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om and Jerry※end
腊月。
汤姆扭着身子从窝里爬了起来，腰酸背痛的，看来那群小淘气鬼们又在它睡着时捉弄它了。
虽然挺生气，但作为待在这栋房子里的一只老猫，这点度量还是有的。
它吐吐舌头，透过窗户看着被黄金色阳光洒满的院子。
早上了，主人再也不会骂我是一只懒猫啦，已经起晚了，既然我是只老猫，躺在院子里晒晒太阳也许不错。
汤姆尝试性的踏出前脚，肉垫上立刻传来痛苦，啊，说不定我连屋门都走不出去。
可能太阳不喜欢我，汤姆想，我好些日子不见太阳了，最近阴雨天总是频繁，一下雨我的关节炎就犯病。
那群小淘气应该懂得尊老爱幼，不如让它们把我背出去，汤姆张大嘴，想像以前一样用能震聋耳朵的声音大叫，但是它太老啦，嗓子里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我总不能指望那只跟我一样老的老鼠来帮我，汤姆想起某个棕色皮毛的小动物，那家伙应该逃走了，新来的猫比我年轻、聪明、身手敏捷…它一定害怕的逃走了。
我已经十几天没见到它啦……
不过被抓到吃掉了也说不定。汤姆模糊而浑浊的眼睛发出了光，可惜到头来我还是没吃掉那个小混蛋！
“汤姆叔叔？您醒了？”一只蓝色毛发、外表可爱的小恶魔从门缝里窜了出来。
女主人称呼这个小家伙“史蒂文”，还叫它小可爱。
确实，这个恶魔有着水灵灵的黑色大眼睛，额头上有着与汤姆一模一样的白毛，是比我可爱，现在女主人的爱都交给它了。
“您想晒太阳吗？我可以掺着您，将您放到那柔软的草坪上。”史蒂文搓着前脚，说，“只要能把您的早餐送给我！”
我想可以，汤姆点了点头，反正我是一只老猫，我挨过饿，忍忍就好。
“那好，您稍等，我要先吃完您的早餐才有力气背您。”史蒂文用舌头舔了舔嘴唇，看起来是饿坏了。
如果要等你，说不定会等到晚上，汤姆有些生气，前几天它还被扔在院子里淋雨，就是这个小混蛋答应要背他回来，代价是汤姆的晚餐，结果恶魔完全忘了这件事！把可怜的汤姆丢在院子里淋雨。
算了！你去吃吧！用不着你背！汤姆挺起胸膛，忍着剧痛刚刚迈出一步，就栽倒了。
“那么我就去吃了。”小恶魔躺在地上无声大笑。
看着小恶魔从门缝里走回去，汤姆又一次站起，有些嫌弃的瞪着自己的一条后腿——它是骨折的。
两周前汤姆在马路边散步时，被路人踢了一脚，大概以为是流浪猫吧，它被踢飞到路中央，躲避不及，让来往的车压断了一条后腿。
可怜的汤姆！彻底告别了和那只老鼠的追逐。
汤姆拖着后腿，忍着痛苦慢慢的爬向那扇通向院子的门。
真是千辛万苦啊！汤姆勇士终于即将跨出屋子，迎接那温暖的阳光。
然后，就在要接触光明的那一刻，汤姆闻到了老鼠的气味。
“请问，是汤姆老先生吗？”有个小小的声音在询问，见这只大猫点头后，更加紧张的问：“有些老鼠说，能在您这里得到一点食物。”
“那只猫太厉害了。我们已经被它端好几窝了！现在大家都不敢出门…”
汤姆想，这只老鼠都比那群贼猫懂礼貌，可是对不起啦，我的早饭已经让给了一只恶魔……
“那好吧…”小老鼠伤心地低下头，汤姆老眼昏花，心想这个小家伙说不定掉了眼泪…我可能为它做点什么呢？我是一只不中用的老猫，也许告诉它厨房冰箱门是往左开的，这能让它们多活一阵，小笨蛋们一直没找到打开冰箱的正确方法。
这群小笨蛋！没了头领什么都干不好。
也就只有杰瑞才知道冰箱的秘密……哦，还有她那个白色的侄女，也许是侄子也说不定……
啊，杰瑞大概有了自己的孩子了吧，我还是单身哩……
汤姆想着，忘记了门外那让自己如此渴望的阳光，忘记了被恶魔欺负累积的怨气，忘记了——自己还在门口趴着的状况。
出门购物的女主人怀抱着一大堆东西慢悠悠的走来，东西多的都挡住了脚下的视线。
还在回忆中的汤姆只感觉一个好像几万斤的大脚踩到了它的背上，一下子仿佛五脏六腑都要被踩出来。
女主人感到了脚底的异样，侧过身子低头看——“哦！汤姆！我的宝贝，你怎么在这儿！？”然而受害者汤姆已经听不见凶手的呼喊，它翻着白眼晕过去了。
“我可怜的汤姆，或许我该把它送去医院，”女主人想，“可它已经是只老猫，救回来也活不长了，而且最近兽医的收费越来越高了。”
“我不应该在这只老猫身上花这么多钱，我只是轻轻踩了它一下，也许并没有骨头断了呢？”女主人这么想，她几乎打算抛弃年轻时为她拼死拼活的好猫汤姆！
“如果它捉到过老鼠，我会心疼失去了一位守卫，但是它从没抓到过。”
“甚至它还救过那只可恶的老鼠……”“……”“……”
女主人在心底为自己见死不救找好理由后就心安理得的走去客厅摆放这些间接“害死”汤姆的小玩意。
我们可怜的汤姆！
它在主人眼里几乎被贬低得一无是处，但那都是事实没错，没抓到老鼠的猫绝不是好猫，就像老板只会看你工作的结果而不会观察你为工作滴下的汗水。
汤姆也许是一只敬业的猫。它年轻时镇守岗位，虽然有时会打打小瞌睡。
但它抓不到老鼠。
坏猫。
它是一只忠诚的猫。无论主人怎么教训它、威胁它，它从不离家一天。
但它抓不到老鼠。
坏猫。
它是一只善良的猫。在冬天它会关心被关在门外冻僵的小老鼠，有时也会给几天没吃到食物的杰瑞送些吃的。
但对老鼠的关心、慷慨、宽容是作为一只好猫不需要的。
所以汤姆是只坏猫，在人类眼里。
回到正题，请不要忘了那只求食的小老鼠，女主人来时它对着汤姆的耳朵大叫，可汤姆动都不动，无可奈何的小老鼠只能自己逃走——躲到了不远处的小角落里。
它是这场事故的见证者，亲眼看着凶手踏着震耳欲聋的脚步逃逸。
等那个巨人走远了，它才敢探出头来，踮着脚轻轻的走到汤姆的脑袋前，贴在受害者的鼻子上——“还有呼吸！”它放下心，悄悄的溜走了……
汤姆醒来时感觉很奇怪，不知道为什么，嘴里一股奶酪和牛奶的味道。我是没吃这些东西的，汤姆想，可能我现在是在天堂吧，我应该已经死了……
费力地睁开眼，汤姆看见的还是那个熟悉的环境，自己还是趴伏在门口，阳光已经变得发红，看来是到了傍晚，美丽的夕阳悬挂一方的时候了。
“哟，老汤姆，”有猫在叫它的名字，“你是在这里晒太阳吗？”汤姆缓慢的扭过头，看向那只好猫。
杰德，那只大猫的名字，就是那只让老鼠们闻风丧胆的猫。汤姆刚想回答。
“算了，我又不在意这个，”杰德挥了挥爪子，“你有没有看到一群老鼠偷的牛奶和奶酪？那群小东西居然敢在我眼皮子底下干这种事。”
汤姆有点生气，看来那群小混蛋没礼貌的毛病是从你这里学到的！
不过我并没有看见老鼠，我想你能抓到的。汤姆打量着杰德，这是一只黑猫，皮毛因老鼠的滋润黑的发亮。
“不，老鼠已经全在我肚子里啦！”杰德骄傲的拍着胸膛，露出白亮的獠牙。
那你可真厉害。汤姆迷糊着眼睛，不太相信。
“真的，”杰德说，“还有一只特别搞笑的，说咱主人踩了你一脚，你快死了，来向我求食物救你……”它轻蔑的瞧着老汤姆，“不过想想那也是谎话，你还好好的。”
大概吧。汤姆在心里说。
“我最讨厌老鼠说主人的坏话，所以我抓到它后是一小口一小口吃掉的。”
残忍的东西，汤姆想，可怜的小老鼠。现在我大概知道自己嘴里的牛奶和奶酪味是从哪来的了。
“我为什么要和你说这么多？”杰德挠着肚皮晃晃悠悠地走开了，“我还要去找赃物呢！浪费时间！”
晚餐，史蒂文小恶魔吃了三份，汤姆的、他自己的、还有吃了太多肥老鼠而吃不下去的杰德的那份。
这下子汤姆明早大概有早饭了，因为小恶魔已经撑得打滚啦。
汤姆一天没吃东西，脑袋有些晕乎乎的，希望早点进入梦乡，也许在那里它会快乐些。
那只橙色皮毛的小老鼠是谁？
汤姆，你一定要给我抓到那只老鼠，给我把它赶出去！
也许它被冻僵了，也许没事，也许它会死，也许……
或许我应该出去找找它，我应该帮帮它，应该给它些吃的，应该……
我们闹过很多笑话，甚至我们还一起去过火星，我们签过和平协议虽然最后反悔了，我曾经以为我真的杀死了它，我没想过我会这么伤心，也许我不当一只猫能和它做朋友，我在天堂见到它我该去抓它么？
它是一只老鼠，作恶多端，狡猾，经常使些诡计……
可能现在它还没死，它是搬出去了？还是被小老鼠们留在洞里照护？
汤姆睡着了。
夜里，冷风呼啸。汤姆迷茫的睁开眼睛，抖了抖胡须和耳朵，正打算继续睡去。
窗户外面好像有什么东西。
橙色的，就像是那只老鼠一样。
汤姆在窝里犹豫，我想我该去救它，可主人并不喜欢它，放它进来更有可能被杰德抓住吃掉，连骨头都不剩。
让它在外面会被冻死的吧？那也许比被吃掉舒服。
这么想着。
汤姆缓慢的从窝里爬出来，忍着痛捏手捏脚的走到窗户旁，打开，冷风一下子灌进来，冻得它差点抬不起窗户。
是你吗？汤姆探出头，打量着那个橙色的东西。
大风突然刮起，那东西就像是树叶一样轻飘飘地落在了地上。
啊，是真的树叶。
汤姆慢慢放下窗户，低着头准备回窝。
我为什么会想见到那个小东西？它可是给我添了不少麻烦，让我火大，搅乱了不知道多少个我的约会……
汤姆想，可能是我太老了，快死了，想见见与我在一起时间最长的动物。
杰瑞。
汤姆。
汤姆挺直腰板，从未如此希望见到那个小混蛋。
我要去看看它，拜访一下它的洞，可是我难道要空手去吗？我可没有什么能当做礼物的，不，我们没必要送礼物不是吗？反正我不在乎它，它不在乎我。
汤姆想着，拖着后腿一步步走向厨房，给它些奶酪也许不错，它最喜欢吃这个，是所有老鼠都喜欢吃这个。
汤姆艰难地来到厨房，想打开冰箱却完全没有力气，我还能怎么办？汤姆很沮丧，我这只老猫连冰箱都打不开了。
失落中，汤姆看见了一个盘子——里面放着的就是那个亮黄色充满香气的食物，老鼠们的最爱，可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么明显的地方却没被偷走。
汤姆可没有思考那么多，因为还有更难办的事情，因为那个盘子，在最顶上的餐具柜里。
年轻时的汤姆也许能跳那么高，但现在的老汤姆力不从心，连爬个楼梯都要吐出粉舌头。
我能拿到它，只要能爬上做饭的桌子，我就能拿到。
汤姆笨拙的用三只脚想爬上桌子，却只能到达高度的一半就掉下来了。
说真的，我恨这条腿，汤姆怒视着那条残废的后腿，如果它还有点用处我会很开心的。
“汤姆叔叔？”安静的厨房里出现了第二只猫的声音，吓得汤姆又一次从半路掉下来。
史蒂文看着老汤姆：“您是想要拿到那个盘子吗？”
是的，汤姆点点头，小恶魔如果你能帮我拿到，那你简直就是小天使！
“看在您慷慨地赠送早餐与美味的晚餐的面子上，”小恶魔，不，小天使说，“我会帮您的。”
汤姆欣喜的看了它一眼，等待着。
小天使轻快的跳上了桌子，又用前爪抓住餐具柜的底板，成功翻了上去，然后一脸疑惑的将盘子向汤姆的方向推，汤姆弯下腰，盘子掉到了它的背上，又滑落在地板上，响起清脆的声音，汤姆脑袋一麻，幸好盘子并没有摔碎。
汤姆拿起盘子中的东西，丢下小天使逃出了厨房。
而小天使，身手矫健地跳下来后吐了吐舌头，“为什么汤姆叔叔要拿那东西呢？又不能吃。”
汤姆慢慢的、稳重的走着。
拿着那个香喷喷的、充满奶酪香味东西。
走到了那个路过无数次的小洞口前，轻轻的敲了敲墙壁，等了一会儿，并没有老鼠从里面走出来，汤姆想，也许它正在睡觉，我可不能没礼貌的把它叫醒。
汤姆又去了书房，那里的桌子很矮，轻轻松松就拿到了笔和纸。
那么，要写什么呢？
汤姆仔细想了想，举起笔：
I wish you good health
you friend Tom
汤姆突然开始生气，谁和那个小混蛋是朋友？！
于是将意为朋友的单词涂掉，一直涂到完全看不清写了什么。
接下来又是沉思，我们绝不是朋友，汤姆想，我们是敌人。enemy！
下定决心，汤姆将单词写了上去。
不，也许我们并不是敌人……汤姆又犹豫了，可能的话，我想……
写上了赠言，汤姆觉得有些累了，以往的它应该还在窝里睡大觉。
就好像心灵上的疲惫，好像一个成天说谎的人终于道出一句真心话一样。
灵魂上的劳累……
汤姆想回到窝里去，想好好的睡上一觉，然后第二天来这里看到老杰瑞对着它打招呼，嗯……也许我应该扑上去抓住它，把它吃掉，汤姆坏坏的想。
我是真的有些累了，连路都走不动了。汤姆每走一步都那么艰难，浑身无力。
难道是上帝希望见我吗？
不，就算是您想见我，也要等我明天见到杰瑞，让我吃掉它。
汤姆又走了几步，却直接栽倒在地上。
眼皮已经抬不起来了，爪子也没有力气，就这样明天要怎么抓到杰瑞。
汤姆想，杰瑞，你该感到幸运，我可能吃不了你了。我要先去上帝那里占个座，等你也去，我一定要抓住你。
一定要抓住你。
杰瑞。
第二天，杰德发现了汤姆倒在那里，安安静静的，一动不动。
史蒂文晃动汤姆的身子，却收不到任何回应。
汤姆叔叔走了。
小天使还顺着气味从旁边的洞里拿出了汤姆送给杰瑞的礼物。
可那个洞早就结满了蜘蛛网，那儿主人早就安眠了。
小天使明白了为什么汤姆叔叔要拿走这个东西。
I wish you good health
your neighbour Tom
而那个黄色的、香喷喷的、散发着奶酪气味的。
是一块香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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