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的灯光很亮,而本来就不是很亮的外面世界就只剩下云后面透出来的微弱月光。从阳台开始下落,“哗啦哗啦”树叶与自己,树叶与树叶不住地颤动与摩擦。
“我跟掉下来到底有多缘分。”蕾娜心里暗暗地想。她抓住边上突出来的一枝树枝,小小的双手握住粗糙的树皮。然而,下一秒蕾娜就后悔了,如果一下子掉到底也就一瞬间的事情,而这样子不上不下的状态反而让她更觉得煎熬。更可怕的是有双发光的眼睛一直在远处盯着她,仿佛随时都有可能攻击她。
“果然不管是什么,被吵醒后,起床气都会很大呢。”蕾娜碎碎念道,“不管是小猫咪,还是小蝙蝠,我都不是故意打扰你们休息呢。”
“艾莉斯。”夏洛趴在阳台边叫着她的名字,“你没事吗?”
“我在树上。”蕾娜回应道。
“你等一下,我马上过去。”
“嗯。”
夏洛刚起身准备去找蕾娜,蕾娜房间的门被人给关上了。
“你是谁?”夏洛对着门口的那个人说道。
“作为一个骑士,我应该向对手报上自己的名字,但是很抱歉,我不能告诉你。”说着,那人从身后拿出了匕首,摆开了架势。他用的是匕首,却分明用的是骑士用矛的手法。尽管很担心蕾娜的情况,他还是保持了头脑的冷静。杜兰特给夏洛喂招的时候,教过他应对的架势。可是对方根本没有给他反应的时间,匕首劈头盖脸地刺了过来。夏洛只能利用房间里的阻碍物灵活躲避,并且故意发出巨大的声响。
“砰”门被撞开了,瓦利扎·贝奇利瑞伯爵带领着一小队亲卫兵冲了进来。“没事吧,凯普麦殿下。今天的宴会,好像混进了很多不怀好意的家伙。”说着,伸手去抓夏洛的手,似乎要帮夏洛护在身后。夏洛一心惦记着蕾娜,跟贝奇利瑞伯爵微微示了意,就从蕾娜的房间里穿了出去。
“切。”贝奇利瑞伯爵看着远去的夏洛·凯普麦,轻轻地“啧”了一声。
房间里只剩下一个来历不明的黑衣人,一个表情不明的贝奇利瑞伯爵和一小队面面相觑的亲卫兵。
“呼——”一声口哨想起,那人犹豫了一下便从阳台跳了出去。
树丛的角落里面,那双发亮的眼睛仔细地在打量着什么。手里的小刀映着自己冷漠的蓝色,他漫不经心地走在别人家的后花园里。然后,他朝着树上的一个小角落里将小刀了扔了过去。
“啊——”不知道是因为弄伤了手,还是单纯地感到吃惊,蕾娜轻轻地叫唤了一声。蕾娜站起来,检视一下手是不是被什么不安分的蛇虫咬了,顺便拍拍身上的尘土。然而,她还什么都没有做,就有人用小刀抵住了她的喉咙。
“不要说话。”那人说话一顿一顿,每个字都发得很清楚,只是给人一种太过冰冷的感觉。
蕾娜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脱身,但是她更多地好奇到底发生事情。因为今天一早上开始就有一种违和感——太过安静却又太过窸窣骚动,也许只要跟这背后这个人就一定能够理清楚事情的真相。
“走吧。”
蕾娜回答道:“如果是人质,也太没有分量了。”
“也许是的。”
“那为什么?”
“没有义务回答你。”
“那你就算杀了我,我也不走。”蕾娜站在原地狠狠地盯着他,西法本来可以制服她,但是却不想惹出太大动静,老老实实地回答道:“他看起来很关心你,你是他的许婚者吧。作为人质的作用大不大先不说,杀了你至少会动摇吧。”
“所以?”
“所以我改变主意了。”他给了一个不算回答的回答,“而且捉弄别人、看别人痛苦的表情,本身就很有意思。”
“什么跟什么,结果还是人质吗?”蕾娜在心里暗暗叫苦。
他的手紧紧地箍住她的手腕,拉着往前走。从庭院里穿过,然后走过走廊,又很快地转了几个弯,一路上并没有遇到什么人。最后,他们进入一条排水的地道。地道里到处飘着事物的馊味,流动的水上漂浮着垃圾和泡沫,偶尔有几只老鼠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不知道走了多久,蕾娜终于从难闻得令人窒息的气味中得到解放,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外面的空气。
这时,晨光微曦,玛德斯特雅城已经沐浴在他们背后的阳光里。面前的金发少年,蓝色的眼睛正盯着自己。蕾娜终于看清了他的容貌。
“走吧。”
“嗯。”蕾娜应道,她强烈的直觉告诉她自己这个就是西法、或说是路法,她忍不住仔细地看起了他。除了神情有些稚气与冷漠,跟之后的路法长得一模一样。
“果然是他。”蕾娜心里暗暗地想道,心中的不安稍稍减了几分。
“等一下。”蕾娜制止道。
“什么事情?”
“你的手好像受伤流血了,不痛吗?”蕾娜说着,想拿起他的手。
他往后退了两步,说道:“不痛,是你的手。”他特地补充了一句,“是我的小刀划的。”
“怪不得呢。哈哈。”蕾娜吹了一下自己受伤的手背。
“这样就不痛了?”他一本正经地问道。
“嗯。”
“无聊!愚蠢!”他厌恶地看着蕾娜,眼神却飘到了远处。
“格雷德尔殿下,您回来了。”远处一个同样金色头发的人牵着一匹马,恭恭敬敬地迎了上来。
“威尔,你那边情况怎么样?”
“属下罪该万死,没有将夏洛·凯普麦拿下。”
“回去自己去牢狱所接受惩罚吧。”西法顿了顿说道,“现在还用得着你。”
“是。”蕾娜觉得好奇怪,为什么明明是接受惩罚,他可以说得那么冷酷,而他接受得那么坦然。
“贝奇利瑞是否在按计划做内应?”西法想起那个老鼠一样的贝奇利瑞的嘴脸,不禁皱起了眉头,跟他一贯的表情很不一样。
“依属下之见,他似乎两边讨好,还没有下定决心。”
“那就要他下定决心。”西法冷冷地说道,这没有感情的语调让蕾娜不寒而栗,“虽然我并不在乎他会不会背叛。”
“是,西法殿下。”威尔的眼神闪过一丝犹豫,但是还是接受了西法的命令。
“退下吧。”
“是,西法殿下。”
“等一下。”蕾娜挡在了西法与威尔之间,“你说的下决定心是什么?”
“人质、用刑、用毒……只要能让他下定决心怎么样都行。”西法回答道。
“……”
“怎么突然不说话了?”西法看着眼前这个只是人质身份的蕾娜问道,“最讨厌那些同情心泛滥的家伙了,自以为是!”
“我才不是同情心泛滥。”蕾娜有点底气不足,突然,她振奋了一下精神,说道:“杜兰特家族一直是辅助凯普麦王室,而属于凯普麦母系旁支的贝奇利瑞反而是没有遭到重用。另外,各个家族对于来路不明的王妃所生的唯一嫡子都怀有各自的想法。冒然让威尔·布莱恩特采取行动只会打草惊蛇,还不如静观其变,到时候坐收渔翁之利不是更好?”
西法什么也没有说,静静地听她讲完。他稍稍沉吟了一阵子,命令道:“威尔,一起回国。”
“是,殿下。”
三人两骑,一路往金达利亚国奔去。金达利亚离玛德斯特雅的距离并有十分长远的距离,听说玛德斯特雅王国曾经是一个强盛的国家。蕾娜一点点地回忆自己在书本上的知识,但是有一天玛德斯特雅灭亡了,然而却没有一个本书记载过它的详细历史。对于不曾亲眼见过的人,它就像突然消失了一样。然而现在的玛德斯特雅就在这里——有青山、绿树,有蓝天白云。蕾娜坐在马上细细地想着。
“不管你是出于什么目的,这样的结果对我是好的,所以谢谢你。”威尔经过蕾娜边上的时候,轻轻地道了一声谢。蕾娜一下子回过神来。其实,只是不想让人在自己触及得到的地方死去,仅此而已。
“对了,西法,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随你的便。”西法面无表情地回答道。
“尽管还是有点不顺口,总算比叫格雷德尔殿下要好。”蕾娜自言自语。
名字什么的只是一个代号,遇见的时候你就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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