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迷时,塔纳记得自己做了一个梦。一个很遥远,却也很悲伤的梦。但无论怎么回想也想不起了梦里的内容了,只记得自己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苍白的天空下,抬起头在等待什么。
他想,也许自己是在等下雨,下一场彻底的暴雨。不是因为他多么喜欢雨,只是因为唯独下雨时,他才能走到外面来,站在天空之下而不被阳光照到。雨比时间更有用,除了无法洗刷身上的伤,能洗掉一切痛苦。它们带着污浊倾盆洒下,把罪人与圣人等同于天下,看不清彼此,也看不清眼前,让一切都变得混沌。
所以,塔纳比谁都喜欢下雨天,喜欢得忍不住在看到天空乌云密布的一瞬变得精神抖擞,满怀期待地走到外头去,哪怕被淋个通透也无所谓。
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塔纳才恢复了意识,睁开眼。墙上柔和的光让他觉得有些刺眼,下意识地闭上眼,却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啊,塔纳你醒了吗?”这是爱丽丝的声音。
“恩,稍微等等。”塔纳挣扎着想起来,但浑身上下却像是要散了架一样根本使不上劲,剧痛在体内游荡,肆意地侵蚀着他的意识。塔纳只好重新躺好,苦笑道:“我好像起不来了,可能被拍散架了。”
这也是当然的事,即使是最后时刻塔纳也没有怎么去保护自己,把力气全部用在了掰倒黑骑士上,连结果都没能看到。现在没死已经算是万幸了。但爱丽丝的声音听上去并不算太着急,所以塔纳知道,他的计划一定是成功了。现在他们应该还在某段岔道里。
“没事吧?”爱丽丝有些担忧地问。
“不像是没事的样子,可能要你扶着我才能移动了,不过不碍事。”塔纳咳嗽两声,重新睁开眼,看到爱丽丝的脸便在自己很近的地方。因为那种痛苦的干扰,他一直没发现原来自己正睡在爱丽丝大腿上。
爱丽丝的状态明显也不怎么好,无论是头发还是衣服都乱糟糟的,没有了第一次看到她时的那种空灵与惊艳,反倒感觉彼此的距离靠近了不少。要是一开始,爱丽丝肯定是不肯这么做的。可惜塔纳现在身体的确很痛,痛得根本没法集中精神,大概是没法好好去享受这种温柔了。他还有必须要做的事,现在可没时间慢悠悠地去享受了。
“现在出口那边怎么样了?”塔纳深吸口气,挣扎着坐起来。
爱丽丝扶着塔纳起来,用身体撑着他。虽然彼此的距离很近,让爱丽丝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但经历了那么多事她也知道,其实这种事并不值得去在意。现在还远远没到说得上安全的时候,他们还有必须做的事。更何况塔纳只是因为不得已才靠着她而已,并不是带着什么特殊目的,她只要做好自己该做的事就行了。
爱丽丝轻轻歪头,看着塔纳因为坐起来而微微有些扭曲的脸,说:“不太清楚,但黑骑士没有到这边来,可能还在通道里。他在被刺瞎后就发了疯一样跑回到通道里,然后我就把你拉到外面的通道里了。”
“我昏迷多久了?”塔纳总算适应了那种痛苦,随手擦掉额头上细密的冷汗,重新闭上了眼。他需要保存一些体力,好支撑自己待会儿走出迷宫。指望爱丽丝背他出去并不现实,因为塔纳比爱丽丝要高,也明显比爱丽丝要重,这样不管是他还是背他的爱丽丝都会很辛苦。与其大家都受累,还不如他忍着点让爱丽丝扛着他走,至少效率上会提高许多。
塔纳现在所受的伤明显有致死的倾向,不过这不要紧,之前再重的伤他都熬过来了,只要出去之后就能想办法治疗一下。再不济在床上躺那么段时间总归会好。但前提是,要先逃出去才行。哪怕终点放着红瓶,不走到终点去也没有意义。
“大概有十分钟了吧。”爱丽丝仔细回想了一下回答道。这里没有钟,她也不会随身带着怀表,所以只能凭感觉。但塔纳昏过去的时间其实并不长,不然爱丽丝的腿早该酸了。
“我们走吧,带上锁链。”塔纳看到依旧摆在爱丽丝身边的两条细锁链,想了想,低声说了句“对不起”后揽着爱丽丝的肩。
“没事。”爱丽丝轻轻摇头,小心翼翼地站起身。肩头很沉重,几乎要站不起来,塔纳把近乎一半的体重都压到了她的肩上。
“咳咳……咳,走吧,走慢点,我怕我摔了。”塔纳还是有些高估了自己,他能够站起来都是多亏了爱丽丝,站起来之后就一个劲地咳嗽,可能是伤到了肺。
大家都不轻松,好不容易拐过弯重新回到出口前的岔道里,便看到那黑骑士依旧如同门神一般伫立在门前。这让无论是爱丽丝还是塔纳都下意识地放轻了声音。塔纳是对黑骑士拍自己的那下心有余悸,而爱丽丝只是单纯的有些害怕而已。
但黑骑士的状态看上去比他们要凄惨得多,漆黑的盔甲上多了不少白色的划痕,头盔上的黑箭早已不见,反而是多了两个缺口。缺口里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到,也没了本来的红光。显然,在那般疯狂后黑骑士的眼睛并没有恢复过来。
他并没有拿着弓,反而是就这么堵在门前,空洞幽幽地看着前方,散发着让人胆寒的气势。黑骑士依旧是那个黑骑士,哪怕看不见了也依旧能轻易杀死入侵者。
但塔纳并不害怕,轻轻拉了拉爱丽丝的衣袖,示意她回过神来,该继续往前走了。
爱丽丝并不知道他们到底该怎么绕过这门神一般的黑骑士,但她更相信塔纳有办法,于是勉强压下心里的害怕继续往前走。她开始意识到,原来他们一直都在和这样恐怖的东西战斗,然后又看着黑骑士的右眼——那是她亲手刺瞎的,于是心中不由得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
似乎……也没什么好害怕的。
但爱丽丝知道,自己之所以能有这种感觉,完全都是因为塔纳。只有她一个人的话,无论如何也是办不到这种事情的,更别说打败黑骑士了。
走了一会儿,终于走过岔道,来到黑骑士身前。地上散落着玻璃和纸组成的碎片堆,更远的地方还有仿佛被黑箭钉在地上的木箱。
“帮我找一下,咳咳……裤子右边的口袋里应该有两个锁,拿出来。”塔纳说。
“这个么?”爱丽丝找出来,发现就是一开始给塔纳解开锁链时看到的密码锁,那两句话依旧刻在锁上。
“对,用其中一个锁好两条锁链的链接处。”塔纳示意爱丽丝放开自己,然后缓缓靠着墙坐下,微微喘着气继续道:“锁好之后拿锁链把黑骑士的腿绑起来,挂上另一个锁。把上面的密码弄乱就能锁好,记得拉一下看看锁好了没有。绑的时候注意不要碰到他的盔甲。绑在外面就可以了,不用绑太紧,会拖到地上也没关系。”
如果不是站着的话塔纳就不会咳嗽,这样反而好受多了。
爱丽丝先是照着塔纳的话绑好锁链,又有些犹豫地看了一眼异常高大的黑骑士,最后还是缓缓走了过去。小心翼翼地把锁链绕过黑骑士的腿,然后缓缓拉紧,绑了三圈后便没法再继续绕紧了。然后爱丽丝回头看了一眼塔纳,见塔纳点头便把另一个锁也锁上,把锁链彻底锁死。
“这样就行了吗?”爱丽丝回到塔纳身边,重新撑着塔纳站起来。
“咳咳……这样就行了,把这个往他头上丢吧。”站起来就又开始咳嗽了,塔纳只好微微压低身子,想让自己稍稍好受一些,连本来想自己干的事都交给了爱丽丝。
爱丽丝从塔纳手上接过一块大玻璃碎片,这是塔纳刚才坐着的时候捡起来的。她抿了抿嘴,便直接把玻璃碎片往黑骑士头上砸去,砸的还相当准,正中脑壳。
黑骑士终于有了反应,脑袋毫无意义地四处张望,猛地往前迈出一步,却被脚上的锁链拉紧,直接绊倒在地上,摔了个狗啃泥。他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好不容易站了起来,继续往前走,却又摔倒在了地上,盔甲和地面亲吻时发出的巨响仿佛让墙壁也在轻轻颤抖。当他第三次站起来时,头盔已经有些摔扁了,能听见头盔里的喘气声。
然后他便摔倒了第四次,之后就这么脸朝下地趴在地上,再也没有起来。
塔纳阻止了爱丽丝想要走的想法,让她再等会儿。等了大概有一分多钟,塔纳确定黑骑士确实不会再爬起来了才松了口气,略显怜悯地看着倒地不起的黑骑士——之前多么风光不可一世。
“走吧。能离开了。”塔纳很想伸个懒腰,但他现在走路都有困难,更别说伸懒腰了,会死的。
“后面还会有这种事吗?”倒是爱丽丝显得有些忧心忡忡的,经过黑骑士身边时小脸上都看不到多少笑容。
“谁知道呢。”塔纳笑了笑,头轻轻一侧,碰了碰爱丽丝的脑袋,“别想那么多了……咳咳,总归会有办法的。”
爱丽丝脸微微一红,却也没有说什么,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她忽的发现,自己也不算太反感塔纳这种稍显亲昵的行为。到底是为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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