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沙,沙沙……
能听见风吹过林木的声音。
吱哩、吱哩哩哩……
还能听得到一些昆虫的鸣叫。
周围的空气带着湿度适中的清凉感,糅杂着花草树木的清香。
艾莉卡缓缓睁开眼睛,盯着随风晃动的绿叶和叶隙间倾洒下来的月光发了一会儿呆,十分利落地直起了身子。
“身体倒是没有什么异状……”艾莉卡自言自语道,“不过话又说回来,这里真的是镜子里面?”
实在是太没有真实感了,周围的环境怎么看都只是一片非常普通的森林而已,一定要说有哪里不对劲的话……恐怕就是那些只有在南方才能见到的热带植物了,虽然如今的气候已经比几个世纪前温和许多了,但月湖的的温度依旧不适合热带植物生长,就算是栽种在城市里行道树也依旧以耐寒的品种居多,不然很有可能出现一个冬天过去道路两边的树木全都被冻死了的情况。
能够看到那些蕨类和色彩鲜艳的凤梨科植物肆意生长的地方一般也只有植物园的温室而已……不过,这里却并没有那种闷热和潮湿的感觉。
身边的羊齿蕨丛晃动了两下,一只粉红色的小毛球忽然从草丛中滚了出来,没头没脑地撞上了艾莉卡的脚踝,软绵绵的。
艾莉卡好奇地蹲下身去研究起这只奇怪的小毛球来。
毛球在原地打了好几个转,忽然从毛发里露出一双蓝色的大眼睛来,眨巴了两下、又迅速缩了回去。就这样反复地重复了好几回,艾莉卡才总算搞清楚了,原来眼前的生物是一只非常奇怪的鸟,看起来有点像猫头鹰和鹦鹉的混合体。
“还蛮可爱的嘛。”艾莉卡向小毛球伸出手去,而就在这个时候,旁边的树丛中传出一声怪叫,伴随着扑打翅膀的声音,一只更大一些的毛球出现在了她视线范围、不动声色地拦在了小毛球的面前。
虽然外貌看起来跟小毛球差不了多少,但这只大毛球的羽毛更加的坚硬油亮,圆亮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艾莉卡,目光灼灼。
看起来应该是一只成年毛球……?难道是小毛球的妈妈或者爸爸吗?
它的鸟喙和爪子看起来都十分锋利,被啄几下肯定就要血肉模糊了,于是艾莉卡只得悻悻地收回了手。
“真是的,我又不会把你们做成烤鸟来吃。”
艾莉卡漫无目的地在森林中闲逛了一会儿,走着走着、树木便渐渐稀疏了起来——出现在眼前的是一片宁静的湖水,湖水清澈可人,倒映着点点星光。她来到湖边,正想好好洗一洗脸的时候,一种奇怪的感觉油然而生。
她没由来的一阵心悸。
那种感觉……就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蛰伏在水下静静地审视着她一样。
她立刻后退了几步,而就在这个时候,湖中忽然传来了巨大的水声,一团如同岛屿般的黑影缓缓从湖心隆起,那应该是某种巨兽的脊背,可以看得到青灰色的粗糙表皮和皮下抽动的肌肉,湖水顺着巨兽脊背的弧度倾泻而下,如同瀑布一般,紧接着,一只狰狞的兽头缓缓探出了水面,黄亮的眼睛宛如两只硕大的铜铃,充满了凶狠的神色。
“啊——?!”虽然平时好像没有什么东西能吓到她,但是看到这种怪物,艾莉卡还是忍不住惊叫了起来。
全长有十米……?不,起码是在十五米以上!
怪兽的脑袋小而尖,但却有一张恐怖的大嘴,可以隐隐看的到它那口梳齿般坚固而密集的利牙。
得快点逃走才行……!
虽然知道对方绝对不是个友好的大家伙,但小腿却根本不听使唤,只是不住地打着颤。
脚边忽然传来一阵聒噪的尖叫,她低头一看,发现刚才那群毛球鸟居然不知为什么跟了上来,然而当它们看到这只湖中的巨兽时,顿时浑身僵硬口吐着白沫地倒在了地上,爪子不自然地抽搐着,看起来半死不活,多半是快要心脏骤停了。
“为什么要跟过来啊?你们不是很怕我吗……?!”
艾莉卡简直有种想要狠狠踩这群家伙一通的冲动。
托这群家伙的福,连刚才的恐惧都被那种哭笑不得的感觉冲散了。
伴随着腥热的风和巨浪飞溅的哗哗声,怪兽张开大嘴向艾莉卡的脑袋咬去,艾莉卡迅速地弯下腰闪避,耳边顿时传来那只怪兽用力合拢牙关的铿锵声。
如果真的被咬到的话,恐怕连头盖骨都要变得粉碎了。
喂……戴……娜……
恍然间,仿佛不知从何处传来了模糊的人声。
不过……怎么可能!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能平安无事地生活在住着这种怪物的地方啊?!
艾莉卡觉得自己可能是因为紧张过度而出现幻觉了。
而就在此时,怪兽却不知为何暂时停止了攻击,就像在寻找着什么那样东张西望起来。
她没空多想,立即弯下身抄起那几坨毛球,奋力地向她来时的森林奔去。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举动刺激到了对方,只听见那只怪兽发出一声高亢的嚎叫声,气势汹汹地追上了岸,它的四肢比起“腿”或许更接近“鳍”样子,虽然笨拙,但庞大的体型足以弥补这个问题,巨蟒般的脖颈只要稍微晃动一下就可以破坏掉一整片森林,树木残片四处飞散。
身后又传来“锵”的一声,随后地面传来低沉的轰鸣并像地震一般剧烈地晃动了一下。
艾莉卡一时失去平衡摔到在了地上,但随后就立刻爬了起来继续逃命——
在这种情况下只要稍微发一会儿呆大概就会和她怀里的那堆毛球一起亲亲热热地变成怪物的点心了,就算眼前的情况再不可理喻也要先保住小命再说。
“住手!戴安娜!”
怪兽的身后忽然传来一道清朗的男中音。
这一次非常清晰——那只怪兽也因此停止了攻击。
艾莉卡一愣,在确认了不是错觉之后,她终于忍不住停下脚步向身后望去。
只见一个白色的身影缓缓绕过怪兽的巨体。
围绕在那只怪兽身边的凶狠气息瞬间消失了,探照灯般的黄眼睛静静地追随着那个身影,随后、它竟然将脑袋慢慢地低了下去。
“好女孩。”白衣人的声音带着笑意,伸手轻抚着怪兽的头。
直到这个时候艾莉卡才终于看清,那个人身上奇怪的白衣居然是一件丝质长袍,前襟和下摆用金线绣着华丽的花纹,腰间束着细牛皮绳编制成的腰带,上面装饰着彩色木珠和鸟类的羽毛,看起来就像是古书上出现的人物插绘一样。
“这位小姐,贵体无恙?”待怪兽安静下来,白衣人转头望向艾莉卡。
这是一位看起来刚刚二十出头的年轻男人,金发、高大,肤色呈现健康的小麦色,是很标准的南方人长相。
“嗯……我很好……?四肢健在,脑袋也没有被咬开花,可喜可贺。”艾莉卡耸了耸肩,“只是我不太清楚为什么会在一面镜子里遇到一个大活人和一堆古怪的生物,难道是我在探索旧校舍的时候从楼梯摔下了磕到了脑袋,现在正躺在医院里做白日梦吗?”
“哈哈……虽然在下并不是很明白您在说什么,不过您可真是位让人愉快的小姐。”白衣人笑了起来,不过当注意到艾莉卡的衣着时,他忽然愣了愣,好半天才吞吞吐吐地开口了,“不过……我看您气质高雅……应该是位贵族才对……但是作为女性来说……您的衣着是不是有些……太开放了?”
“是指我的裙子吗?”艾莉卡低头提了提自己的裙摆,虽然常青藤学院的校服是长裙,不过因为是周末的缘故,她并没有穿着校服过来,“只不过是在膝盖上面一点点而已啊?”
“‘只不过’……?”对方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
哔哩……
哔哩——!
哔!
艾莉卡怀中的毛球鸟们依次发出几声音调长短完全不同的尖叫,随后便整整齐齐地飞到一边的树上站成一排,向同一个方向将脖子歪成一个标准的90度直角。
“看起来你也不像个无意被吸到镜子里的倒霉虫。”艾莉卡丝毫没有打算理会对方的诧异,单手叉腰用近乎命令般的语气说道,“可以请你说明一下现在的情况吗?这里是哪里?你身后那只巨大的长脖子生物和刚才的毛球鸟都是些什么东西?还有……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艾莉卡连珠炮一般的问话咄咄逼人,男人似乎有些不知所措,但他很快就回过神来并颇有风度地欠了欠身。
“这还真是失礼了……在下名为莱茵.格里斯,是一名光谷的皇家炼金术师,戴安娜是古代龙的后裔,也是我的伙伴,而您说的毛球鸟是红宝石猫头鹰。”
被一个小女孩如此质问,换做其他人的话或许会有些恼怒,觉得对方无理取闹甚至感到不耐烦,不过在这个男人的身上倒是完全感觉不出这样的情绪,只是语气温和、并且一板一眼地回答着对方的问题。
“炼金术师、古代龙……?”艾莉卡挑了挑眉毛。
“正是,不过并不是由两头古代龙繁殖所生,而是在下用炼金术创造出来的人工生命体,因为太过凶猛,在下只能将她放养在私人花园中,不过因为在下平素一直告诫她不得随意捕食花园中的生物,多少有些压抑了她的天性,难得看到陌生的生物,想必她是有些太过兴奋了。”那男人——莱茵平静解释完这些,脸上便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了爽朗的微笑,“虽然身处险境,但您还是搭救了那些鸟儿们,在下由衷地表示谢意,这种鸟儿的呕吐物对于炼金术师来说是必不可少的材料。”
这种违和感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艾莉卡沉思了片刻终于注意到,男人的措辞十分生硬和陈旧,就像是在跟古代人对话似的。
哔咕!
树梢上的大毛球忽然打了个嗝,一簇火花从它的口中喷出。
“时机正好,看起来要开始了。”莱茵十分惊喜。
哔咕!咕呕……!
大毛球又接连发出了好几声怪叫,随后,飞溅的火苗瞬间映亮了艾莉卡绿色的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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