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名守卫们陆续赶到,其中有四人不幸掉队。罗贝尔给他们下达了搜索命令以后,便警惕地在林间行进。
艾尔雯将这一信息小声地告诉洛伊,不过能让人感觉到她有些颤抖。或许在这种环境复杂的森林里,害怕、紧张与厌恶昆虫的感觉夹杂到了一起,所以才勉强维持着平时的样子吧。洛伊下意识地揉了揉她的脑袋,艾尔雯的心情随即平复了些。过后她就如往常一样拨开洛伊的手,一脸平淡地低声说道:
“来了……”
听艾尔雯这么说着,洛伊便收回了手臂。不过刚才背起艾尔雯的时候使用的魔力很少,导致肌肉与关节均有不同程度的酸痛。洛伊无法做出太大的动作,只好将就着忍了下去。这时候,一个个身影从旁边冲了过去,那是负责在前方拦截的队员。
此时两人正躲在一棵倒下的树冠内,交错的树枝让人很不舒服。所幸叶子的背面并没有那些恶心的虫子,因此不用担心艾尔雯会尖叫起来。
一阵阵拨开树丛的窸窸声响起,又有几个人从灌木堆里走了出来。与那些打头阵的不同,这些人是负责搜索包围圈内的角色。从叶子的缝隙中可以勉强看到远处的守卫,他们对待工作的态度一如既往地敷衍。对方正用简单粗暴的试探方式,将武器捅入树丛内搅动,以此来判断两人是否藏匿在里面。
能否躲过这一劫就看洛伊的计划是否成功了。他压制着紧张的情绪,尽力让自己处于一个平静的状态,随后观望着越过了树丛的那名守卫。
对方正漫不经心地扫荡树丛,顺着落叶一路往这边走来。拨开树叶的沙沙声与林中的鸟鸣声此起彼伏,偶尔会出现一阵毫无声响的空隙。这种有如扫帚打扫的声音在平日听起来宁静祥和,可到了现在却是那么地令人惶恐不安。好像守卫每一次望向这里的时候,都会给人一种被发现的错觉。
洛伊尽量不去盯着守卫,以避免产生一种会让人察觉的敌意。艾尔雯不敢看这种场景,便悄无声息地把脸埋在洛伊背后。这时候,上方的天空忽然传来一声大鸟的鸣叫,顿时让洛伊的心脏猛跳了一下。
“呱啊!”
“噗,这鸟长得还真丑……”
“哈哈哈。”
守卫抬起头来望向天空,就像是出来郊游一样地随意。然而躲在大约二十米开外的洛伊,却是一点也放松不下来。
搜捕网的囊括范围随着罗贝尔的走动正不断地向他们靠近,洛伊察觉到他的气息距离两人只有不到二百米了。倘若他没有沿着刻意留下的脚印来走的话,说不定会碰上两人。而如今围绕在两人附近的守卫越来越多,随时都有可能会被他们发现。在这种拼了命地屏住气息的环境下,每一声异响都能触动洛伊的神经。
就在这时,洛伊忽然想到了一件令他险些崩溃的假设。
如果艾尔雯不懂得隐藏气息……那怎么办?
气息是一种综合了呼吸声、衣物摩擦声、动作声与情绪的东西,和魔力波动有着本质性的区别。一个人是否能察觉到他人的气息,取决于他的经验与五感。常年与人打交道的洛伊对气息的掌握炉火纯青,他甚至和一些老道的战斗者一样,能感受到潜藏的敌意与杀气。
罗贝尔这种饱含敌意的举动在他的侦测下一览无遗,对方的位置、动作与神态完全处于洛伊的掌握当中。他似乎因为喝醉了的关系,自以为手里有那么多人,一定能将洛伊绳之以法。但要是艾尔雯不懂得将紧张害怕的心情给藏起来的话,这种敌暗我明的优势很容易遭到逆转。洛伊隔着长袍能清晰地感觉到她的情绪,而艾尔雯也不像是擅长在战斗中控制气息的类型。一旦对方接近的话,极有可能会察觉到她在颤抖吧。
现在周围除了风吹树叶的声音就剩下如扫地一样的沙沙声,不可能在这种安静的环境下开口教艾尔雯如何控制气息。不过转念一想,既然这一路上他们都没有发现两人所处的位置,或许可以祈祷对方会像刚才那样漏过两人吧。
洛伊将思绪转移回现实当中,他知道自己只能寄望于刚才所布置好的策略。从包围网移动的方向来看,对方似乎仍未发现那道足迹是假的。而随着对方一步步地向前推进,最危险的时刻也即将到来。
罗贝尔顺着足迹一路往前走,却发现前方负责拦截的队员一无所获。不知道他那疑惑的气息是否说明了他发现了洛伊的计策呢?
先前的长发男子走到他旁边向他汇报,洛伊勉强听到了类似“没找到”和“在前面”的字眼。罗贝尔思考片刻以后,似乎放弃了跟踪脚步。他沿着踪迹大致的方向走了过去,挥动长枪用力地劈砍着周围的树丛。
呼!
嚓!
脆弱的干枝受到冲击,夹带着残叶飘舞在空中。以罗贝尔自身五米内的灌木丛被他统统扫了个遍,能不能藏人那简直是一目了然。守卫们见到队长开始这么做了,便有样学样地扫了起来。要知道罗贝尔此时距离两人不到一百米,这种无差别的搜索令洛伊倍感心慌。
洛伊临时想到的计策有一个最大的缺点,就是无法防住这种随机性的扫荡。万一对方恰恰好就盯上了这个树冠,那便是做什么都没有用了。
一名守卫接近了两人,他像罗贝尔那样胡乱地扫荡着树丛。万一他脑中有那么一个念头,很容易就会用刀往树冠里扫。
要被发现了吗?
倒下的树冠与旁边的灌木一样可疑,唯一的区别是枝干上缠了几条手指般粗的藤蔓。守卫就这样走到了跟前,并注视着这个树冠。只要他朝这里用力一划,鲜红的血液便会迸发而出。
快给我停下来啊!
洛伊的计策迟迟不见成效,他躲藏在树冠内不停地祈祷着。而背后的艾尔雯发出了极细微的呜咽声,抱着的动作变得更用力了些。
就在这时——
“队长!这里发现了一大片足迹!”
听见了远方传来的声音,罗贝尔顿时来了精神。他运起魔力朝那个方向直冲而去,即将砍向两人的守卫也跟了过去。
看来洛伊的计策奏效了。
没想到他们还真的被吸引过去了啊。
紧绷的身子放松了下来,随即一阵瘫软似的无力感涌上心头。察觉到洛伊的反应,艾尔雯也松了一口气,如释重负地趴在他的背上。
先前两人在逃离的过程中发现了某种鹿的脚印,这是一种蹄子和人类鞋子大小相近的类型。虽不能完美地掩饰他曾在这里做了手脚的痕迹,但至少搜捕队越过了两人,后方变得空无一人。只要两人趁机离开这里的话,原先那种追赶的态势就会被重新打回方向不明的追踪。对方需要在发现破绽以后再一次搜寻他们的脚步,才有可能跟上两人。
洛伊小声地问艾尔雯附近有没有人,得到的是否定的回答。那道脚印距离两人大约有两百米左右,在这种视线受阻的环境下完全可以重新移动。于是他便僵硬地拨开树冠,拉着艾尔雯轻轻地走了出来。
这件反感知长袍是芬尼尔酒馆老板的压箱底宝贝,里外两层的颜色是不一样的。平日穿着的外套是褐色的,要是把里面反出来穿的话,则是一种绿色、浅绿色与墨绿色混杂的迷彩色。由于身着迷彩服的平民大多不是什么好人,因此这种奇特的设计不可能随便露给外人看。借助这个迷彩,两人得以在守卫盯着看的情况下蒙混过关。若不是在搜捕队上山之前把衣服换好的话,树丛中的褐色会被人一眼看穿吧。
洛伊快速清点了兜里金币的数量,而艾尔雯则整理起了头发。两人在原地磨蹭了半分钟以后,洛伊便像刚才一样背起了艾尔雯,朝一块大石头上走了过去,静悄悄地翻下了一段落差挺高的丘陵。
反观罗贝尔这边,他们跟着这种足迹走了一段以后才发现是陷阱,等到他察觉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了。他试图冲回原先错过的地方,却无法找到哪怕是一点点的蛛丝马迹。在这片看不到尽头的森林里,想要找到身着迷彩服的人谈何容易。当他终于发现是自己输了以后,便忍不住在原地怒吼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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