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发少女在混乱之中已经生活很久了。
她完全不记得时间过去多少,也不明白自己到底在干什么。
她好像每天都只是机械地配合着一群身着白大褂的人对她进行的称为“实验”的活动。
她愈发感觉自己并不清醒,有什么东西隐隐约约在自己体内躁动着,想要跑出来。
这一天,两个白大褂在交谈了几句之后,突然把她带到了一个之前从未见过的房间,房间的中间摆着一张形状奇怪的床,四周布满了各式各样的仪器。
一个白大褂叫她躺上去,她乖乖照做了。
在过去的每一次“实验”里,她都会对白大褂们的要求照做不误,她似乎明白只要这样自己就不会受到伤害,也有可能是她根本没想过反抗。
但今天有所不同。
她被一些皮制的拘束带固定在床上时,还只是感觉有点不适,完全没有预料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白大褂们把一些连接仪器的贴片贴到她的身上,然后都站到了隔壁房间一台闪着灯的仪器旁,两个房间之间有一个巨大的玻璃窗子,大部分人都在另一边用一种期待的目光看着她,不过其中有一个不知为何把脸背过去了。
绿发少女觉得很奇怪,但她没有提问,因为她的提问从来没得到过回应,索性她也就没有问题了。
房间里很安静,她也在安静等待着“实验”结束,然后能把这不舒服的皮带解开。
但她等来的却是难以忍受的一阵疼痛。
这种疼痛好像不同于她以往体验过的那种,这是一种直穿心脏的波动,让她不由得全身肌肉紧绷,而且呼吸困难。
她诧异地望向那群穿着白大褂的人,似乎希望他们能做出解释,可是那群人只是静静地站在玻璃的另一边,一句话也不说。
为什么我要忍受这样的疼痛……他们在干什么……还不放我下来……
绿发少女的心中第一次萌生了不满的感情。
但她还没反应过来,紧接着又是同样的疼痛感,再次让她喘不过气来。
“放我下来!”
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用喉咙挤出求救的字眼。
白大褂们没有动作,反而有的人面露喜色,开始交头接耳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啊!!!”
当疼痛感再次来临时,少女实在忍受不住,痛苦地尖叫起来。
随着疼痛感变得越来越强烈,并且出现的间隔开始越来越短,少女的意识开始模糊了。
她两眼翻白,四肢抽搐着,嘴角也流出了口水。
此时的她已经失去了知觉,只能感受到一阵接一阵剧烈的刺激在她身上游走着,但同时那种身体内的躁动也愈发明显。
啊……停下来……已经……受不了了……
停下来……
快停下来……
给我停下来啊……
停下来!!!
在接近完全失去意识的时候,绿发少女的眼前突然迸现出了一团绿光,体内的躁动终于也在瞬间做出回应,喷涌而出,她感到绿光将她团团包住,一种异样的温暖在她的脑海中蔓延开来,那是单纯又美丽的绿色海洋……
疼痛的刺激停止了。
绿发少女忍住全身的酸痛,睁开双眼环视四周,发现自己的床周围都是从地下破土而出、正在晃动的藤蔓和树根,身上的贴片和拘束带也都被扯掉了。
这是……
少女很快便理解这里的状况,那些与植物之间的亲切感也得到了解释。
他们会听命于我,我能感受得到……
少女对藤蔓伸出手,藤蔓立刻弯垂下来,用带着叶子的端头轻轻触碰着她的手心,就好像……一只温驯的宠物在舔舐主人的手。
她望向站在远处的白大褂们,这些人竟然在欢欣鼓舞地互相拥抱和说笑,似乎总算完成了什么重大目标。
另一种从未有过的感情在她心底突然被点燃。
为什么?
为什么看到我被折磨,他们会开心、会庆祝?
这是为什么?
我为什么要被这么对待?
这种如同被火焰灼烧内心的感觉让她不禁咬牙切齿。
他们……不可原谅!
但她还没来得及做什么,一个白大褂就推门而入,走到床边把一个注射器扎进了少女的颈部,少女立时昏了过去。
昏迷中,她眼前交叠着闪过无数陌生的画面,画面中的女孩虽然长相各异,但似乎都有一头绿发,眼睛也是绿色的。
和自己很像……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少女没办法思考,不断变换的画面开始显得有些扭曲,她逐渐分辨不清画面里的东西都是什么了,只是感觉头像要炸开一样痛,仿佛密集的信息要把她的脑袋撑爆了。
最终,剧痛让她失去了意识,彻底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等她再次醒过来时,自己已经被浸泡在一个充满浅绿色液体的玻璃罐里了。
她感到自己能够正常呼吸,但是似乎行动完全被限制住了。
这些人到底要做什么……
少女已经彻底失去了耐心。
他们还要折磨我到什么程度……
她原本毫无波动的内心,因为这次痛苦的经历起了波澜。
那些毫无意义的画面还隐隐在她眼前闪动着,脑袋也还疼着。
“我得从这里逃出去……”
少女这样告诉自己。
“我不想再经历这种痛苦了!”
少女的身体不能动,但是意志却在大声呼喊。
“放我出去!!”
随着接连的几声巨响,地面和墙壁瞬间崩塌,下面猛地冲上来数不清的藤蔓和树根,警报声也随之响起,红灯跟着闪烁起来,场面混乱一片。
很多穿着白大褂和黑色制服的人想要冲进来,但都被藤蔓抓住摔了出去,树根很快在门口编织出了一堵密不透风的墙,将众人封锁在外。
“放我出去。”
她心念一动,立刻伸来数根藤蔓给她打开了玻璃罐,然后伸进液体里面将她轻轻抬了出来。
呼……还是这样呼吸舒服一些。
藤蔓们将她轻柔地放在地上,在她周围围成一圈,像是在等她的命令。
“带我出去。”少女在心里默默念到。
一些藤蔓马上在她身后盘成一个座椅,待她很自然地坐下,藤蔓将椅子抬起,朝着门口直冲而去。
门口的树根也在此时立刻打开,将门口的人纷纷捆了起来贴到了墙壁上。
藤蔓就这样带着少女一路向整个设施外飞奔而去,中途出现试图阻拦的人都被藤蔓捆得结结实实,还有个别拿着打火机冲上来的也并没有造成什么影响。
终于,少女被藤蔓送到了室外,她有生以来第一次呼吸到了真正的新鲜空气。
她有些陶醉地在阳光下眯起了双眼。
啊……这和我的生活一点都不一样……
我接下来该干什么呢?……
她回身看向曾经拘禁自己的建筑,里面已经被塞满了各式各样的植物。
嗯?那是什么声音?
“滴、滴、滴……”
一个刺耳的声音从建筑物里面传来,而且越来越急促。
她的本能告诉她,这绝对不是什么好兆头。
随即,建筑物从内部突然间喷涌出了火光和烟雾,紧接着整栋建筑物都在剧烈的爆炸之下变成了碎片。
而绿发少女,她只来得及讲自己包裹进一层藤蔓里面,就被爆炸瞬间产生的波动震飞了。
在激烈的碰撞和滚动下,藤蔓四散开来,少女也失去了意识,掉进附近的河水里被冲走了。
进入水中的窒息感让绿发少女从睡梦中惊醒过来,她猛然从床上坐起,发觉自己的衣服已经被冷汗浸湿。
又是这个梦吗……
自从哥哥拒绝她的那一天起,她的心情就时常会很低落,由于情绪不稳定,她晚上总会做噩梦。
而且,每次都是这样的梦。
她并不明白这个梦的含义是什么,但她可以确定梦中的主角就是自己。
她没有八岁以前的记忆,她清醒后第一样记得的东西就是给她洗澡和换衣服的女仆。
她一度也怀疑过这是不是自己的记忆,但她实在没办法确认,她八岁以前的过去完全是一片空白。
当然,这些对于她而言都并不是很重要,她的心还因为哥哥的拒绝隐隐作痛着。
从认识哥哥的那一天起,哥哥就一直很温柔。
因为有人嘲笑她的绿色头发和瞳孔,哥哥就去和他们理论甚至打架;有人猜疑她被方家收养的背后原因,他会护住她然后大声斥责;她难过或不开心时,他总会轻声安慰她……
虽然他对姐姐也是这样,但……
她不同于姐姐,除了哥哥以外,这世界上就没有更爱护她的人了啊。
可当她向哥哥表达自己炽热的感情时,哥哥却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原因竟然是因为在他心里深藏已久的另一位女孩,而且姐姐居然也破天荒地没有骂哥哥花心。
她在伤心之余,也有一点感兴趣。
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孩,能同时得到哥哥姐姐的认可呢?
她嫉妒着,悲伤着。
哥哥今晚都没有回来呢……听姐姐说,是去那个女孩家过夜了,他们不会是为了做那种事情吧……
好痛心、真的好痛心!
她下了床,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漆黑的夜景,不知是在寻找安慰还是单纯的无意识动作。
黑夜里,所有东西都沉入了死寂,只剩下路灯投射出冰凉凉的光,映得树木的影子格外毛骨悚然。
她下意识揪紧了胸口的衣服,咬住下嘴唇。
她在哥哥面前从未露出这副样子,因为她总想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现给哥哥。
以往要是心情这么差,她一定会扑进哥哥怀里去撒娇。
但今天……不行了。
她的眼泪滴落在窗台上。
我好想你啊,哥哥。
可是夜已经深了,天也会亮的。
夜幕笼罩的大地上,万株植物都在哀鸣着,为了少女那不能被回应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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