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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酒吧南街

第一章 酒吧南街

第一次见到安妮,是在北京酒吧南街。那时的酒吧街比较散漫,洋洋洒洒的摊在离工体不远的一条小街里。或许我不该说那时的北京夜生活是有多么绚烂和吸引人,但确实与现在大不相同。不仅仅是为了给下半身草率的找个需求,那时出来玩儿的人有更多的仪式感,精心打扮甚至会带着自己的伴侣,仿佛是出席一个舞会,或是去看场秀似的怀有某种微妙心理。南街那会似乎已经默默的成了一个公开的交际场合,形成了一个圈子。一个很好进入却又有着无形边界的圈儿。每个前来的人都有着自己不同的心思,远远没有现在人玩儿的这么单一。

酒吧街的两边林立着一个个规模不大的小酒吧,有点儿像香港的兰桂坊的简化版。酒价也是正版的五分之一,一瓶小青岛6元,后来还有店家觉得不够实在,索性开始卖3块的大绿棒子。但最后还是被排挤了,毕竟南街还是最时尚男女聚集地,拼颜值,实力,装逼的地方还是要高档些的。

每家里面都不大,大家主要坐外面,生意好的大老板可以在门口摆上三,四张桌子,几家摆的桌子浩浩荡荡能占满一条街。上桌的都是熟客老江湖,一个星期来7天那种。填空的都是经济实力差些体力很好的阶层,以穷老外为主,是大绿棒子的主要受众群体。

周末,全城最好看最时髦的人都聚过来,欢笑结识畅饮。无不喜悦。

南街那会儿渐渐有了一个不成文的规则,酒吧街最好最中心的位置,如同纽约歌剧院最好的包厢总是留给最显赫的贵族一样,会自动留给那会儿最漂亮时尚的年轻男女。比如说我们。

那晚,我和几个好友正把酒言欢,安妮远远走过来,一副ABC的打扮。并不白,皮肤却像秋光下的小麦闪闪发光。艳红大一字领超短上衣,一条超短仔裙,头发高高盘起堆在脑顶,妆容恰到好处,耳上戴着一对巨大的银圈耳环。我想她可能是我见过最会穿高跟鞋的女孩儿,一双艳红的高跟鞋在她脚下驾驭的像踩了无比美颜的筋斗云。所到之处无不侧目。我心里想着,这么洋气会穿的女孩儿是谁啊,只见她笑眯眯的和我朋友丹增打着招呼,俩人行了贴面礼,一直聊着什么。一会儿丹增招呼我过去介绍到:“这是我妹妹,安妮”,另一只胳膊搭到我肩上对安妮说:“这是我好哥们儿的女友,现在我俩儿玩的可好啦,来你俩快认识下。可儿。”然后催促大家灌了口相识酒。便像个花蝴蝶似的跑开了。丹增是我男友的好哥们儿,是我认识的唯一的藏族人,人很英俊性格好最大的爱好就是请客,身边都是老外朋友,我对他来讲也是结识不多的中国脸。后来的我们都承认彼此相伴渡过了青春最狂野的时光,不负年华不负卿。

留下我和洋气妞儿,我想直奔主题,于是问道:“你平时都爱去哪玩儿啊?”她的声线比较低沉,嗓音有些粗很有特色那种回答我道:“我不出去玩儿啊,平时不出来。”说话时眉宇间露出了容易捕捉的伤感。我心里想着哎,可惜了不是同道中人啊,产生了小小的惋惜。想着这个人以后也不会多见了。

这时的安妮突然躁动起来,说不出的一种情绪即使我这个不熟悉她的人也能觉察到,伴随她低沉的声音得到了证实:“靠,不会这么巧吧,那个是我前夫…”随即眺望向不远处。此时的安妮离我很近,对她的五官快速端详了一番。额头是我比较羡慕的即宽又饱满的那种。缺点是塌塌的鼻梁,有些灶门鼻,嘴唇薄且微微向下,没有表情的时候对事物呈批判状。下巴和脸型很舒服,有些鸭蛋脸儿。眼睛明亮有神,双眼皮儿,眼睛很长,灵动不失妩媚绝不是大眼无神类的。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路上来了个戴着爆炸头假发的消瘦白人男孩儿。不知道是不是我对他们持有偏见,总觉得老外小脑不发达走路不是一顺边儿,也浑身看着都较劲。安妮问我要不要去打招呼,我看那个移动的水母望向这边,我们这桌的男男女女都是整条街的焦点,不被看到也很难。没等我回答,安妮已经起身对着爆炸头迎了上去。

远远的看到他俩拥抱了一下,成交谈状,我想这旧可能要叙一会了。开始和旁边一直恭候着和我喝酒的几个小哥儿开始推杯换盏。酒没喝两口,便看见安妮回来坐下来,水母君晃动着双臂继续往前飘了。月光,星光,酒吧街的灯光还是没有暗淡她眼中的没落,没等我问她说到:“他走了,说还没做好准备见我”。嘴边一抹难逃的苦笑,我大声说:“来喝酒,很高兴认识你。”

那个初夏的南街是我爱的样子,如今已经荡然无存。

北京就这样离我记忆的越来越远,我年少时没有认真欣赏和珍惜的样子逐渐在消散殆尽。让我恐慌,怕那记忆再模糊下去终将不记得了。在那之前,在南街之前,是年少的我和三五好友推着自行车溜溜达达从学校走回家的路上。我们给彼此起着名字和爱称,笑声伴着柳絮纷飞在杨树下,阳光洒在叶子上像千万金色的鳞片,粼粼的动着。如今的我想起,空气中荡漾着太阳的味道,是暖的,是可爱的且无忧无虑的。那里有初识友谊的甜,怀春的酸,有飞驰在我们身边,白底红条的大一路。那里有偷偷躲在我身后偷听我们聊天的我的爸爸的微笑,有浓浓的父爱。

北京那时交际圈的标配基本是,下午晚上后海小酒吧附庸风雅一番,夜后入主南街,最后一站是去工体里的MIX,VICE报到。在非典过后不久,后海就兴起了以白帆为首开创的特色小资酒吧,大都装修独特有情趣,推开窗子便是银锭桥。观赏日落的样子,确实清闲。不知道哪里的谣言四起,说在水边就不会得非典,于是全城的人都蜂拥而至,那人流如同早高峰的大一路公车站,或是现在早上8点的地铁里,再得不到片刻安宁。追逐淘金的步伐,我和丹增也在那抓住了商机的尾巴,开了一间小小的藏式店。门脸儿被丹增刷成了白色,窗子和门都是大红的,是标准的藏族特色,还在屋檐挂上了经幡格外出挑和招眼儿。小店开业时我叫了所有的朋友,满满的站了一院子有的都挤到了河边,连我自己也差异哪里认识这么多人,连我老爸和老妈也来凑热闹。丹增那会儿有还几个店,北京上海的,还上过电视,格外有商业头脑的把自己远在老家的爸爸包装成手工银器的匠人。丹增骨头里有风,喜欢到处跑,留下不靠谱的我看店。每天晚上11,2点关店,就和各种朋友约着去玩儿,唱歌泡吧不到天亮不罢休。是我的朋友都深知下午两点以前是不可能找到我的。到店里也要下午4,5点了。

这天下午坐着红色夏利去店里,远远看安妮靠着河边的栏杆站着,和晚上的装扮不同,黑色到膝盖的包臀裙,上身白色的衬衫,黑色的高跟鞋,一件西服搭在胳膊上,还是大大的发髻在脑后,一对艳红的塑料圆扣耳环打破了一身黑白的沉闷。手里拎了个大的公文包,显得干练又懒散。

我想着那天喝酒和她提过在后海的店,她说哪天下班来看我,当时只当是酒话,毕竟酒吧南街的后半夜大家就都不说人话了的。现在看见她还是高兴地,毕竟有人陪我看店了,还是个时髦漂亮姑娘,是我喜欢结交的。下了车,和她招招手,她看到我无耐的摇摇头,苦笑着走了过来。“姐姐,都几点了,您才来?我都站了一个小时了,没有一家没开门的,就你家。我真服了。”我呵呵的笑着应着:“哎,我这不是起不来吗...这还紧赶慢赶呢。你怎么想起过来啦?回我给你留个电话,要过来你提前告诉我,我争取早点。”边说这边开门,开窗,摆东西并招呼她进来。安妮进了店四处看着,那时丹增的小店简直就是女孩的天堂,各地掏来的珠宝项链,围巾莎莉,饰品包包,简直就像查理走进了巧克力工厂。收拾完我搬了茶几,和藤椅在院里放下,招呼安妮出来坐下,买了可乐饮料。那时的我无碳酸不欢,茶那个东西在我的印象中只有我爸爸喝。

五点多的后海酒吧街还没有迎来晚高峰,一些游客悠闲的穿梭。小店前雪白的栏杆劝说着顽皮的河水让她安静些,柳树仿佛一位对镜梳妆的美女,羞答答的站着: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在远处有人在放着鸽子,鸽子哨声在空中盘旋,那时的我年少无知,不肯欣赏这难得的美,一颗躁动不安分的心,将那份美伴着可乐下了肚。而如今是再也找不回了...

我俩闲聊着,并不像刚刚相识的人,似乎是认识了很久可以无话不说的。很长时间后我开始意识到,这个是安妮的一个能力,她可以很快的吸引别人的注意力,从而想了解她并和她成为朋友。虽然她并不是一副平易近人的面孔,但是不能否认她是一个善于交际的人。这可能是一种天赋,丹增也有一种天赋,他总能捕捉美的物品,把他们放到最适合的地方去。每个人都有一种这样或那样的天赋,少年时的我也应该有,那恐怕就是我对发现帅哥的洞察力过人,简直像装了这方面的雷达。

“我是不是看上去不好接触?”安妮问我,我表示并没有感觉,她接着说:“好多人说不敢和我说话。”

“还好吧,我没觉得,可能因为咱们都是北京女孩儿的缘故。”喝了口可乐我问她:“晚上你都干嘛?没事儿咱们去mix吧,陪我喝一杯去。”那时候的我,玩儿,喝酒看帅哥是头等大事。

“今天,大周二的有人吗?”安妮很诧异

许多人认识了那时的我以后都颠覆了人生观,我们彼此都在纳闷儿,人家想啊~人生还可以这样,而我想着难道大家不是都这样活吗?

“去了你就知道了。”我翻了个白眼,心想都什么年代了,玩儿还分周末不周末嘛。

在那以后我和安妮姐姐的关系有了突飞猛进的发展。

我俩住的也非常近,我那会自己住在礼士路的一个一室一厅的小房子里,虽然不大,还是两家共用一个卫生间的那种老楼。那是我小时候生活的地方,后来爸爸妈妈分了大房子早早搬走了,我毕业了便搬了回来。可能是爸妈想锻炼我独立生活的能力所以没有反对。整整一栋楼我家最好认,爸爸把家里的窗子漆成了艳蓝色。小时候他就站在那看着我放学回家,看我蹦蹦跳跳的出现在视线里就一个健步冲进厨房把准备好的菜倒入炒锅。以至于很久后,回到我的小屋,家里仿佛还飘荡着饭菜的味道,久久不会散去,很香很香。

安妮也住西城,有时晚上我俩会结伴顺路回家。一次见她有些愁眉不展,嘴里嘟囔着要急用一笔钱,但是凑不到,看她着急我便问她要多少,她说公司接活需要租设备差一千。我当时没多想,从钱包数了一千递给她,她很高兴说最晚一周还我。老实说我是一个很小气的人,不知道是不是遗传我妈妈这点。不喜欢请客吃饭,不喜欢借别人钱,最忍受不了的是借我的书。但是安妮有种让人为她掏腰包的魅力,这一能力在她以后的人生中也不断的被证实。出于我小心眼的性格,事后我装作无意和丹增提起安妮借钱的事,丹增倒是平静的说了句哦她还有这毛病啊。他说的无心,让我不好睡了好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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