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冬天。
平原上的冬天没有雪山那么悠长、没有草原那么凛冽、没有海滨那么温吞，但是不知为何，他觉得那个冬天特别的冷，冷的不像是平原上的冬。
他在城镇边的小山的跋涉。
冬日的山向来是少有美景的，何况这座山只不过是不高的小山包，甚至连终年积雪的白霭都没有。
但是他慢悠悠的在那座小山上跋涉。
这个时候，他就能记起和她在小山上跋涉的四季。
那位巧笑言兮的夫人已经离开他两年了。
他站在小山的山顶深呼吸，看着山下络绎不绝的街市。
他哭出声来。
那位夫人离开之后，这还是他第一次落下泪来。从小的教养和贵族的位子告诉他不能在人前轻易的表现出自己的懦弱和情长——政治里终究是不应该有那么多细腻而刻骨的、哪怕是简单的思忖就要叫人身形颤抖的忍泪的情感在的。
“大叔，你哭了呢！”
警敏而锐利的转过头去，映入眼中的是一个斜靠在掉光叶子的树下的十六七岁的女孩子。似乎是她脏兮兮的小手里捧着的烤地瓜的缘故，只是一瞬间，那些个方才燃起的政治性的敏感烟消云散，他温和起来。
只听到那个女孩子又说道：“是您太专心了嘛，居然都没能发现我呢……先说好，我可没有刻意的隐藏踪迹亦或其他，完全都是大叔您的过错。”她的脸从褐色的连衣兜帽里露出来，脸上的神色天真而狡黠，还有那么些个故作正经。
“怎么称呼？”依旧是很官方的应答。
“蛀牙！”那个孩子用一脸不可信的玩笑神色说出这个答案，“叫我蛀牙就好！”幸而他也并不是喜欢斤斤计较的人，于是便坦然一笑的接受了这个古怪的名字“那么，我该怎么称呼大叔您呢？”
“巴洛特。”他松乏下来，“那么，蛀牙小姐，您在这里忙些什么？”
那个孩子用一种看神经质的眼神瞥了他一眼：“我在专心的歇息并吃地瓜嘛，倒是您满脸泪光看起来有很多心事的样子……”
巴洛特先生一瞬间脸红了一下，见惯了勾心斗角皮里阳秋之后，这孩子的坦然让他有那么点儿的不知所措。
“是吗？”他颇有些不适应的回答道，“可能是因为想到了去世妻子的缘故吧。”
她突然郑重起来，把手里的地瓜小心翼翼的包好，带着严肃的神色从树后走到他面前：“那么，我还是站出来听您好好讲的好，这可是严肃的话题。”
也许是错觉，巴洛特先生在她行走和郑重的瞬间看到了一些曼妙、优雅、精巧的东西，这种东西应该与她流浪的身份背道而驰，但是他就是觉得在她的眸子或者说骨血里有着这种东西。他扶额清醒了片刻，再抬头的时候正好看紧那双清澈的眸子里。
“那个重要的人是怎么离开你的呢？”
那双好看的，清澈而又幽深的眼睛说。
“病症。”不知为何很平静的没有流出眼泪的说出了这个回答。
那双眼睛里的怜悯一时要从眸子里溢出来，他感到这时一双手轻轻地拥抱住了他，那个比他小十几岁的姑娘在他耳畔如同梦呓般的呢喃道：“都会好的，我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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