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碰”
“碰”
教学楼里回荡起沉闷的声音。
有什么东西,沉重的,柔软的,像——对,像是什么失去了生气的东西——让人联想起尸体的什么,被随意地拖拽着。
“碰”
“碰”
与台阶前缘毫无怜悯地碰撞。
一步一步。
拾级而上。
终于来到目的地。
“扑通”
嫌麻烦似地扔进去。
踟蹰片刻,沉闷的脚步声再度向着楼下远去。
就在令人联想起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后收拾战友尸体的沉重脚步声远去之后,教学楼长廊的另一端响起另一个脚步声。
“嗒嗒嗒嗒”地跑上楼。
夜幕笼罩的校舍里,两种不同的音色各自奏起事件的序曲。
“啊,要累死了累死了。”这是今天第几次发出这种不像话的声音了?
“失策......没想到这么重......什么三四个小哑铃的重量啊,根本就是三四车小哑铃的重量啊,啊,好重,好重,好想死,能去死吗?去死,去死。”
刘诚不停地自言自语。折叠软垫抱上楼这种办法在运送第一块软垫的时候就被证明是愚蠢和错误的。
他过高地估计了自己的臂力和体力,软垫的弹性远比他想象得要大上数倍。软垫的宽度也远远超过他手臂能够够着的范围。只是搬运第一块软垫就差点让他两臂抽筋。教学楼里没有照明,踏上第三级台阶的时候没有踩稳,一拉一扭当时就把脚崴到了。
无奈之下只好改为连拖带拽,可是软垫的厚度甚至超过他虎口能够完全达到的宽度。使劲拽住软垫边缘的帆布。月光透过高处的玻璃窗落下来,借着微弱的光线刘诚一点一点地向上。没过多久手上的皮被粗糙的帆布蹭破,手指间黏乎乎的,不知是汗是血。
总而言之就是失败。
“啊啊,我到底在干什么啊?特意使诈留下来充当义务工,为了什么?为了大家愉快地玩耍?不对,为了让大家不能愉快地玩耍?呵呵呵呵。”
刘诚一瘸一拐地下楼,无限的脑内自问自答开始,寂静的校园里到处都是杂音,杂音,杂音。
“什么乱七八糟的什么异端审问团什么学校活动什么什么什么什么什么,你到底在干什么?这到底有什么意义?”
停不住头脑里的那个声音,情绪化为不成型的语言在脑中冲突。
“手好痛真的好重啊这傻叉学校让学生干这么重活乱用童工但是别人都是两个人抬想要一个人独自行动顺带把点东西偷偷摸摸塞进仓库里去到底要不要这么难啊话说我就算把东西塞进去了又怎样啊吃饱了撑的啊干坏事被抓到了要退学的啊能不能别玩了啊现在就走怎么样了不起明天就是一顿骂你不是天天被骂都骂习惯了吗骂啊骂啊你们来骂我啊我怕你们我不信刘啊啊啊。”
不好,有点失控了。
刘诚剧烈地呼吸,停下来,停下来。
冷静下来,冷静。
——最后一张,马上就结束了。
深呼吸,运用跑步的技巧,对,克制自己。
躁狂的情绪稍稍稳定下来,心跳减速。
没问题。
什么问题也没有——
只是有点玩累到罢了。
此时此刻,教学楼另一端。
教室的门已经锁上。冷歌月看着包裹铁皮的门叹了一口气。
书包——确切地说是书包中的钥匙落在教室里。
“今晚回不去了”冷歌月抱住双臂在墙角缩起来,晚上的风吹得额头冰凉,呼出来的白雾在空气中若影若现。下午跑了两千米,小腿难受得不行,那时只想着尽快回去在浴缸里泡上半小时。恍恍惚惚地连书包都忘记拿。
风还是呜呜地吹,毫不留情地夺走冷歌月身上的温度。
冷歌月小幅度地搓着手,钱包和钥匙一并落在教室里,晚饭——当然是没有吃了。冷歌月一想到书包里还放着早上带来的软糖,肚子就饿得痛起来。所幸那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寒风开始从身体的每一个角度渗入,全身都簌簌发抖。冷歌月现在身上唯一的东西就是下午上体育课前带到楼下的一本漫画。冷歌月把那本只有文库本大小的漫画抱在怀里,可惜这并不能起到取暖的作用。
“碰”
“碰”
走廊另一侧的对面传来什么声音。好像是都市传说中午夜杀人狂迫近那样的声音。在这个冰冻的夜晚里,无故响起的足音完全能够引起一个缩在墙角瑟瑟发抖的少女的任何可怕的被害妄想。跨过被星光微微照亮的走廊彼端,漆黑的夜雾像是一个黑洞,似乎会把任何靠近的东西都吸卷进去一般。
冷歌月微微发抖地从蹲着的墙角里缓缓站起来,向着未知的彼端迈出一小步。
“别害怕,世上没有鬼。”
背脊上冒出的冷汗令寒冷刺入骨髓,冷歌月迈出第二步,她已经决定要走过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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