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的空间。
没有风,没有声,什么都没有,唯有无边无际的砂流缓缓流逝。
不知名的砂河角落,突然间,“噗”的一声轻响,从那散发着淡淡光芒的羽茧之中,钻出了一只手臂。
紧接着,一具身无寸缕的身体缓缓显出。
“我这是……在哪儿……”一道纯净好听的声音响起,不过有些虚弱。
努力把眼睛睁大,想要看清周围,过了许久,墨岚的眼睛才逐渐适应周围的黑暗。
这里并不是毫无光线,空中存在着不知从何而来的暗淡光芒,能让凌尘勉强看清周围的空间。
但刚一看清,他就被震撼了。
遥远的天际上空,一道庞大的砂河瀑布悬空坠落,浩浩荡荡,几乎覆满天际线,远远看去,如同一尊屹立于天地间的洪荒巨人,气势恢宏,沉睡中亦散发出古老磅礴的沧桑气息。
在这壮观的景象前,他只觉自己如蝼蚁般渺小无力,内心震惊的同时,也生出一股畏惧。
喉咙咕了咕,墨岚收回神来,看向四周。
无边无垠的深邃空间,充盈着数之不尽的细小砂砾,它们相互汇聚,形成成千上万的幽蓝色砂流,布满整个虚空。
砂流或大或小,粗细不一。小者,如缕云烟,时分时融;大者,如悬天洪流,气吞山河。
而他如今,便乘在一流砂河之上,可能是小流,也可能是浩瀚大流中的一点。
这是……哪里?
这里是个什么地方?
他还记得,他被奇怪的吸力吸进了旋涡里,接着又穿过了一片光幕。
这里似乎就是光幕后的世界。
但天上灰沉沉的,根本没有那片神秘的光幕。
“等等,这是……我的身体?”
墨岚终于发现了身体的异样。
眼下,他的身体线条十分匀称,肌肉并不是特别健壮,但却毫无瑕疵。
探出羽茧后,莹白如玉的肌肤在周围虚空的映衬下,散发着一种独特的光泽。
完美,但却绝非他原来那具羸弱的身体。
冷静!冷静!冷静!
嘶——呼——
毕竟是生活在大信息时代的人,又经常游逛二次元和小说圈子,大心脏的墨岚对于超自然现象的接受能力,也是非同寻常的。
与其说接受,倒不如说是内心深处还有些小激动。
“应该是穿越了……嗯,身体还是自己的,但发生了一些变化。”
双拳猛然攥紧,顿时,肌肉协调的身体迸发出一种充满力量的感觉。
“不过却是在往好的方向发展,还好。”他安下心,“但是依旧没弄清这里是哪里,而且,这里也不像一个正常的地方。”
说话间,墨岚自身都没察觉,此时的他,思维和内心都镇静得有些过分。
“还有这羽茧,这砂砾……”他皱了皱眉,迟疑道:“这砂砾竟让我凭空生出一股危机感,似乎我一出去就会遭受重创。”
“看来,我应该是不能离开这羽茧了。”
一番整理,他无奈地发现,除了待在羽茧里,他什么也做不了,而在羽茧里,他也什么都做不了。
难道,我要永远呆在这里面了?
就在这时,墨岚眼神一尖,他瞄到前方隐约出现了一抹金影,一闪而逝。
“这鬼地方,竟然还有生物?!”惊讶语气中,夹杂着少许慌张。
开什么玩笑,这可不是小说漫画啊喂!能在这种地方生活的存在,用脚趾头想都知道绝不简单好吧,要是被盯上,那就完蛋了!
别自大以为自己会是什么主角,奶字一热就想着天命奇遇,这种时刻,保命才是关键!
念及于此,墨岚快速缩身,蜷在了羽茧里,看向外面的视线也不敢再那么肆意。
时间,就这么缓缓流逝,然后,墨岚就发现他错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那抹金影不仅没有离去,反倒愈发逼近了。
起初,它还只是在远处诺隐诺现,随及越来越近,以至于现在,它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在光茧外晃荡。
不过正因如此,墨岚至少确定了金影应该对他没有敌意。
隔得近了,墨岚也发现,金影的那层金芒似乎和他的羽茧极为相似。
“那个,我说啊,”终于有一天,墨岚鼓起勇气,“你天天绕着我转,是想做什么啊?”
出乎意料,茧外飘晃的金影突然停了下来。
“咦?你能听得懂我说话?”
似是在回应他,只见金影上下跳了跳,又原地转了几个圈,墨岚能清晰地感受到那层金芒上泛起的涟漪。
紧接着,它忽然一头栽进了羽茧里,与墨岚来了个亲密接触。
顿时,一股奇异的感觉延上心头,说不清,又道不明,他只觉整个身心都空明了起来。
奇异感持续时间并不长,金影很快离开,随及飕地飞向远方。
而同时,他的光茧,动了!
不再是之前的随波逐流,是确确凿凿的有了动力,而方向,正是金影离去的方向。
“看来不是错觉,它刚刚应该和羽茧建立了某种联系,然后以此为媒介牵引着我。”墨岚琢磨道。
墨岚选择了等待,等待金影给予他答案。
但他未曾想过,这一等,将是多么的漫长。
……
黑色世界,茫茫砂流,一叶光舟。
周遭的物象,一尘不变,入眼所及,除了砂流还是砂流。
时间是一把刀,狠狠地割破皮肉,割掉了感官,割断了灵性,只剩下损锈的大脑记忆与迟钝的肌肉记忆。
墨岚已经记不清过了多久,久到,他已经记不清什么时候来到这里了。
过去的记忆开始不再清晰,神思开始恍惚,让他甚至产生了不真实的错觉。
他的身体,相比之前变得更加白皙,肌体线条也愈加协调,充满了一种独特的美感。而且,似乎也更加年轻,或者说,变小了点。
墨岚没有余力关注这些,因为他已经快要麻木了。
麻木,肉体和精神上的双重麻木,什么都不去想,什么都不去做。
脑海中,只剩下仅存一根绳索还在吊着他的精神,吊着他,给予一个目标,以至于不会崩溃。
跟着光影,跟着光影,跟着光影。
光影是他唯一的希望,能带给他出路,或者,能给他带来改变现状的变化。
…………
又是不可衡量的时间划过,而在这段时间轴的进程中,一切没有丝毫变化,有的只是,一个鲜活的生命正在渐渐地成为活死人。
而如今,事件似乎终于有了转机。
不知什么时候,地平线的尽头不再是一望无际的砂面,而是出现了一块巨大的圆形深坑。
四周,包括墨岚羽茧所在的这合砂流皆是涌入其中,到达边缘自行下坠,落入底部,然后汇入未知的黑暗之中。
令人注目的是,巨型的深坑底部中心处,悬浮着一颗金色的光球。
光球静悬,金芒内敛,像是暮暮黑夜中嵌入天空中的一轮圆月,明亮,但却不会如曜日那般光华大炽。
光球,正是墨岚长久以来在无尽砂流中漂流的最后终点!
在金影的牵引下,羽茧最终顺利抵达深坑中心,在光球下方稳稳停住。
转动僵硬的脖颈,空洞的眼睛,就这样一眨不眨地盯着光球,看着,看着,看着。
不知盯视了多久,他忽然抬起了双手,缓缓地向着光球伸去。
几乎同时,一旁静待的金影突然快速摇晃起来,剧烈的涟漪波动层层泛起,让它看上去像是闪烁的警示灯。
若是正常情况下,墨岚定会止住手。但可惜,现在的他已经麻痹,伸手,也不过是一种本能反应罢了。
他的手就这样伸出,第一次毫无遮掩的暴露在了羽茧外。
嗤,嗤嘶——
悚然的声音突兀响起,刹那间,一股剧烈的痛楚透过手臂的传感神经,带着暴戾的气势直冲大脑中枢。
仿若千柄锋利薄刃削剐皮肉,墨岚条件反射猛地抓住光球,瞬间缩回茧内。
低眼一看,双手已是鲜血淋漓。
原本光滑的肌肤布满坑洞,槽洞大小不一,密密麻麻连成一片,爆露出鲜红色的血肉,甚是煞人。
鲜红血液滴落在光球上,透过表层散发出血色红芒,在这寂静的空间中渲染出一股诡异的气氛。
突然,强盛的金色光芒自光球放出,耀眼夺目,将整个圆形巨坑底部都照了个通彻,而墨岚也是下意识的闭起了双眼。
光球表面,凭空出现了一道白色光环,光环快速放大并扩散向远处。
一道,两道,三道……
在扩散出七道光环后,原本黑暗的坑底已是光华璀璨。
道道布满亮纹的圆环悬空旋绕,将整个深坑罩入其中,此时此地仿佛成了一个巨大的魔法阵。
光球缓缓浮起,四周的圆环就像是活过来一样,围绕着它众星拱月般律动着。
蓦地,一旁的金影融入了光球,随及,七道光环迅速笼罩上了墨岚单薄的身体,光球本身则化为一抹流光钻入眉心。
墨岚的身体已经完全染成了如玉般的金色,手上的狰狞伤口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着。
金色的光芒渐渐褪去,一层淡淡的玉白色开始浮现而出。
持续了大约十几秒才渐渐淡去,墨岚的身体也是一歪,倒在了羽茧里。
深处的空间重新回到了黑暗,除了倒下的墨岚,以及消失的光球,所有的一切似乎都恢复了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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