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六月初旬,和煦的春意开始向闷热的夏日转变。受前不久一系列事件的影响,我的好心情也如东亚季风似的背我而去,一时半会儿没有回来的迹象。
「能悠闲地趴在那儿发牢骚,不正说明你现在的生活已经够安适了吗。」
「也是呢…假如没有某位杀人狂魔跟地缚灵一样缠在我身后的话就更好了。」
不管是晴明公的多少代传人请赶紧来让这家伙成佛吧,我会给贵神社捐一千日元的。
「什么啊,我在阿虚同学心中才值一千元吗。杀了你哦。」
「哈哈哈…」
听到身后朝仓平淡地用敬语说出的人身威胁,我干巴巴地笑了几下。敬语和杀人狂,感觉这两种元素组合在一起还挺不赖…专有名词是叫什么来着,反差萌?
没错,眼下是六月初旬。
我和朝仓,也逐渐变成了开得起这种程度的玩笑的关系。
最近朝仓上课时基本都好好在听,偶尔跟我闲聊一两句,不如说她之前就是这样,只是当时我的神经有些敏感过度。而我的话——不得不说靠窗倒数第二个位置实在不能再赞,每天用胳膊枕着脑袋沐浴在暖洋洋的阳光下,眼睛微眯地看着一尘不染的湛蓝天空,整个人都慵懒起来了。
我最近喜欢偷偷在心中拿朝仓跟春日比较。春日坐我后面的时候,隔三差五就被她拿圆珠笔戳我后背,回头的一瞬间映入眼帘的是她那骄阳似火的笑容,然后便要不情愿地听她描述SOS团的未来之类的宏伟蓝图。如今换了朝仓,习惯了之后反而比以前安逸了…相应地精神状态也有点懈怠。
对了,说到春日,她最近似乎没在盘算什么大动作,对朝仓的敌意也有所收敛——亦或是因为她们在教室内不怎么来往所以没表现出来。总之,如今的春日也懒洋洋地趴在那个靠走廊的位子上,看上去人畜无害。
然而没来由地,我总觉得这只是表象。
毕竟是那个春日耶,暴走起来破坏力堪比原子弹的凉宫春日!
更重要地,这颗原子弹配置的引爆用中子源根本不具可控性。就跟薛定谔的猫不知何时才会死一样,这颗残念原子弹的爆炸时限也是未知数,或许是五分钟后?又或者两年?
总之,我对春日还是多少有些不放心。
「话说阿虚同学,这么悠闲真的没关系吗?似乎压根没把期中测试放在心上的样子?」
「…忌中测试?那什么啊听上去好可怕。」
哪有学校要求学生在服丧期间还考试的。
「看来是真的忘了呢。」
「好吧请恕我无知…」
完全把期中测试这回事抛诸脑后。
应该说这俩星期根本没专心学习,和春日和朝仓一起疯得太过了呐…根本原因还是出在朝仓!
我恼羞成怒地转过头来瞪着座位上的朝仓。她把脑袋倚在左手手背上,目光下瞥,右手在数学习题册上流利地写着方程式,速度快到令人怀疑限制她做题效率的因素是她写的速度而非想的速度。
…
锁骨附近的肌肤从水手服的V型领暴露出来了呢。
在黑色秀发的映衬下格外耀眼。
我默默吞了口唾液。
「干嘛用那种不怀好意的中年人类男性的目光盯着人家的领口。」
朝仓目光上移,略带鄙夷和不满地与我四目相对。
「事先说好,拜托我或者长门同学用资讯操作篡改成绩可是不行的哦。」
为什么!
「又不是随时随地想用就用的东西,何况在他们眼中也算不上紧急事项。」
「他们」指的是资讯统合思念体吧,朝仓乃至长门的头头。
也就是说,只有在那帮家伙认为必要的情况下朝仓才能发挥能力吗…且慢,之前不是说朝仓其实想什么时候杀我都行的嘛!现在连帮我这点忙都做不到?
只见朝仓表情一转,从平淡到略带一丝坏笑,右手甚至转起了笔。
「当然——假如我愿意的话,换作其它方式帮你提高成绩也未尝不可哦,人类认知范围内的方式。」
也就是说…
辅导我…学习,吗。
可恶,明明不甘心得要死,却无法抗拒这恶魔的诱惑…
「你可得想好了,学校貌似挺重视期中测试成绩的呢,有可能会拿来当参考。」
什么的参考?
「谁知道呢…下半学期重点照顾对象?或者暑期辅导候选名单?」
唔哇!听上去就毛骨悚然!
这可不行,我从小学到国中都坚守班平均水平偏下的位置。冷不丁从偏下跌到最下,成为人生污点之余还会使我在班内显得十分突出。处事低调向来是我的信条。
怎么办,要舍弃自己的尊严,向曾经的敌人朝仓求助吗…
「知,知道啦…总之先让我考虑一下。」
「诶~选择了为自己留余地的回答呢。既然那样就算了吧,我对优柔寡断的男性没兴趣——」
「行啦知道了求你辅导我学习吧!」
无可奈何之下还是屈服了。
由于带些火气不小心说得有点大声,在寂静的自习课堂吸引了周围的大片目光。
「嘻嘻…我很期待哦,阿虚同学。」
装作局外人继续运笔如飞做着习题的同时,朝仓以只有我能听见的声音幽幽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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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爽。
可恶,实在不爽啊!为什么我会鬼使神差地答应了朝仓…从此以后就要被朝仓以学习辅导要挟,成为她名副其实的傀儡了吗!?感觉有十足的理由怀疑朝仓对我的心智进行了资讯操作。
算了…振作起来,先别想那些麻烦的事情。
先别管春日和朝仓如何如何,想点开心的事吧。
快步走在午间人影稀疏的校廊上的我这样想着,右手摸了摸校裤口袋,确认那样东西的存在。
那东西在口袋中呈现四方形轮廓,富纸质感。
没错,是一封信。
延续了朝仓的优良传统,大概于今早被放进我的鞋柜,然而是明显区别于朝仓那随便撕下的纸片的粉色精致信封,背面用整齐可爱的字体写有这两行字:
❀
午休时间,在社团教室等你。
实玖瑠
❀
任谁都想象不出我读信时的雀跃!
英语课上听过千百次也听不进去的否定表肯定句式此时从尘封的记忆匣倾泻而出,我差点想违反治安法买串鞭炮庆祝一下,可惜现在是六月大概没什么地方卖,假如是暑假就好了。
自习课上我无心学习,趴在桌上发呆的原因也正出于此,并不单纯是享受阳光浴,主要是在想这封信的事。
尽管没有充分证据断定这封信确实出自朝比奈学姐之手,尽管考虑到不久前被朝仓用这种手法骗过,我仍在上午第四节下课铃打响的同时冲出教室,义无反顾地快步走向活动室。我毫不怀疑朝比奈学姐邀我会用这种绕圈子的方式,也很容易就能联想到她一本正经而略带兴奋地在信纸上写字的可爱模样。
问题是,她叫我去干什么呢?
由于兴奋和期待,加上正午烈日的照耀,不出三分钟我就大汗淋漓地站在SOS团活动室门口。
是心率上升引起的吊桥效应吗,事到如今也开始有点紧张了…应该没事的吧?中午的话长门应该也在里面…
总之先调整好呼吸,然后出于礼貌起见轻轻敲了敲门。
「请进~」
没错,是学姐的声音!我放心地打开门走了进去。
谁知进去之后才发现长门并不在,甚至朝比奈学姐也不在。
有的只是,一位身着白色衬衣和黑色迷你裙,轻靠在面向中庭的窗户旁的女性。
当她回眸的瞬间,我体会到了「沉鱼落雁」这个词的真正含义。
时间被无限拉长,心脏停止向全身泵出血液,周围的空气仿佛于此刻凝固,就连窗外的云朵也停止了飘浮,有受地心引力坠落的趋势。
「好久不见呢,阿虚。」
她见到我,喜悦地走上前来握住我的手说道。
她的容貌似极了朝比奈学姐却又不是朝比奈学姐。我熟知的学姐个子没这么高,脸蛋也没这么成熟,胸部也不可能在一日之内暴涨三分之一。最重要的是,不会主动穿这种类似OL服装的略显煽情的服饰。
「嗯,阿虚?怎么了,手在颤抖哦。」
「鬼…」
我想起来了…
「鬼啊!!!!!!!!!!!!!!」
全身不由得向上跳了起来。
我想起来了!之前春日为了宣传SOS团拍的那个朝比奈学姐OL装扮写真集,拍摄过程进展到一半时杀出个朝仓,最终我没能保护好记录有学姐性感照的存储卡,使之毁于朝仓的魔爪…当时学姐的装扮就跟这个很像!
是,是真正的地缚灵吗!?由于没能作为照片公之于世而产生了怨念,从化为碎片的数码相机存储卡中生出的地缚灵吗!
「虽然不知道阿虚你在想什么,总觉得是很失礼的东西…我就是我,你所知道的朝比奈实玖瑠哦。」
「…诶?」
稍微回过神来,发现OL装朝比奈学姐(?)无可奈何地叉着腰看向我。
「只不过,是来自和那个孩子相比更加遥远的未来…一直很想见你一面呢,阿虚。」
原来如此,来自另一个时间平面的朝比奈学姐这个说法能够接受。我逐渐冷静下来。
「等等…这么说来,现在这个时间平面上有两个朝比奈学姐吗?」
「是的,一个是这里的我,一个是在教室中跟同学吃着便当的我。」
大人版朝比奈学姐笑靥如花,那样子确实是我再熟悉不过的可爱学姐。之前学姐在第一届不可思议事物搜寻大会上向我揭露身份时我还半信半疑,在那个没有窗户的教室中呆了五分钟后变得别人说什么我都会信,如今亲眼见识过大人版朝比奈学姐,我更加确信了她是货真价实的未来人。
接着,大人版朝比奈学姐的神情渐转严肃。
「我是向上级强硬申请才得以回到这个时间的,为了向你传达一件事。时间有限所以只能长话短说——对于阿虚你而言的最近,发生了一些异常事件。」
这我当然也清楚。要是连那种程度的事件在我的脑子里都算不上异常,我的脑子也有够异常的。
「我不是指你和凉宫同学、长门同学以、古泉同学以及我的相遇,也不是指那个教室里发生的事情——不,或许跟那天傍晚、那个教室里发生的事情有一定关联。」
意识到学姐并非在开玩笑,我也收敛起了玩笑的心态。说起来她说对「上级」提出申请,是指未来世界中类似时空管理局的玩意儿吗?
「我们未来人有着『既定事项』的概念。因为『过去』的事情都是我们经历过的,即已知的、必然发生的,所以称为既定,我们的职责之一就是时不时地回到过去保证既定事项的正常进行。我知道你想问既然必定发生为何还要加以人工干涉,解释起来比较繁冗所以请允许我略过。重点是,最近在阿虚你身上发生了『非既定事项』,即我们没有经历过的、未知的…」
朝比奈学姐直视我的双眼。不知为何,那瞳孔中除严肃之外,还有另一种负面且感性的色彩——如飘渺的云雾般淡淡的伤感。
「是不应该发生的事情。由于此前一直在跟『既定』的事物打交道,这次可以说是我们闻所未闻的状况。」
不应发生的…
「我就直说了阿虚,你最近好像跟朝仓同学走得太近了点。」
也不算有多近吧。
只不过差点被她捅刀子,然后在某种意义上和好,如今成为了井水不犯河水的前后桌关系而已。
但是,在局外人看来是严重偏离历史主线的展开吗…
「从那个傍晚的结局开始就悄然与时间平面的正常流动分离,如同从树的主干长出新的枝条。而且,很难评价这是充满生机的好枝条…谁知道呢,没准将来会长出瘤子也说不定。我们对此也十分费解,这似乎已经超出了我们现有的理论体系能够解释的范畴。不管怎么说,我们希望身为当事人的阿虚你能够给予重视。」
那就是大人版朝比奈学姐缄默地转身,推开活动室门口离开之前,对我留下的最后的叮嘱。
「在事态进一步脱离掌控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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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归算是听完了大人版朝比奈学姐的一席教训,至于理解与否又是另一回事。总之,受此影响的我思绪杂乱地过完了整个下午,最终决定别去管那么多奇奇怪怪的事项回家饱睡一觉,明天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地照常上学。
然而,热切希望与我攀谈一番的似乎不限于朝比奈学姐一人。
「你好。」
傍晚时分,为了使心情爽朗些而大步流星地走回家,发现古泉那家伙正在门口等着我。
他和我一样穿着制服拎着书包,一副刚放学的样子。只不过,那有些疲惫的神色和略带倦意的事务性微笑怎么看都与学生形象不符。
「看得出来吗?实在抱歉,近来有些忙碌。」
古泉双手垂在两侧,身子微弓,到刚才为止似乎靠在旁边的墙壁上,给人风一吹就会散掉的感觉。
「稍微耽误一点时间。还记得我以前说过,有时间给你展现一下我的超能力吗?」
嘛,事到如今我也不会对古泉的超能力者身份有怀疑了。不过我不否认自己很想亲眼见识一下他的所谓能力,毕竟我过去也曾迷恋过诸如假面骑士的特摄片。
「一定要今天吗?」
「机不可失。」
我把书包在玄关放下,向正巧小跑过来的妹妹交代了几句,便走回古泉身边。
古泉伸手挥了下,一辆黑色的士如同预先算好时机似的精准出现,在我们面前停下来。我和古泉上了车,不一会儿就行驶到国道上,据刚才他报给司机的目的地名看来似乎要去到县外。期间不知是为了打发时间还是什么,邻座的古泉向我抛出个有些古怪的问题。
「人们常常说,现实有时比虚构作品更具戏剧性,关于这点你怎么看?」
虚构作品吗…有点泛啊,是指小说之类的?
「也是呢,广义而言小说、影视乃至口口相传的志怪、神话都可纳入吧。譬如北欧神话中的众神,由于文化特征的缘故在心智上十分接近人类,任性、妒忌、恶毒等负面情感在他们身上也表现得淋漓尽致;假如世界真的被这群任性的神所统治,想必不会有多长久吧。至于基督教中的耶和华,虽然有着博爱主义光辉但在发动大洪水时可丝毫不手软。其余如埃及的荷鲁斯、中国的三皇五帝等也或多或少有着独断任性的色彩。」
古泉向后仰靠在座椅上,望着的士顶盖,带些苦笑意味地说道。
「然而事实上,现实世界中的那位『神』大人比传说故事中还要任性、蛮横也说不定。」
「是说春日那家伙吗…」
之前古泉一个劲地向我唠叨春日是神的时候我还以为他脑子秀逗了——老实说即便如今也不太愿意承认这点。
「然而这就是事实。凉宫同学有着改变甚至创造世界的能力,换言之,她也有着一念之间将这个世界化为乌有并重构的力量。天晓得我们安居乐业的这个宇宙是不是某种反复重装后的产物呢…世间的一切都围绕一人的意志运转,不觉得这比神话传说还要不靠谱吗?」
我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话语回复,为不使自己显得太愚蠢侧头盯着窗外高架路上川流不息的车辆。
「不过身为凡人的我们也没什么好抱怨,只能尽量揣测并迎合神的心境,以免她萌生有违世界安定的想法——迄今为止我们主要担心的都是这点。」
「到了。」
车子停了下来,司机的声音在前座响起。
这里是一片荒无人烟的海滩,在悬疑片中大概会用作地下交易或者毁尸灭迹之类的场景。一般很难想象有司机的心理素质好到能把车开到这里,也很难想象古泉居然没付钱就下车了,不过我倒不是很奇怪。我打赌等下回去肯定还是坐这辆车,假如回得去的话。
「这里是方圆十里都未开发的郊外,没有任何人工设施。老实说我自己都对要前来这里感到奇怪。」
「什么意思,你把我拐到了一个自己都不知道的地方?」
我和古泉在沙滩上短暂散了一小会儿步。
「至少来这里的理由还算清楚。先作个温馨提醒,现在走还来得及。」
「都到这时候还说什么…」
都牺牲回家睡大觉的时间,而且到现在还没吃饭导致肚子饿得咕咕叫,我可是决意要亲眼见识古泉的超能力才罢休,就算会被卷入与外星怪物的乱斗也不管了。
「那么,请允许我——」
面向大海的古泉冷不防牵起我的右手,好恶心!难道是要向我表白!?
「抱歉,能不能闭上眼睛几秒钟呢。」
唔…虽然不太能接受还是按他说的做吧。我闭上双眼,耳畔回响着海潮涌向岸边的声音。当古泉引我向海的方向走出几步时我有些后悔了,但鞋子却意外地没有湿,甚至不知何时海潮声已经隐去,留下一片静谧。
「我们到了,睁开眼睛吧。」
我缓缓张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灰色的世界。
直到刚才还在夕阳的映衬下十分绚烂的天空被染成毫无生机的纯灰;脚下,不知为何竟能托住我们,如镜子般的海平面延伸至视野尽头;回首张望则是同样陡然变成灰色的大片沙滩。
「这里是次元断层的夹缝,我们称之为『闭锁空间』,是跟外部隔绝的存在,方才那片沙滩正好成为了这里与正常世界之间的『墙』,我们也是几小时前才获悉它的产生。」
古泉朝沙滩方向伸手,我也学他伸出右臂,却仿佛遇上一堵无形的壁障,像冰冷的果冻一样,在指尖陷入几公分后将其弹了回来。
他刚才说,「我们」吗…
「我们『机关』的超能力者之能力与职责之一,就是进入这样的空间。闭锁空间的产生变幻莫测,有时是隔三差五,有时几个月才产生一次。不过,我们唯一确信的规律是——只要凉宫同学的精神不安定,这个空间就会出现。」
古泉目视大海彼方,双手插在口袋中,不再说话。
古泉口中的这个闭锁空间真的非常安静,连海浪声都没有。
偶尔,隐约有一阵类似轮船汽笛的幻听般的呜鸣。
不对,那是真的…真实的,通过空气振动产生声波传入耳朵的声音…其来源是…
为什么一直没注意到呢…
一个正蹲坐在离我们不远处的浅海中的,三十余米高的蓝色荧光巨人。由于他是双手环膝坐在海中而且身体比例的不协调程度得把达芬奇气哭,若是直立起来估计超过七十米。
他的身形如此高大,以致我刚才似乎将他的蓝色身躯错认为布景的一部分。
决定了我没有像特摄片中的群众演员惊慌地乱跑乱叫,而是站在原地凝望他的一点,是那巨人并没有表露敌意。他也一动不动地望着大海,驼着背,头部微微仰起,五官模糊的面孔没有张开类似嘴巴的洞却发出了声音。
「哞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刚才听到的,如汽笛般悠长,透彻,不知是否带有情感的声音。
接着他就又发起呆了,别无其它行动。
「他是『神人』,这个闭锁空间的主人,一般我们认为他是凉宫同学内心焦虑的具象化体现。」
这样啊,那么…
不一般的时候呢?
「这就是问题所在。」
古泉就像被问起用最强之矛戳最强之盾会如何的武器贩子,露出无奈的笑容。
「我们也不是从今天开始跟神人打交道。按照往常的剧本,闭锁空间,以及神人出现的应该是更接近市中心的位置,譬如喧嚷的十字路口,林立的高楼大厦…然后,神人会在里面开始大肆破坏。闭锁空间内的影响不会波及现实,但假如放任神人不管,这个空间就会越来越大,最终蔓延至全球并取代正常世界,所以我们超能力者站出来与神人搏斗,最终令闭锁空间随着神人的倒下消失——十分王道的正义英雄故事吧?当时的神人就和叛逆期的国中生一样不安分呢。」
简直是嗤笑我智商般的明喻。
「然而最近开始有了转变——从不安分、焦虑变成了另一种东西,而且暂时谈不上是好的转变。如你所见,闭锁空间的产生地点悄然向郊外移动着,而且神人的行为也趋于平淡化。」
古泉说到这里时,那个叫神人的家伙恰好百无聊赖似的一挥手朝海面击落,溅起一大片堪比海啸的浪花,连站在后方的我们都抬起手臂稍微遮挡面部。
「你管这叫平淡?」
「确实很平淡啦。在玩具店里大吵大闹的小毛孩,以及一个人在海边孤零零地拍打浪花以发泄情绪的小孩,哪边的直接后果更严重一眼即见分晓不是吗?」
假如我是家长,不管哪边回去都要等着挨板子。
「然而,后者处理起来更棘手确是毋庸置疑的。」
不知不觉,古泉回过神来面朝着我,双手从校服口袋中掏出来,认真地直视我的双眼说道。由于太过正式、与他的恶心帅面具反差太大以致我背脊有些发毛。
「倒不是说我对孩子比较有爱心,而是因为根本无从着手,没有切入点。以往只稍简洁明了地将神人消灭即可,但这种情况下可不敢肆意妄为。需要在这儿陪他直到满意为止吗?需要打探他像一尊思想者雕塑坐在海中央的原因吗?说到底神人与凉宫同学的关系也似乎值得我们审视——结果,还没理清思绪闭锁空间就冷不丁地消失了,每次都是这样。」
正说着,闭锁空间如同配合着古泉的讲解般发生了变动。
灰色的天空布景像碎掉的鸡蛋壳,以某点为中心忽然龟裂并迅速蔓延至视野尽头——以及硕大的「神人」身上。
下一瞬间,布景崩离,碎片四散,帷幕落下。
我低头一看,发现自己脚下的沙子又变回土黄色了。
「这就是我想给阿虚你看的『近来的闭锁空间』了。历时…十二分钟,算很短了呢,昨天我可是陪神人一起看了足足两个钟的海平线,宛如从小玩到大的青梅竹马。」
如果你是想用这种叙述诡计博取我的同情,不得不说你还是太嫩了。
「观后感如何?」
嘛…简而言之就是不关我事。
「阿虚,虽然我自认为在刚才的对话中给了足够多的暗示但保险起见还是重复一遍:这是凉宫同学创造的空间——」
「那又怎么样!?」
「你是被凉宫同学选上的人!」
该说是不出意料吗,闲谈变成了争吵。
彼此间的距离缩短至鼻子即将接触的十公分以内。古泉从来没有对我露出过如此严峻的目光。我思考了零点一秒,确认这里是荒无人烟不会被人目击的沙滩,并认真考虑是否给这小子的俊俏脸蛋来一拳。
「抱歉,是我言辞不当,争执对大家都没有好处。再往下去就不是写封检讨书就能交代了呢。」
古泉主动向后退一步,切换回人畜无害的业务用笑脸。
不得不说,今天的我真有点被这张笑脸治愈了。自己都觉得好恶心。
「总之,无论凉宫同学与神人关系如何,凉宫同学眼下情绪不安定这点是肯定的,究其原因想必阿虚也并非揣测不到。」
那当然。
再怎么说也明显过头了吧。这种程度才不需要什么心理学检定或者弗洛伊德理论的知识储备,一看就知道了嘛。是啊,说难听些不就是想逼我承认自己是导致春日陷入这种精神状态的罪魁祸首吗!我承认了行吧!
但是…但是那又怎么样…
凭什么啊,一定要绕着春日那家伙团团转什么的。
因为她是太阳吗?然而历史是不断发展变化的。托勒密被哥白尼扇了一耳光,哥白尼又被伽利略吹毛求疵了一番,天晓得春日会被谁怎么样!退一万步,即使日心说是成立的——那跟想在地球上脚踏实地过稳当日子的我又有何干?
「希望阿虚你明白,『一介平凡高中生』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无论情愿与否,你至少也成为了特摄舞台的互动观众。请认真审视自身的责任。」
说完,古泉就向沙滩边上的公路走去,那里赫然停着一辆黑色的士。
结果,直到抵达家门口都再没跟他彼此正视过。
—————————————————————
至此,朝比奈学姐和古泉都把他们的观点和嘱咐灌输给了我,留待我自己慢慢消化。真希望他们别一厢情愿地对我的胃部寄予如此期望呐,我又不姓小林或者曾根。
而这边的回应嘛…当然是无视。
只不过,稍微也对那边提防着点吧,最近别做太多会惹春日火大的事。
反正就算古泉那番话不无道理,我是异彩纷呈的SOS团中最朴实无华的角色这点是一百年不动摇的。既没有犯规般的资讯操作能力,也没搭载于各个时间平面间穿梭自如的机能,就连时间和空间都被限制的超能力也不具备——但换句话说,既然能力越大责任越大,相应地我这种小角色就不必多管闲事了吧?即便被特摄现场的主持人满脸堆笑地拉上舞台,也只用在旁边做出一副给假面英雄加油的样子。
所以,我决定了。
都已经是这样脆弱不堪的角色了。
至少这次,就算是对春日也绝不退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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