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不见物的虚空中,浮行鳞甲,游龙用爪牙滑动气流,向渺远处的亮点儿驶去。大尾一挥,留几片刀状银鳞,飘摇在空中撞击出叮当碎响,落向无有之处。
龙头在黑暗中不可分辨,只剩一双血瞳,还有……两个血点儿之间的玉色。
玉氏不知站在龙头上呆了多久,却始终到不了末处的亮点儿,死国……何时变得如此远了?他双手交抱胸前,任气流刮散鬓间长发,渐渐皱起剑眉,
“狼狈!哈哈哈!狼狈!……两次被人救,两次都蔫儿得像只羊羔儿!哈哈哈哈……”
这声音如此熟悉,让他后背激起一阵寒意,话音刚落,远处的亮点儿猛然不见,倏尔扩成一只狰狞的血色巨瞳,眼白布满血丝,正对着他!
“啊!!”
玉氏惊呼而起,大口喘着粗气,先是一阵晕眩,终于看清自己膝上的被子,惶然侧望,看到榻前不远的桌旁,玉箫正把嘴对着药碗上的热气,一双大眼睛望着他,略显惊慌
“哥,你醒啦!”
她赶紧跑到榻前,用手卷擦去玉氏额前的汗。
“我……我睡了几日?”
“不多不少,整整七日,现在将近清晨。”
“七……日!?”
玉氏迟钝地说着,似是在极力想起什么,忽然眼睛一亮。
“不好!”
说罢翻身下床,玉箫急忙闪去一边,
“大病初愈,又这么火急火燎地……干什么?”
只见玉氏三下五除二地换上架上羽织,提起波玉刀,
“险些错过迎仪的大日子!”
“我当什么事,不就是迎几个人吗?你还是先休息要紧。”
“不能这么说,”
玉氏熟练地系上腰带,一边说着,
“如此大仪,我不去,没人代表‘波玉门’,那岂不正合了老三族的意。”
忽而一阵晕眩,脚下略虚,扶了下旁边桌子,玉箫急忙上前扶住,
“不,不碍事,好利索了,我只是还略有些虚,慢着点儿就是。”
又过了一会儿,打点立整,玉氏跨步出屋,临走时突然想起什么,回过头来问玉箫:
“巨月仪那天……你……看到水心了?”
“水心?”
玉箫的语气略显吃惊,
“你想什么呢?他还在地牢里关着那,再过三十年也出不来呀?”
“没……没什么,我,我可能一时晕了头。”
说着便快步走出。
玉箫望着渐渐远去的蓝色背影,摇了摇头,低头看桌上的药碗,兀自冒着余热。
“就是嘛……怎么可能?”
玉氏一边走着,一边思忖,身后已跟上十几名门内刀师,见面只是一躬,便随玉氏走出。
“牙城之战后,那小子就……就被扔到地牢里了!怎么可能?”
……
神城——三族堂下——地牢
噼啵炭火在黝黑的铁罩子里跳动,又渐渐灭下,留一团赤红在里面,透过摇动着的热浪,一张脸被扭曲成晃动的虚像。
“很抱歉,目前只有这儿……是最安全的了。”
拂晓老者和楚落英相对而坐,牢房内燃着火炬,照得通明,门是混铁制成,毫不通光。
“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楚落英虽闭目凝神,语气却显出不耐烦。
拂晓老者沉吟半晌,
“我想说得,你……应该知道。”
满脸褶皱的脸孔透出一双沉静安然的目光,虽然对面的人并不能察觉。见落英久久不语,他又说道,
“以往不谏,来者可追。那样东西,放在你们西云馆……对谁都没好处。”
“那对你们……就有好处?”
楚落英毅然反问,
“我只求物归原主。剑、镜、玺,本就是浊国神器。剑、玺在王室;镜在三族,这是自古来的规矩。”
“规矩?谁人定的!亏你还说得出‘西云馆’这三个字!”
“……”
“我承认,镜,给你我都带来灾祸!”
楚落英诚恳地点了点头,
“但如果可以重来,我们还会用它做一样的事。至于你现在想要物归原主……我只能说,爱莫能助。”
“你只要告诉我刘云风在哪儿。”
拂晓耐心地问到,
“……不知。”
楚落英重重地摇了摇头。
硕大的影子在侧墙上摇荡不定,拂晓无奈地叹了口气,起身转步,走出牢室,哐当一声……锁紧了。
……
“店家,快点儿,着急赶路啊!”
“来嘞!”
虽是一大清早,食客却不少。
刘三脖子上的汗渗透了毛巾,钻出一股汗味儿。手中七碟八碗,忙得不亦乐乎。逃难的流民,再加上难得的魂授仪。神城热闹,他这儿也兴旺。毕竟是紧邻迎王关的地界儿,方藩、兽泽、仙台、牙城,四国的客人都会经过这儿。
打点完最后一桌饭菜,刘三便一屁股坐在厨房门帘儿前的座位上,隔着案台,对面是等候已久的刀铺街杂货铺店主——老王。
“老三,你让我打听的事儿,大体清楚了,楚四兄弟……”
话到此处,便不再往下说,一双贼眼睛四处晃悠,提防着什么。案上大手竖起一根食指,摇了几下,
“三族老驴们得了风声,再加上咱们外线的消息……楚四……搞不好会在神仪上被祭天!”
“祭天?”
刘三轻声一问,镇定地敲敲火石,打燃刚送到嘴里的烟,才说了句
“是时候啦,”
老王点点头,门外忽然一阵叫嚷,
“瞎了你的狗眼,认不清宗政府的人吗?”
乌垣嫌弃地看了看地上的老头儿,便在旁边找了一处椅子坐下,身边随从指着地上老者,破口大骂。
作为先行特使,乌垣并不觉得这差事多风光,反倒是连夜赶路,让他泛起了黑眼圈儿。但毕竟是在王畿附近坐拥三邑的乌氏大家,若不能“身先士卒”,倒惹得宗政府的人嘲笑。再加上宗政府有个秉公断法的头头……翠麒国相,他便愈发不敢怠慢了。否则的话,凭他乌氏如今位登军门的显赫,其他宗政府内的宗族势力,都只是小虾米,即便水族族长,也会对他俯首贴耳,他根本不用忌惮什么。
刚得到消息,大队即将入城,为了好好表现,他打算在附近先行等候,查查地情,便选了这处看上去很火的店面歇脚。没想到一进门就撞到了乞丐,心里顿觉晦气,无视地上的老人,喝茶时,也只为自己的霉运……皱起眉头。
“他娘的!”
侍从一声暴喝,抬起脚来,对准老者踩下去,却被一只刀鞘横格其中,将脚挡住。
“狗东西……”
一声怒喝飘过,侍从四处张望,却弄不清楚是谁的刀,刚才动作太快,声音又太短,辨不出方向。
“谁!是谁?谁骂的?”侍从伸出食指,指了一圈儿,
“长幼有序,你该扶他起来,”坐中一人,虬髯满面,应声而起,走到侍从身前,拔起嵌入地面的刀鞘。
来人身材魁梧,凶神恶煞,侍从气短,但仗着乌垣撑腰,兀自强撑。
“大,大胆!”
说话便扑上前去,要去揪此人领口。
对面一个闪身,下绊,他顿时狗啃泥。
“够了,”
乌垣拍案而起,只觉气氛不对,
“走!”
于是转身欲出,侍从也跟了上去,可没走几步,门口已堆了好几个大汉。
“让你扶那,走哪儿去?”
乌垣并不理会,回过头来,冲着里面的柜台掌柜大喊,
“店家就这么待客?”
刘三缓缓站起身来,深鞠一躬,
“大人明察啊,小的店小客多,什么人都有,哪儿管得了这许多?小本儿买卖,谁都不敢得罪呀!可瞧今天这架势,您若不做点儿什么……怕是……出不去。”
刘三满脸堆笑,语气虽卑,内中却透出股威胁。
乌垣把视线从店主身上移开,略微一扫店内光景,这才发现,里面坐着的几桌横七竖八的人……大都是五大三粗的汉子,衣衫不整,面像不善,只有几个事不关己的行商,自顾自地吃饭,什么也不理。与刚刚人声鼎沸的热闹不同,此时戛然入寂,使他顿时有股进了贼窝的感觉,额头微微出汗。
无奈之下,他抿了抿嘴,走近老人,右手搭在老人胳膊上,左手扶着后背,缓缓扶起。却未说一句歉疚,
“罢了罢了,瞧瞧你,脑子都快冒烟儿了,你们别撒泼了。”
老者笑嘻嘻地,把视线从乌垣身上移开,目光扫过虬髯汉子,还有一众壮汉。
门前让出一条道来。
乌垣没好气儿地哼了一声,大袖一甩,快步出门,身后的侍从像是搞清了状况,一声不吭,也默默跟了出去。出了门,向里面做了个杀头的手势。
众人视若不见,渐渐散开。
老王转过头来,仰头看着刘三
“看来……您是铁了心,这店……也不打算开下去啦?”
“哈哈哈”
刘三一声大笑,又坐了下去。
……
迎王关处,早早的排好两列长队,一众学生身着三色线的羽织,胸前是刀塾标徽,在冷风中等待着城门洞开。
迎奇打了个哈切,瞥到楚明在对面发呆,这几天他一直这样。
“你该知道……我最恨宗政府的人。”
绯华压低声音,突然打断了迎奇的观察,
“宗政府……也不一定就是一类人。”
迎奇好言相劝,
绯华刚要接话,隆隆之音,自远处的城门中央……灌了过来。
一股晨风闷入城门道,又四散着漾出,卷得众人衣衫乱飘,顿生萧寒。门洞一轮朝阳,裹着点点细影,缓缓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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