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其难得、极其久违的,我在算术课上,拿起了自己的笔,一个字、一个字地在纸上刻下每一个数字和符号,把它们一个、一个地工工整整地,刻在摊开的、抚平的、平整的纸上。
我的手指几乎是勒住了碳笔的脖子,狠狠地将碳笔戳进纸里,戳在桌子上。
但我实际上并没有在认真听课。
相反,我在用在纸上刻字的方式,来逃避课堂。
我希望我能够把全部的注意力集中到这些字上,灌注到纸张之中,全部灌注进去,以至于自己能够忽视时间的流逝。
最好的是,在我下一次抬头的时候,就是别里科夫教授宣布下课的时候。
但可惜的是,尽管我已经竭尽全力地想要把注意力倾倒在笔尖之下,这时间仍旧在那里,一秒,一秒,一秒,一秒,一秒,地犹如在田间小路上悠闲地散步一般,慢慢地沿着小路,甚至是特意放慢了步伐,来欣赏我的煎熬,故意地,一小步,一小步,一小步,犹如穿着长裙的少女一般,在小路上一边踱步,一边捂着嘴巴,欣赏着我的丑态。
这感觉,就好像是自己的心脏被人抓着一样,被勒住了动脉,在那里无助地哽咽,痛苦地哀鸣。
为什么还没有下课?
我几乎能感觉到自己额头上,太阳穴旁从发间渗出的汗滴顺着脸颊的轮廓缓缓滚落下来。
度日如年,不,度秒如年。我总算是体会到了这种感觉。
因为旁边这个家伙的缘故。
我的眼睛又一次偷偷瞥向右边,那个正端坐着身子,放下了碳笔,如同蜡像般抬头凝住的家伙。
他很奇怪。我的心里对他的第一印象就是如此。第一次见到会主动分担他人惩罚的人,见到一个随身带着一朵云的人。
我很好奇。我以为他会是个公子,但他却又是一个被捡来的孤人。我想知道他的身世。
他很压抑。经常地,他就是站在那里或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犹如死物。
他很关心我,或者说所有人。他为我分担,为我治疗,为我讲述,但也在帮助别人,关心别人。
我很讨厌被关心,但也渴望被关心。因为自己远早于他人习得对法力的操控,我总在视线中央,被人环绕着注视着,我厌恶这种注视;我破坏了我的这个形象,用言语和暴力驱离其他人,赶走了人,却没能赶走视线。我不想被人关心,但我也渴望着,有一个人,能关心我。
他很希望被接受,而不是被当做异类。
我很渴望被接受,而不是被当作异类。
我们很像,但又不像。但我们有很多契合的地方。
我想了解他。
我突然意识到了这一点。
“下课休息一下。”别里科夫教授合上书本的声音打断了我的脑中世界。
结束了。
我的耳边响起了座椅抽动的声音。
“芮同学……”我惊愕地看向右边,那个已经起身离开的芮同学。
他就像是没有听到我的话语一样,只给我留下了一张纯白的背影,就从后门出去了。
只剩下一个想要抬手却又不敢抬手,想要喊住他却又不敢喊出声音的人,坐在座位上,在书墙下,面对着空空如也的后门,愣在那里。
“嗯……”安娜带着些许揶揄的声音从前面渐渐走了过来,“你在看芮同学吗?”
“没有。”我背过脸来,双肘撑着桌面,看向桌子上的笔记。
“要我说的话,我亲爱的巴西琉斯啊,你和芮同学,你们两个挺般配的。”安娜坐在芮同学的位子上,扶住我的肩膀,冲着我歪头抿嘴微微一笑,“你们两个一样的奇怪和孤僻。”
“啊……”我干脆趴在桌子上歪头白了他一眼,“安娜你别瞎说,没有,完全没有。”
“一个男人和另一个男人,用般配可不合适啊。”
我把身子勉强撑了起来,双臂抱在胸前。
“当然我也不否认我们两个是有不少相似之处的。”
“要我说,这就是夫妻相。”安娜咧嘴似笑非笑,“你知道芮同学是男是女了?”
“他可一直戴着面具,哪来的相可言?”我耸了耸肩,又转头看向安娜:“芮同学不是男的还能是女的?你也是整天就知道说瞎话。”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亲爱的君士坦丁。”安娜从位子上站了起来,“既然你不想多了解,我也没必要多说什么。”
“当然,你不知道最好。”
“喂。”我右边的眉毛跳了一下,斜眼看向她:“你什么意思啊?感觉你好像还知道不少东西啊。”
安娜没有直接回应我,而是像戏剧中的人物一样,一手放在胸前,一手背在背后,冲着我将头深埋下去鞠了一躬。
“要上课了,我亲爱的君士坦丁啊,请容我先行告辞了。”
说完她就直起身子往前面走去了。
又留下我一个人在这里。
安娜站起来之后,芮同学的位子又空了出来。
其实,因为没有人肯坐在我旁边的原因,这个位子常年是空着的,但是昨天,这个位子却迎来了一个新的主人。一天的时间里,他向我展示了我从未敢想象,从未能想象的种种奇怪。
但终究,这段缘分还是要在今天断绝了吗?在这里?
我猜想,芮同学一下课就出去了,可能是要去找别里科夫教授,让教授为他重新安排个座位,远离我这个接连惹到他的家伙。
这是我的罪过。
和之前其他的同桌不同,我能感觉到,芮同学是不一样的,不仅仅是穿着,不仅仅是性格,不仅仅是样貌,芮同学从上到下自然而然地散发着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我
不知道他从哪里来,到哪里去,是什么背景,叫什么名字。
但我有一种感觉,这次放走了他,就再也碰不到他这样的人了,就会彻底失去他。
不,我不能失去他。
半掩着的前门被缓缓推开,夹着书本的别里科夫教授从前门走进教室,站在讲台前,将书本摊开,在教室里扫视一圈。
教室里仍旧一片喧闹。同学们虽然回到了位子上,却还是止不住继续讨论先前的话题。
“安静!”别里科夫教授把教鞭抽了出来冲着讲台狠狠地劈了两下,“你们这个样子怎么能行?”
别里科夫教授都进来了,都要上课了,但是我的左边仍旧是空荡荡的,连一丝空气的扰动都没有。
别里科夫教授难道没发现芮同学没有来上课吗?不,这不可能。芮同学是昨天由校长介绍过来的,在别里科夫教授亲自安排下,坐在我这个特殊人物旁边的奇怪人物。他不可能没有注意到芮同学的位置空了出来。
这样说的话……
我不自觉地抬起了双手,手指伸进了头发里面挠着头皮。
芮同学,是不回来了吗?
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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