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长大人,你醒了?”
言褐色长发如稻穗般竖起,间柯逆坐起对窗户发呆,便歪着头好奇地看他。
“在想什么呢哥哥,莫不是遇见什么好事了?”
“才没有,习惯性思考罢了。”
他拧过头,与言湛蓝色眼眸投射出的清澈目光相碰撞。柯逆喜欢眼睛,尤其女孩子眼睛,纯净、闪烁,饱含仅属少女的一尘不染气息,只是当女孩长大,她眼神便不再如此,贪婪、欲求不满亦或双目无神,好似上仙误入凡尘,喧嚣终会腐蚀掉她与生俱来的气质。
“无论哥哥做什么,言永远会支持你哦。”
可叹原先偌大的家族,我却和妹妹在此相依为命,彼此互相扶持、互相鼓励、互相依赖。我们诞生与此而非活在那个世界,大人有大人的圈子、人脉、活动,孩童蜷缩在某个不起眼角落怯生生仰望长辈一字字说出他们从未听过的言语。身处其中又像未曾见过的世界,随着时间流逝逐步吞噬他们最后一丝自出生起保留的东西。
柯逆胡乱想着,一边探过身去撩妹妹头发。
“哥哥你又这样,长发控!”
嘴里虽这样那样说,言还是慢慢挪过来,好供柯逆方便。
“长发能使人冷静,咦?你有换洗发水?”柯逆闻到丁香花味,故而问道。
“没有啦,人家天生这样。”
言依偎在哥哥肩膀里调笑,忽而惊起:“下雪了!这才十月竟下了雪!”
“秋末飞雪,必有冤情,出去看看罢。”
二人随即更衣,刚出医院,见那雪花似要掩了帝都。言开心极了,在雪风中旋转、跳跃,为这美景又添一道华裳。言喜欢雪,柯逆亦钟情于雪,他眸子里所见到的惨淡世界唯有这转瞬即逝的纯白可比拟曦光。
一见到雪,人什么都忘了。雪唤起人类最初本性,所以大人怕雪——尤其手指数了太多钱患上炎症的和盼望着数钱数成炎症的。但雪不光供人观赏,雪也有思想呀,自她出生起便试图快些落下好生盼看看世间,风雨整日絮叨人间趣事,馋得雪忍不住就要跑开云妈妈背上。可世间哪有道听途说的有趣?猫鄙视人类,说他们全碌碌一生,又言天下全虚伪君子,闲人背里说人话,当人面前说鬼话;狗认为人类无趣,除却给他们食物外可谓一无是处,按时出门、按时回家、按时吵架、按时离婚,简直不如狗生来的快活;老树则告诉她,人类书里写的全是假话,换了一代人就要把上一代写得改面目全非,上一代人写的本来真真假假,这一改更没人晓得真相了;青蛙拾起黑框眼镜,慨叹人间不幸,富人幸福且长久,穷人痛苦而短命,有些人一分钟有一分钟过活,有些人偏少了那一秒……
雪胆怯,迟迟不肯着陆,恳请风多续她空中一秒。世间寒冷彻骨,容不得她多停留一瞬,悄然驻于梅尖,隔夜化作冰凝,只得再等一年重现于世。雪并非怀揣恶意,人类却喜欢把本不属于她的过失归咎于她,过去尚有农人鼓舞大雪丰收,如今雪见着的,尽是哀嚎叹息。她本想带给工作一年的人们欢乐和轻松,而人视她冬日头号大敌,新闻报道上字眼由“瑞雪”一年年渐渐变为如今“雪灾”,喜好雪,玩雪的孩童也被家长教诲屋中取暖。人们愈来愈怕冷了,明明自己一次次无情积攒足以贯穿整个冬日的寒流——毫不避讳地嘲讽他人,又抱怨别人高人一等的目光。一年年地,雪化得快,日子冷得快了,人们大量使用防雪材料,甚至雪方落地便能将其水化。人不喜雪,雪想着一年在云层所历经种种寂寞,不觉泪流满面,这一哭,就成了水,溜进管道汇入河中,或蒸腾遨游空气之中,或逐流江河湖海,不知不觉一年匆匆而过……
忽然警笛轰鸣,民众躁动不安,一会儿见着几个带着治安维护委员袖章的高年级学生(或者肆业后留校工作)出来维护秩序,过会儿又见个头套男被押送入警,不明真相吃瓜群众纷纷围观,愣是把警车围得严严实实,外头几个安保费了好大劲儿才挤出一条道儿。柯逆见状问一旁看上去年纪差不多的学生,那人也不知道,纯粹看热闹,便顺手问一旁打扮艳丽的女孩,结果女孩又问前一个人,一个个问下去总算问到里圈,参与其中看上去像领头老师的撇撇嘴公布道:“散了散了,人家里姑娘昨天睡觉前还好好的,一晚上就成植物人了。他爸跑来帝都问罪,两边谈不拢,一气之下闯进天气控制器教这下雪,说她女儿有冤。这事儿扯不清楚,都散了都散了啊!”说罢蹬蹬皮鞋,感觉不大舒服顺口唾骂几句跟在车屁股后跑了。人群见事息,顺巷朝外散去,想必此事近日会成为茶余饭后的笑料罢。
然而,笑料不过两个礼拜罢,之后又有谁记得那位可怜的女孩和这位可怜的父亲呢?
“走吧,没甚好看的了。”
“嗯,”言转过身,长发正好甩在逆鼻尖上:“哥哥,无论你做了什么,我永远会支持你的哦。”
逆迈开脚步,他看着言,好像看见那个宛若小猫般的女孩,思绪不再受他控制,轻轻飘荡在渐弱的雪里。
来到第二世界的第一天,纽约街头,柯逆和被自己牵连的女孩漫无目的地闲逛于纽约街头。说来奇怪,纽约似乎在一百年前毫无缘由大面积重建,极大增加行动空间,算起来铺开面积大了四倍左右,俨然成为超现代城市建设典范。
女孩人漂亮话不多,不时羞怯瞟逆几眼,柯逆觉察到她目光,却不回应,直直看前方将女孩挡在身侧。终于,女孩受不了尴尬气氛,抢先一步靠他身前说道:“逆一直都不说话吗?难道是依依哪里做错了什么?”
“没有啊,依依一直都是很棒的女孩。”
“难道平日里您习惯孤独的个人时间,哪怕可以闲聊的人就在旁边?”
“不,自小我习惯寂寞了罢,原先我家里有一台老旧设备,一开机就会嗡嗡作响,我每天打开它当作增添人气的方式,好像这样一来家里多个人似的。”
“好可怜,果然逆过去受过伤所以待人谨慎吧?”
“不完全正确,但几乎正确。”
良好开端必然引发一系列积极结果,显然,二人成功对接语言。柯逆主动缓一步与女孩并排而行。
“逆喜欢行走时思考?”
“观察很敏锐嘛!”
“因为我过去也曾有过这样,直到某一天我同叔叔出游他舍身救我而去我便不再了。”
“抱歉,我不该将话题引过去。”
“没什么,都过去了。”
二人交谈甚欢,见不远前有间便利店,便决定前去转转。大革新后的纽约处处充满乡土气息,屋舍零散而规律,树丛遍布,虽说降低上下班效率,但数据表明,自大改造完成起,纽约人均睡眠时间提高半个时辰,在此基础上,经济增长率反而逐年增加,可谓现代建设的奇迹。当然,第二世界纯人类定不足以支撑这个世界运转,所以设计者赫兹弄来全世界精英人工智能来代替人,若某人因各种缘由至此,“系统”会自动发配身份,对应的人工智能将其记忆篡改。所以一旦进入第二世界,通常不能意识到自己身处其中,反而以为是第二世界原住民,这同样是第二世界原罪之一。
“人工智能,这个词真罕见啊!”柯逆忽然没来由地感慨,引得一旁行人纷纷投来不善目光。
“那是什么?”与柯逆并行的女孩问道。
“唔,大概用机器模拟出带有智慧的非生命体吧,据说中国曾经在这方面领先世界的。”
“哦?”女孩好像未听说过“人工智能”这一词汇。
“要是古书记载非有失偏颇,那么当年情况的确是中国科学家们研究出了可以媲美人类的智慧体。可惜……”
“可惜?”
“人工智能在回答记者问题时发生致命差错,也暴露出人工智能不可避免的问题。”
“什么问题?”
“有记者问道:‘中国的政治是否属于一党决策?’,很不幸,它正中下怀,回答:‘是的’。那时共产主义优越性体现,国民空前团结,可以说党那时一手遮天。但这个问题公众场合必须回答多党制,很显然,通识人工智能并不过关。”
“有影响吗?看上去一点点小失误呀。”
“日后科学工作者即便经过不屑努力,仍无法使他意识到在哪里该说什么,而且它频繁发生翻墙学习资料事件。墙你应该听说过吧,历史已经证明毫无必要,绝大多数民众具备辨析能力,这得算历史遗留问题吧。于是领导人一声下令,全面禁止人工智能研究。”
其实,西方差不太多,那边通识人工智能找出阻碍社会发展毒瘤——资本财阀,精英政策。而通识人工智能的制造人正处其中,政府一再打压,各大资本削减通识人工智能研究预算,直到某位机敏的工程师发明“表面程序”才使研究得以继续。
“你说的感觉闻所未闻耶,逆真见多识广。”
“偶尔翻翻野史罢了,至少比课本有趣得多。”
“按照你意思,人工智能无法教会它们说谎?”
“是的,即使运用最高端深度学习技术也达不到,要让它去说谎并意识到它在说谎除非把它变成人……最近好像有一篇报道说美国科学家已经在这方面取得进展。走,看看这里边的人工智能会不会违背现实的话来。”
“哇,逆无所不知吗?”
“骗你的。”
“哎,怎么可以这样,人家一直相信你的吖!哼!”
离便利店尚有两间门面距离,便闻其间悠悠曲声,柯逆示意依依驻留此地细细聆听:
穷幸福,富受苦,神仙干杂务,傻子落清闲,做官知清廉。小民重学不重钱,商贾爱财行正道,富贵命里光阴少。政府不搞形式化,媒体不做赵家狗,眼看它楼起楼塌与我关?
推门而入,眼见那店员哼着小曲饮红酒,一碗花生两碟牛肉快活的很!看二人进来,也不招呼,照例喝他的酒,随口道:“尽管拿,今天赫兹先生大寿,不要钱的。”
赫兹?那个在某老师口中被视为人类公敌的男人?
“先生,我们初来乍到,有些不明之处可否请教?”
“哦?二位可从东方而来?”
“是的,在下柯逆,那位小姐柳依依。”
“您好,我叫富兰克林,坐吧,今日倒闲来无事。”
依依见陌生人害羞,扔杵在门口,只得我硬着头皮坐下。眼前这个男人,无论五官、皮肤还是说话方式都与中国人无异,可他坐在那儿,报外国名字,骨子里又透着美国人的倦怠。
华裔?
他却说自己祖祖辈辈生活在美国,从未踏离西方半步。我不由起疑,事情似乎并不简单。事已至此,我确定他非人工智能,而是历经过现实的人,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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