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魂十四魄？”
我闻言着实吃了一惊，感到有些莫名其妙道：“贤者大人，您说错了，应该是三魂七魄吧？人怎么能有双份的魄呢？”
“不，你就是有双份的魄。”
贤者大人摇了摇头，伸手指了指自己脸上的符纸，语气坚定道：“我透过这道马尔巴士之眼的符文看得一清二楚呢，要我给你指出来吗？喏，都跟DNA一样相互缠绕着呢，这里是吞贼，这里是尸狗，这里是除秽……”
贤者大人兴致勃勃地用手指隔空对我指指点点，而我依旧是一头雾水，站在原地有些手足无措。
“……啊，吓到你了吗？”
贤者大人察觉到了我的异样后有些羞赧地停下了手，解释说：“真抱歉，我最近对蓬莱的玄冥文化很感兴趣，所以一聊起这个话题就停不下来了……不过，你的情况真的很特别，跟我在书上看到的都不一样。”
说着，贤者大人转头看向诸葛队长，请求说：“琉娜，这孩子能稍微借给我几分钟吗？我想和她聊聊。”
诸葛队长有些意外，随即转向我和荀哥儿，问：“你们两个什么事？”
荀哥轻拍我的肩膀道：“我去跟诸葛队长报告今晚的事情，你就陪这位贤者大人多聊一会儿吧，难得跟龙族的大人有交谈的机会不是吗？”说完他就快步走到了诸葛队长身边，开始低下头跟她交代起今晚的事情。
事已至此，我个人肯定是不能拒绝贤者大人的要求了。
诸葛队长对贤者大人招呼了一声：“小姨妈，你跟他聊吧。”
得到许可后，贤者大人冲我招了招手，我赶紧走过去，战战兢兢地将手贴在裤缝两边站好。
能够跟支配着天空与深海的龙族面对面交流，我就跟恰巧撞见了出门视察民情的领主的乡巴佬一样，心里有三分兴奋激动，又有七分的紧张恐惧，毕竟我又不像诸葛队长一样跟人家攀亲戚，万一嘴巴没管住说了些不该说的，那非得被安上杀头的罪过不可。
贤者大人开口道：“那个……”
听到贤者大人的声音后我浑身肌肉猛地绷紧，立刻抢过话茬：“是！贤者大人！”
贤者大人被我的反应惊了一下，随后忍俊不禁道：“噗，你看起来很紧张的样子。”
“是！贤者大人！我很紧张！”我老实回答。
“放轻松，我只是想跟你聊聊天而已。”
贤者大人蓦地牵过我的手，笑了笑：“还有，叫我贤者什么的实在是有些过誉了，我知道蓬莱人在称呼方面很讲究礼数，如果你一定要用尊称的话……嗯，我的爵位是伯爵，你就叫我伯爵大人好了。”
“是！伯爵大人！”
我点头如捣蒜，然后又有些难为情地别过头去，试探着将手收回来说：“伯爵大人，您，您能不能放开我的手啊？就算您不在乎贵贱之分，可这还有男女有别啊，您这样牵着我的手，万一一会儿谁进来看见了，传出去好说不好听……”
不料，听到我的话之后，伯爵大人的语气里竟有了几分诧异：“诶，男女有别？可是你和我都是女孩子啊？”
哈？女孩子？
我一惊，心里琢磨起来：是不是我忘了解除卧底的伪装了？（低头看，眼前是平坦厚实的胸膛）不对啊……为了防止身份暴露，我在不上学的时候出门都不会用“哈瓦娜”那一身幻化的，更何况今天我是去见朱家大家长、调查自己的过去的，用的也肯定是自己原来的面貌啊？
于是我开口跟伯爵大人说明：“您又搞错了吧？虽然狐狸确实是擅长变化之术，但我今天这副模样是自己本来的样貌（我是半妖，人类的容貌是天生的）哦？”
“不，”伯爵大人仍旧笃定地摇头，用不容置疑地语气道，“你一定是女孩子才对。我所佩戴的这道马尔巴士之眼的符文拥有所罗门王72柱魔神中马尔巴士的力量，能够直视事物的本质，我透过这张符文看到的你的三魂的影像就是女孩子的模样，这才是你本来的样貌。”
“还有这种事？！”我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恐慌，心里澎湃成一片。
难道说……我失忆之前其实是个女孩？
看到我的反应后，伯爵大人叹了口气：“嘛，空口无凭，说了你也不会相信吧。”
我赶紧解释：“不是这样的，只是……这事儿太震撼，我有些接受不了。”
“唔，还是不能相信的意思嘛。”
伯爵大人有些孩子气地哼哼道。她松开我的手，将手缩回了斗篷里，摩挲了一番后掏出了一枚银色盖子的圆形随身镜。
“呜。”
伯爵大人将手指伸进符纸，轻咬了一下，然后用渗着金色血液的手指在随身镜的镜面上画了一个我不认识的圆形封印，形状看起来就像是她戴的那张符纸上的那只怪异的大眼睛的简易版本。
伯爵大人画完封印后手指的伤口就立刻愈合了。“好了。”她将随身镜放到我手里，“我给它画上了马尔巴士的封印，你现在能用它看见自己真实的样子了。”
“……哦，谢谢您。”
我颤巍巍地双手捧起随身镜，闭上眼，咽下一口唾沫，然后鼓起勇气睁开眼睛向镜面上看去……
——这，怎么可能？！
“啊咿？！”
在我看到镜面上的映像后惊呼一声，差点没把随身镜摔到地上。
艳红的长发、尖尖的三角耳、赤果着的脖颈与锁骨上那熟悉的白皙肌肤……只见在镜面上映射出来的我的模样不是别人，正是我之前在朱家大家长给我看的那张照片上见到过的、朱尘的小妾绯云的样子！
魔神马尔巴士的力量能帮助人看见事物真实的一面——为什么……为什么真实的我会是绯云的样子？！
我看向伯爵大人，希望这只是她跟我开的一个小小的玩笑。然而伯爵大人在看到我的表情后摊开手，严肃道：“我并没有戏弄你的意思，所用的也是货真价实的魔法。”
“……”
我一时无言，只觉得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在心头荡漾开来，紧随其后的，是之前与乳胶衣炼金术师之影战斗时的那种宛如针扎一般的剧烈头痛。
咔嚓！手中的随身镜落在地上摔成碎片。
我眼前一黑，双膝一软，无法阻止地向地面倒去……
之后不知过了多久的时间，我从漫长的昏睡中苏醒，眼前又是熟悉的清醒梦的场景。
我起身向静止的草地中央走去，来到席地而坐的狐妖少女身边。
少女察觉到了我的脚步，缓缓转过头来。
“……”
我看向少女，这一次，遮掩着少女脸颊的那一片模糊消失不见了，而其下露出的正是绯云的面容。
“你是……绯云。”
我喃喃自语，忽然想起什么似地低头向自己的身体看去，接着惊觉自己也是浑身赤果，胸前两团隆起的酥*胸，纤细的四肢与面前的狐妖少女别无二致。
“……我也是绯云？”
我茫然地用双手摩挲脸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狐妖少女的双眼里是让人琢磨不透的神采，她莞尔一笑，站起身来，抬起手抚上我的脸颊，开口轻声道：“……你是林道远。”
我：“……？”
我感到有些意外，这还是我第一次听到狐妖少女说出除“道远……活下去”以外的其他内容。
“你是林道远。”
狐妖少女重复了一遍，这一次我能清楚地看见她的双眼，濡湿而又悲伤。
“你是林道远……道远……活下去……道远……活下去……”
话音戛然而止，狐妖少女的身体再次化作白骨坠地，而与此同时，我的身体也开始发生变化：胸部收缩、肌肉鼓起、肩膀变宽、身高增高……很快我的身体便变化回了我所熟悉的、半妖青年林道远的身体。
……我真是越来越搞不懂这件事了。
我看着自己变得粗糙的手指叹了一口气，脱力地向身后仰倒，随后便感到了一阵柔软的触感。我眨了眨眼，发现自己正躺在出租屋里自己房间的床上，抓过床头柜上手机一看，时间是上早上五点四十。
我怅然若失地掀开被子翻身起来，推开房门下楼来到客厅。房东小姐刚刚做好早餐，穿着围裙端着餐盘站在饭桌边上，看到我后便关切地问：“林道远，你还好吧？”
我的脑子里隐隐传来一阵头疼：“……还好。”
房东小姐将餐盘放到桌上，开始布置我们三人的早饭：“给你准备了蜂蜜水，一会儿喝了，对宿醉有好处。”
“宿醉？”
“是啊。我看你是真的喝断片了，连自己昨晚干了什么都记不得了。”房东小姐白了我一眼，“你昨天睡得跟头死猪一样，还是人嗒嗒司机给你背回来的。真是的，你去跟人老祖母吃饭怎么会醉成这样？”
“我……？”
我挠着头思索了一会儿，想起了自己昨晚在跟龙族的贤者大人对话之后突然头痛发作的事情，想必自己在那之后应该是昏死过去了，然后被局子里派人帮忙送回了出租房吧。这么想来，宿醉、嗒嗒司机什么的，应该也是局子里送我那位瞎编出来的了。
不过话说回来，房东小姐的鼻子里一定是腐烂了吧，我是不是喝醉的难道她闻味道闻不出来吗？
我止住发散的思维，对着房东小姐干笑起来：“啊，不好意思，跟老祖母聊了聊没什么收获，觉得有些郁闷就之后一个人去找了间酒吧喝了点小酒……嘿嘿。”
“你啊你……”
房东小姐闻言无奈地叹了口气：“那你之后打算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关于你的身份啦。你要想其他办法调查吗？”房东小姐摆好早饭，没好气地用手指戳了戳我的胸口。
“啊……那啥，这不线索已经断了吗？”
我坐到自己的座位上，拿油条蘸着蜂蜜水吃了起来，含糊不清地说：“我暂时也没有其他的方向了，调查自己身份的计划就暂停一段时间好了。嘛，现在的生活也不错，得过且过吧。”
“唉，既然你本人都这么说了，那就这样吧。别忘了每个月我这儿的房租就行。”
“嘿嘿，那当然。”
我吃着早饭，困意又涌上了脑袋，遂迅速解决掉剩下的早饭，起身准备上楼补一个回笼觉，“哈啊（哈欠）~我吃好了，回去再睡会儿~”
我话刚说完，便感到衣领一紧，转头一看，发现是房东小姐拽住了我的衣领。
“嘿，半拉狐狸，你准备上哪儿去呢？”
“……回屋睡觉啊？”
“还睡，学校不上啦？”
房东小姐轻轻拍了拍我的脸颊，掏出手机举到我的面前：“你自己看看，现在是什么时间。”
我看向手机屏幕：06:00，4月22日，星期一。
星期一。
期一。
一……
江峰高中的校园风景从脑海里一闪而过，回笼觉的美梦顷刻间化为泡影。
哦豁。我的睡意化为小恶魔，在我的耳边幸灾乐祸道。没得睡咯。
我默默流下两行清泪，向苍天发出绝望的声音：
“吊，我唔想返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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