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中所见，是手术台炽热的灯光。
感受不到身体的反馈。通过呼吸面罩进出氧气火焰般地灼烧喉咙。尽管如此我还是因为这刺骨的寒冷瑟瑟发抖。费力地目光移至别处，只能看见一堆叫不上名字的机械与身上布满的电极与输液管。围绕在旁边操作的是身着白衣的实验者。
“可以确定是异能觉醒者。”
“编号？”
“A『23』。”
“实验体生命体征虚弱，具体能力不明确，表现为强力的冰冻现象，暂录入能力为——冻结。杀伤能力……”
我的眼皮越来越沉重。。
以上就是我再次晕眩过去之前所听到的言语。
我，怎么了？我会怎么样？
再次睁开眼睛据事后了解到是第二天的早上。发现自己已经躺在禁闭室的矮床上面。第一件想到的事情是喝水。喉咙的干渴驱使着疲倦的肉体起身到铁门之前。强打力气捶打生锈的铁门。能听见回响声传得很远。我到底被关到了哪里？
“有，有人在吗，请给我点水！”
呼喊声伴随咳嗽声回荡幽暗的地道几次，终于听见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接着，脚步声在牢房前停下了。门上的闸门被拉开了。
“臭小子，吵死了！要什么？！”
来者应该是管理禁闭室的狱卒吧。
“请给我一点水！我……”
我话未说完，便被粗鲁地打断：“知道了！臭小子！算你走运，大爷刚准备休息！听好了，十点过后还敢吵老子有你好受的！”
虽然受到如此威胁，然而从声音的语调听来此人全然没有弗西斯的恐怖之感，更像是一个街头混混。应该也只是装腔作势。我心里默默如是想着。“不过你小子也真是敢做啊……居然把……呃，扯远了，乖乖等着！”
此人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了，甚至来不及问他在我失去意识期间发生了什么。
“真敢……做吗……”总感觉这一句话令人感到不安。然而，看那个狱卒的表现，我应该是直到被释放之前都探听不到什么了。
坐于低矮的床榻之上，我开始担心自己今后的命运。用双手撑着自己的头————什么也感觉不到。右手什么也感觉不到。这突如其来冲击一时让我感到错愕。左手能感觉到的温度、触感，在右手完全感觉。无论怎么死命掐自己苍白的右腕，就算是最厌恶的痛感也已无法感受。从那时起，我第一次意识到我付出了怎样的代价。
第一次的暴走是右手，以后，我又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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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晚上。蜷缩于不足4平米的禁闭室一角，久久凝视着地上从狭窄的铁栏窗射入的惨白的月光。这是这个被世界遗忘一角唯一的光亮。我看着自己的右手。此前，我仍抱着“会好起来”这样不切实际的幻*想。一天一夜后，就连这样幻想也被现实粉碎————我的右手失去了知觉。墙上，是血迹斑驳的拳痕。
“那个时候……” 我开始回想那个时候发生的一切。“紧闭的门……把，把锁砸断……力量……冻结！”
回到了那扇门的前面。门上的锁已然消失不见。我应该没有什么再好失去的了。如此想着，我推开了门。眼前是一片冰霜冻结之地。
右手上慢慢凝结了一层结晶。随着我能力使用意志加强，这层冰晶之上随即开始出现了固态冰。
“嗯。。。能行！”
感觉比起第一次的暴走我这一次应该能够控制它。
“就这样慢慢……”
我以自己的意志让手上的冰变成我想要的形状。
“就快要成功了……”
手上的冰也确实在凝结成一把锋利的匕首。
“……冻结……把一切冻结！！”
不知是脑内的那个声音的缘故、还是仅仅是一次失败的暴走，总之，关于昨晚的记忆我中断于此。意识的再度复苏，是被这样一声高呼唤醒的：
“喂！起来！臭小子！看看你干了什么！”
睁开眼睛。不由得被眼前所见感到错愕。彻底冻结的，我的牢房。无论是墙壁还是地板，都覆盖上一层厚厚的冰尘。夏日的早晨，我的4平米的牢房却是一片寒冬肃杀。然后，就是我的右手了。“哇啊啊啊！这，这是什么！？我的手！”此刻映入眼帘的右手，覆盖着一层那些昨天晚上所见的冰晶，包裹了整只右臂。我赶紧确认自己身体的其他部位。万幸是这次的暴走没有对身体造成进一步的损害。
“我还想问你干了什么！臭小子！不是说了不要给我添麻烦了吗！！”门口从来卡拉卡拉钥匙开锁的声音。他从窗口向里面张望。那个狱卒本想把门推开————谁知沉重的铁门却连同固定的门栓一起从冻土墙上脱落下来。
“看看你干了什么！混蛋！哇！你那是什么鬼样子！？”看到房内与我的惨状，狱卒显然也是受到了惊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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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之，姑且是换到了另一个禁闭室。
此时此刻我正想办法处理我右臂上的冰晶。我尝试了使用外力的手段以去除这些冰晶。然而，成效不大。这些冰晶的硬度远比我想象的要硬得多。为什么我的能力会产生这些冰晶呢？还是说，我的能力并不仅仅是冻结而已呢？我无从知晓。我还是对我的能力一无所知。
而现在，我只能试试最后的手段————用热水浸泡。就结果而言，这相比之前所尝试的种种办法，这种已经算是最有效的了。这些冰晶还是保有冰受热融化的特性。尽管如此，我还是用了五桶沸水浸泡了一个小时才还原了我右臂本来的面貌。当然，这期间，少不了狱卒的恶言抱怨。
看来我离自在地使用『能力』还差得远啊。今天，就是来到这个地方的第三夜了吧。我此刻躺在床上，思忖着几时才能离开这个地方。在这里，对时间的体感越来越模糊。
门外是脚步声。不可能是管理的狱卒。此时已经是深夜了。我起身往门外望去。同样看往里面的一双眼睛。
“啊，找到了。”
门外是两个模糊的人影。
“还记得我们吗？说起来好像还是我们无意中害的你到这个境地呢。”
借着走道昏暗的灯光，我看清了来者。是A『0』和N『63』。他们来干什么？
“你们……是怎么找到这里的，这里是哪里？为什么要找我……”我不经头脑地把脑中想到的疑问倾泻到眼前的人。然后我才发现，得知来人是他们两人，比起愤怒我首先感到的是放松下来了。我感觉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什么人了。
“嗯，花了不少时间找到这里……总之，先出来吧。”
门外的发言让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出去？要怎么出去？
等到门锁被打开了我才慢半拍地想起了A『0』号的异能——金属操作。有这个能力，不伤一分一毫地把门打开的确不是什么难事。
“不想稍微出来透透气吗？地底人先生？”
门外的人发出了邀请。不知为什么我选择跟着他们走了出去。
于是我被他们两个一前一后地夹在中间走在昏暗狭长的走道。只有N『63』始终一言不发。
“抱歉。本想早点找到你的。但这里比想象中的要难……”
迈出了像是入口的大门。终于理解了A『0』说的“地底人”的意思。困住我三天三夜的这座设施就隐藏于一个土丘之下。呼吸到了久违的清新空气。
“不好意思，没想到连累了无辜的人。”
“到天亮管理狱卒来之前不想走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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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到了山上一个湖的旁边。从这里俯瞰，应该离设施不远。
“我是阿杰尔，安斯阿尔·阿杰尔·雷奥哈德。请叫我阿杰尔就好了。至于那边那位……”A『0』用眼神示意N『63』，大概是要他自我介绍吧。
“鄙姓山吹，单名响。”N『63』报上了姓名。
“那么，你叫什么？”两人目光集中到了我身上。
“编号……A『23』……”
“……？我不是问你这个，我是指你的名字。”
“我的名字……”
我的名字。被剥夺的名字。
“……我叫亚尔。亚尔·弗雷德。”
报上许久不用姓名。向两个陌生人。
是的，这是随处可见的，算不上特别的名字。
“那么，请多指教了亚尔。”他向我伸出了手。
“请……多指教……阿杰尔……先生。”
一只手抓住了半推半就的另一只手。
“说过了……叫我阿杰尔就好了。”
“那么也请多指教了山吹……先生！”我本不想用敬语，然而当感到山吹那“不要轻易靠近我”气场，自己还是下意识地用了敬语。
“…………。”
对方似乎本想说什么，最后只点了一下头。
难以继续搭上话的感觉。我只得回头转向A『0』，不，现在应该称为阿杰尔了。
“那么，阿杰尔……你找我有什么事呢？”
我问出了我此刻最想知道的问题。我对他们还是将信将疑。一个尽管文质彬彬但一直不说重点，另一个却干脆一直保持沉默。他们有什么目的？我对他们有什么用？
“啊啊……这个啊……”
“一方面，当然是想对连累了你道歉……”
“另一方面……”
阿杰尔凑近了一步：“你想不想离开这里？”
“……你说离开这里？怎么可能！”
我几乎是一瞬间就回绝了他的想法。
先不说这里边界有国家军队把守，一般情况下，我们实验体甚至连出口在哪里也不知道。这个设施远比想象中的大得多而且坐落在国家边境的荒山之中。根本没有可能逃脱。
“有的，有办法的。”
“我问你，你到这个设施多久了？”
这么一问，我开始追忆。
“……三年了。”
“没错，就是这样。”
阿杰尔沉下脸继续说下去：“我和他已经在这里四年了。这个设施有一个固定的流程，每隔一段时间要将各个类型的实验体一起送入这座设施西边的一座森林里进行成果测试。不过，说是测试，其实是……强者生存的试炼。这些活下来的实验体，就成为『士兵』。”
“不过。你看。”
阿杰尔从口袋里取出来一张折成四叠的纸。打开后发现这是一张地图。
“这是……设施的图纸！？你是怎么得到手的？”
“说来话长。先不说这个，响，你也过来看看。”
于是我们三个围在这张地图前面。
“你看，这座森林离国境线很近吧？一个月后我们应该就要前往这个地方进行『测试』，这就是我们逃离这里唯一的生机。”
“有多少把握？”
山吹突然开口了。不过确实，这个问题至关重要。
“要么成功，要么失败。我也没有十足把握。但是一旦成功，我们就能摆脱踏上战场的宿命，确实地得到自由。”
果然不是说做就能做到的。
“可是，为什么是我？你们两个的实力也已经足够执行你的计划了吧？又何必冒着被我泄露出去的风险而来邀请我这个累赘呢？”
这个计划且不说现实与否，不管怎样，知道的人肯定越少越好。何况找上的我之所以落得这个地步不得不说有他们的责任。我不相信有这样的事。
“你们难道不觉得我现在在怨恨你们吗……为什么……向一个你们完全不认识的人……”我表现出了我所有的质疑。
“亚尔。我现在是在跟谁说话？实验体吗？不。我是在跟一个『人』说话。你觉得这个实验设施有多少种人？手握长鞭的人？无知无觉家畜？还是渴望战争的野兽？你不应该是上面的任何一种。”
阿杰尔此时收起了始终挂于脸上谦逊从容的表情，换上了一张我未曾见过的、冷酷至极脸。那双眼睛，仿佛看穿了我一切都心思。
“我不想在这里浪费我的时间。我有无论如何也要达到的目的。”他顿了顿，接着说：“我们两个对决的时候你说了吧？‘这样的斗争没有任何意义’。然而这就是现在的世界。这个世界现在病了。是我们人类的斗争引起的。如果继续留在这里，我们最后只能是被送上战场。你最终还是会违背自己的意愿。 况且你应该一早就发现了，这个设施存在的本身就是一个错误。你现在还保有『人』的特质——你会害怕，会彷徨，会思考，会挣扎。这是为什么我们找上你的理由。如果你坚持回去成为一只家畜或是甘愿堕落为一台没有思想的杀戮机器，那只能说是我看错人了。”
我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或许就是阿杰尔说的，我会成为无知无觉的家畜、成为失去情感的杀戮机器。
“人应该是具有理性的生物。这个世界现在陷入了疯狂。这场战争如你说的毫无意义。现在选择的机会就在你面前，你不也是选择了挣扎才活下来了吗？人只要活着一天就要不停挣扎，放弃思考或是失去自己的意愿而活都不能算作活着。你的想法呢？”
“我……我不知道……我现在没办法给你回答。”
面对阿杰尔一连串的发言，我找不到任何可以反驳的地方，也不愿意那么轻易相信他的一切。
“我……我……”
看向旁边的山吹，仍然是不露一点声色。
“我……”
“天快亮了呢。”
阳光于对面两座山峰之间泄出，原本灰暗的天空染上一抹乳白。
“今天先到这里吧。我们会等你的回答。明天，明天再回答也没关系。现在，需要我们送你回去吗？”
从内心激烈的思考之中回到现实，我终于想起自己现在是一个越狱的逃犯。要赶在管制人发现之前回去。
“不，不必了，我……我一个人能回去。”
“那么，我们就期待着你的回答了。”
然后，模糊地应付了一声，没有拖拉的时间，我马上向着山下的地牢赶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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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远去的人的背影，阿杰尔就近坐在了一块石头上面。
“好了，我们也要快些回去了。被发现就麻烦了。”
一直倚靠在不远处树边的男人，山吹响，幽幽开口。
“杰尔，真是不得了的说话艺术呢。”
“怎么了？我所说的可没有半分虚假。”
“……为什么找上他？”
“因为他很有意思吧，就是想帮帮他呢。”
“你不可能为了这么无聊的理由。你会找上我，是因为我能成为你的刀刃。你对他有什么期待吗？”
“谁知道……呢。无论如何，需要同伴，这一点是没错的。”
“用那种笑说出的话对在下没有什么用。如果刚刚他直接拒绝了你的邀请……”
“走吧。响。天已经亮了。”
阿杰尔收起了他的表情，面无表情——用他最感轻松的姿态。
回头看了同伴一眼。
“先走一步了。”
这样的世界，真是最糟糕不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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