒窝,“可能是陌生电话不想接吧,电话那头是谁,需要我帮忙把你手机拿回来吗?”

“妹妹。”红惜灵看向了屋外的灯光,“她应该生气了。”

“只能给你妹妹打电话吗?没有其他的家长吗?”

“没有,就我和她,我带着她在新温泉村买了间房。”凝视着氤氲的灯光,红惜灵似乎看到了原来的红惜灵,此时,她正痛骂着自己没有看好红怜心。

“那可是新开发区,比较偏僻啊。”单羽茗这时真的有些惊讶了,她没办法相信这是一个高一女孩。

“是啊,真不知道当时为什么脑子抽风要买在那边,要是红怜心发生了意外,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那你现在居然不担心?”

“担心有什么用,”红惜灵从口袋中掏出钥匙,“姐姐,帮我个忙,高一十四班47号。”

单羽茗沉默,长长地看了红惜灵一眼,她这才凝声答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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