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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莫名

第七章:莫名

世情薄,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晓风干,泪痕残。

欲笺心事,独倚斜阑。难,难,难!

物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

角声寒,夜阑珊。怕寻问,咽泪装欢。瞒,瞒,瞒!

夜未央,物已非,春去花落难回首,情未了,曲已终,红尘紫陌情难续。

忆起过往的岁月,多情无情相交,究竟遗失了何方?

狠心真心难辨,夜夜未央的殇歌,是爱是恨还是宿命的纠结?

蓦然回首,原来依然身是客。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目,半缘修道半缘君。

昔日情景,恍若昨日。

花开花落,春去冬来,你若安好,岁月如静。

再次重回故里,重游初识地,依然心起涟漪,面如桃花,仿佛往事再现。

今生,若安好,转身也无牵挂,我亦安然若素。

一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等闲变却故心,却道故心易变。

熄灯后,城堡便融进了黑色的夜幕,远处隐隐约约传来蒹葭的曲调。

忽然觉得唯有闭眼睡觉才能不辜负这黑夜,于是我心照不宣地入睡,缓缓进入了梦乡。

事实上我有很多事情总是记不起了,我总是擅长忘记。

就如同每天夜里做梦那样,醒过来都会把梦的内容忘掉了。

为此,在梦里,我为了活着一直在不停的寻找。

就在我快死掉的时候不知是否真的被惊醒过来还是别的原因,回到现实我怀着久久不能平静的心情问自己

————梦会跟现实一样么?

生命真正的韵涵又是什么?

这是一个月明星稀之夜,我独自在一个陌生的小村游荡,没有一丝我熟悉的样子。

村庄很小,也很静,一座座或高或矮的房屋,门全都紧紧的闭着,见不到一个身影。

听不见鸡鸣犬吠,我在羊肠似的小路上徘徊,我不知道这是哪里,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死一般的寂静村子,四周是无边的黑暗,我感到深深的恐惧,我找不到回家的路,也见不到熟悉的过客。

巨大的眩晕夹杂着搅乱空气的声音自上而下划出一道凄厉的直线。

我连退带跌地让过这一击。

我硬生生地撞上地面,脚边传来钢铁相错的声音,瞬间,溅起的火花逼得“我”移开视线。

重重的踏步声,“我”知道对方紧逼的这一步已经再次将“我”纳入那栗栗危惧的范围之中。

没有后悔的时间。

这,曾是困扰过我的一个困境,很长时间我都参不透这是什么意思,这个陌生的小村,是怎么回事?

即将走出小镇时,迎面出现了一个身影,她比我年轻许多,皮毛粉粉嫩嫩,浓眉毛,大眼睛。

两匹小马擦肩而过时,那鬼影低声说了句:在你感觉万无一失的时候,请回一下头……

我全身冷了一下,根本没敢回头,加快脚步朝前走了。

走出那个诡异小镇,是一片无边无际的白色荒原,高高的丛中,夹杂着皑皑的白雪,堆银彻玉。

不见一个活物,活物可能都藏在白雪深处。

那似乎是一个老时代,阴沉沉的,没有一丝阳光感。

地平线,可望不可即。

荒原上没有路,我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白雪中,突然感到头皮发麻。

我下意识地停下来,回头看了看,什么都没有。只有草里的虫子在唧唧叫。

真是怪了。

夜深无马驹的街道上听不见一丝别的声音,只有我自己的呼吸声一次盖过一声。

到最后,那响声变得就像愤怒的公牛发出的喘息一般,似乎要把自己的耳膜震裂,我难受的蹲下身抱住头,发出细碎的呜咽。

悄悄地我身边的场景发生了变化,街道上鳞次栉比的房屋就像有意识一般,慢慢的消失在空气中,少女似的孤弱的身影一下子暴露在荒郊外,我却毫无所觉。

我的呼吸声,不,应该说是在我耳边萦绕不去的喘息声已经响如擂鼓,将我与世界完全隔离,我已经完全感受不到外界的讯息了。

夜色很美,我盘腿坐在地上,凝视着天空的星星,身后废弃的锅炉厂不知疲倦的工作着,偶尔发出刺耳的蒸汽液化声。

微风拂过,棕色的发丝扬起,在我的面前轻轻飘荡,我的眼睛紧盯着发尾的分叉,鬼使神差的,我伸蹄把那两根分叉的头发揪了下来,看它们躺在白皙的蹄心上,我不得不用另一只蹄子轻轻地压住它们,以防被风吹走。

风很软,很柔,它摩挲着我细细的的短发,撩动着我深爱的浅绿色套装。

你肯定也遇见过这样的事:

看到一个地方,或者一个场面,或者一个物体,总觉得十分熟悉,却怎么都想不起,这个似曾相识的记忆,来自哪个神秘时空……

梦的奥秘也许是这样的:

我们在现实中将遇到的事情,都会提前在大脑中呈现出来。

只不过,间隔时间太长,我们无法把梦中的情状和后来发生的情状一一对应起来,只以为梦到的是一些莫名其妙的场景或面孔。

我走出了一段路,越来越感到不对头,后背开始有了凉森森的感觉,似乎有密密麻麻的钢针在戳着自己。

我慢慢转过身来,心开始怦怦怦怦跳。

我的胸口开始发紧,喉咙深处痛得厉害。

我张开嘴,放出了一口哈气。

但喉痛还是疼,胸口也是。

我脸朝下地站在地上,伸直双腿,两只蹄子无力的耷拉着。

同时登在这熟悉的呼喊声响起。

现在爱丽丝肯定偷袭我了。

我等着爱丽丝突然惊叫,等着爱丽丝的开怀大笑。

但耳边只有一边寂静,那种在水底下能听到的沉寂。

我又吐出一口哈气。

胸口真的疼了,好像快爆炸一样。

爱丽丝,玛奇卡,你们到底在哪?

我睁开眼睛,你们在哪?爱丽丝你到底在哪?

只看到一片白色。

大伙儿肯定看到我了,为什么还不吓我一跳?

我脑子里又出现了他们穿着小丑服的样子,出现爱丽丝那粉红色的四肢,还有翠绿色的头发。

爱丽丝——你在哪?

爱丽丝——你没看见我在这里吗?你说过你会告诉我方法的,记得吗?

我坚持不下去了。

胸口憋的就要炸开,全身刺痛,像烧着了一样,难受得钻心,天灵盖好像嗖的一声爆开似的。

你看不到我吗?

一阵眩晕向我袭来。

我闭上眼睛,但还是不能摆脱头晕的感觉。

我吐出了胸膛里的最后一点气。

没气了,我心想,没气了............

我四肢疼痛,胸膛里像火烧一样。

在紧闭的眼帘后面,出现了跳动的黄色光斑,它们越来越亮........

越来越亮,围绕着我,急促而疯狂地舞动着。

围绕着我灼痛的身体。

我的胸膛...........就要爆炸............爆炸..........

好冷啊,我突然感到彻骨的寒冷。

飞舞跳跃的黄斑越来越亮,亮得像射灯,像闪光灯,在我眼前闪耀。

在我僵硬冰冷的身躯周围闪耀。

又一个哆嗦。

寒冷的西北风涌进了自己的嘴里。

我这才想到,自己在地上站得太久了。

太久了...........太久了................

我极力想看清眼前的事物,但那亮光太耀眼。

看不见,看不见。

我又吞了一大口风。

看不见东西,无法呼吸。

我坚持不住了,不能再等了。

我努力想把头抬起来,但我的头好重,有一吨重。

坚持不住了。

无法呼吸。

不知哪来的力气,我耸起了肩膀。

抬起头来。

好重啊........好重,我的周围都是风,重的不得了,强风顺着我的脸不断地往后刮。

刮过我的眼睛。

我偷着眼前飞舞的光点,向四周望去。

再不停从头顶上滑落的树叶中努力地看着。

看着...........

没有马驹。

我转了 一个方向,眼镜在风里搜索。

没有小马,没有小马路过,没有小马在这。

大家们在哪里,我瑟瑟发抖,心中好生奇怪。

大伙儿们都去哪了?

我拎起我的背包,挣扎着向前方跑去。

我的脚一点感觉没有,当我踉跄着从白色荒原走出来的时候,根本感觉不到脚底的泥地。

我错双臂,却感觉不到自己双蹄的触摸。风沿着后背,从身上刮过,我却一点感觉也没有。

无知无觉,全身都是木的。

“有谁在吗?”我大声喊道。

我发出声音了吗?有声音吗?

我听不到。

我踏上草地,像狗一样抖了抖身子。

“大家在哪?”

我抱着胳膊,摇摇晃晃地向前走,看到水池边扣扣着堆在岸上的独木舟,不由得停了下来。

今天有小马划独木舟吗?这里不是沼泽吗?

“喂!”

可是,为什么我听不见自己的叫声?

“有谁在吗?”

镇上一匹小马都看不见。

我转个身,身子一歪,差点倒下去。水里也没小马。

没有马驹,到处都没有马驹。

我脚步不稳的从盖着粗布的货品和商店间走过。

这些东西不是都要用的吗?我不明白,为什么被盖起来了?

为什么这里突然间冷冷清清,大家散地干干净净?

我逗逗潺潺地走着,向博物馆走去。看到那儿的树,我不由得大吃一惊。

“不!”我的号叫冲破喉咙。

有小马能听到我的叫声吗?

这些树是什么时候长的叶子,为什么会在冬天长叶子?

我踏上小路,小步疾跑,向博物馆跑去。

真冷,好冷啊!

有什么东西挂在了我的肩头,又有一些落在眼皮上,痒痒的。

我擦掉掉落在头上的雪花。

雪花?

但这是不可能的。

完全不可能。

又走出了一段路,我真切地听见,背后有两只脚在尾随。

不对,好像是三只脚。

也不对,好像是四只脚。

还是不对,好像五只脚……

我又一次转过身,远远近近看半天,还是没有任何东西。

风雪纷纷,一个小村庄。

我蜷伏着身子,严寒使得我成为了一座冰雕。

我仍有知觉,咬着自己的嘴唇与舌头,吸吮自己的血液,得以存活。

“这到底是哪里,我为何会来到这个鬼地方”,我不停问着自己。

夜越来越深,我突然感叹起自己的生命力怎么会如此强大。

风越刮越猛,似乎有小马在哭泣,哭声凄厉悲伤。

我仍然在挣扎,却徒劳无功。

难道我的生命就此结束了吗?

一片茫茫大雪,整个天地泛着耀眼的白色光芒。

我恍恍惚惚隐出现在一个陌生的小镇上。

两旁店铺林立,一扇扇门都敞着,黑洞洞的,却不见一张脸。

我能感觉到,很多幽冥都躲在角落里窥视着自己,他们面容模糊,表情不详。我意识到:此地很凶险。

妹妹们呢?

我左顾右盼,怎么都看不到她们的影子。

我对自己说,必须赶快离开这里……

突然,听到一阵脚步声,从远处传来。

“救救我,救救我”,我心底呼喊着。

也许那小马听到了我的心声,朝自己走来。

停在我的身后,却没了动静。

我想叫,我想喊,但是什么都叫不出来。

“啊!”我从床上坐了起来,心还在怦怦地狂跳,嘴里干得像塞了棉花一样。

没有呼呼作响的风声,没有跳动着的幽暗色的鬼魂。

谢天谢地!这只是一场梦。

有雨落下,打湿了一声叹息,淋落了彼岸花开的气息;

在路的那端,寂静地守望。

远离那些消瘦的字句,指尖穿过一束花开的时间,在花落之前将文字铺满诗笺;

风吹过,飘入我的眼帘,淡妆浓抹总相宜,站在与时间相逢的路口,任一路花雨纷飞,香满径。

若是望月的晚上,景致十分美丽动心。

铅色的天空中闪烁着宝石般的星星,悬挂着玉盘似的满月,月光如流水,静静地泻在地上,泻在花瓣上,给花池罩着一层薄薄的青纱,朦胧如梦幻。

一阵滋润的夜风吹过,微微颤动,发出轻轻的沙沙声,仿佛在切切私语。

这时候,恍若入仙境,忘掉了俗世的喧嚣和一切烦恼。

不知不觉已夜阑幽静,依依不肯离去,于是索性躺下飘然入梦;也许梦见自己也变就一花,有了一颗纯净的心。

荷花袭水踏月,拨云推雾而来,花开千年,眠成莲的心事。

我愿是夏日最后盛开的一朵睡莲,着紫色的羽衣,繁花绚烂,花影相落的瞬间,是千年的叹息,于是花落去,是刺痛记忆的痕,浅留在荷影之上,深藏在根水之间,待来年沉淀的相思打捞起水灵灵的新荷。

等参悟莲的禅言禅语。

懂,莲花静美,若不懂,莲叶田田。

迷蝶醉荷塘,叶绿花媚两相望。

洛神凌波影翩跹,世间从此留异香。

愿莲,长开在我的心里。

万千山水欢腾在酒里,天地星河摇曳在嘴角。

水入肠,解心事,他年清风徐来时,我是否可以做那棵树,最好花香染树叶?

沿着湿漉漉的小路,走进西楼往事,如烟,如风,似火红,似浮云,穿过轮回的岁月。

嗅一缕清逸冷香,无言。

窗前的落红倏忽落了下来,心惊破,艳丽似血,淡香飘逸,染了多少青春情意。

如太阳初生时朝霞,如月华流照美精灵。

一滴一滴氤氲在云水季,碎琼乱瑶叮当犹在耳际;静静倾听清心梵唱,千年时光似水流淌。

可骚动的指尖,早已把月亮挥落的水韵吹乱,妩媚的流水,照亮我的月夜。

思悠悠,怨也悠悠,我早已低头无语,任凭你在遥远中芳心暗渡,是爱、是怨、是愁,我就是这样带着笑,站在故事的开端等待着故事在这里结束。

看着花开花落,轮回了季节,热闹了红尘,热闹是他们的,我什么也没有。

我捻一瓣花语,在五柳先生的门前,悠然看南山,抚松醉夕阳。

这个夜晚格外安静,一丝风都没有,窗帘也一动也不动,银色的月光透进我的屋子,变成了一个长长的深紫色魅影。

我抱着头, 喉间发出一阵痛苦的嘶鸣。

这已经是第三次了。

连续三次,我的眼睛一闭一睁,黑夜还是黑夜。

失眠,严重到无以复加的失眠。

几天前,我因为被爱丽丝的拿走的那本日志被其他小马无端挤掉,失去了今年学校报名的机会。我大概明白,自己的失眠症可能和焦虑有关。

只是我的失眠症显然又和一般的失眠症不一样。

三次说短不短,照理说我早就应该因此陷入精神和肉体的双重崩溃,可奇怪的是,我居然完全感觉不到身体上的疲劳,大脑的思维功能似乎完全没有受到睡眠质量的影响,半点不存在要死机的征兆— —顶多就是情绪上略微烦躁。

或许是自己太关心那本日志了吧。

所以自己觉得,自己明早有必要去看医生了。指不定,这是什么症状的早期表现。

我回想起了那诡异的晚餐。

漫漫长夜,无心睡眠。

安静的午夜,不安静的心。

熄灭灯,窗外的漆黑与显示器光亮的屏幕形成对比,让我觉得刺眼。

想着熟悉的音乐,过着再熟悉不过的重复生活,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时光不停的流逝,年龄也在一天天的增长着。

事物在变,身边的事物在变,然而不变的,是自己。

也许自己也在悄然的改变着,只是当局者迷,自己没有发觉罢了。

这几天总是有些不安,但又不知道这不安来自哪里。

脸上起了扁豆,不偏不正,正好长在了鼻子尖上,给这张熟悉的脸上增添了一些“装饰”。

自己又不敢扣,生怕在惹了祸,毁坏了脸上的和谐。

哎,还是等着时间来将这装饰退化把。

独自一驹的窗口,等着深夜未归的孤儿。

月亮已升起很高了,圆圆球体上若隐若现的阴影是另一时空的神秘,皎皎的明光偏映出一室落寞。

此刻陪伴我的,唯有窗前的秋菊。

它的枝叶纤细而花色娇艳,不知哪一刻牵动了我的心,忍不住又种了满盆。

一日又一日,看那一朵朵小花渐渐聚成花球,随风轻摆,顾影自怜。

我开始担心我在记日记时会不会太啰唆了,不过现在我很庆幸自己从一开始就记得很详细,因为这里的有些事真的是太奇怪了,这使我很不安。

真希望我能活着回去,更希望我从没来过这儿。

也许是这奇怪的一夜让我有如此感觉,但仅仅是这个吗?

如果我能有个说话的马驹,还可以壮壮胆,可是没有。

我只能和村长公爵说话,可他……

上床之前我在路上只睡了几小时,我觉得我不能再睡了。

我之前把我的修面镜挂在窗户旁边,正准备照镜子修脸,突然感觉到肩膀上有一只蹄子,并听到公爵对我说“晚安”。

我吃了一惊,因为我的镜子可以照到我身后的整个房间,然而我却没有看到他。

因为吃惊,我不小心伤到了自己,不过当时没有感觉到。

和村长公爵打过招呼以后,我回过头去看镜子,看看自己为什么刚才会没看见他。

这次不会有错,村长公爵就在我旁边,我可以从我的肩膀看见他,但是镜子里却没有他的影子。

我身后的整个屋子都显现在镜子里,可是却没有小马,除了我自己以外。

这太让我吃惊了,几乎是我遇到的这些事里最奇怪的,它开始让当我在公爵靠近时,常有的那种说不清的不祥之感越来越强烈。

不过那个时候,我看见伤口流了一点儿血,血开始顺着我的下巴往下滴。

我放下梳子,转了半个身子想找一些膏药。

当村长公爵看见我的脸时,他的眼中燃烧着魔鬼般的愤怒之火,突然卡住了我的喉咙。

我闪开了,他的蹄子碰到了串着十字架的念珠。

这使他的脸色立刻变了,愤怒在他脸上停留的时间如此之短,以至于我都不相信它曾经在那儿过。

“小心一点儿,”他说,“注意别伤到自己。在这个世界里,这比你想象的要危险。”

他拿起修面镜,接着说,“就是这讨厌的东西闯的祸。它是满足大伙们的虚荣心的华而不实的玩意儿,应该远离它!”

接着他用他那难看的蹄子拧开窗户,把镜子扔了出去,镜子掉在院子里的石头上摔得粉碎。

然后他什么也没说,出去了。这天让我觉得讨厌,因为我没有镜子就没法修脸,我只好对着我的眼镜盒或者刮脸壶的底部,幸好它们是金属的。

我怕我是这儿唯一的活者。

让我写得实在一点儿吧,这样我还能有点勇气,不能太有想象力了,否则我会疯掉的。

现在就让我来讲讲我的处境。

上床之后我只睡了几小时,我觉得我不能再睡了,于是就醒了了。

我想拥有一个强大的内心。我无所求,只想我不空虚。

寂寞的午夜,至少我还有可以欣赏的花朵,可以聊天的朋友。

夜已深,乍暖还寒时候,仍会渴望有暖暖的胸膛拥我入梦……

自身和社会,一切斗争的总结局也许都是中庸而已。

与其认真,不如随便,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有钱就寻一醉,无钱就寻一睡,与过无争,随遇而安。

现实、社会、未来、生死。

最近发生的事挺多的,虽然不是发生在我身上,却是发生在我身边,足以让我引以为例,让我有感而发。

现实问题,我一直都知道,只是不想承认,可是身边的父亲一直在提醒着我,我们长大了,我们眼中曾经的婴儿也长大了。

好多问题都接踵而至的到来了,好多事情都是无能为力的,因为无能为力所以担心。

一直都说社会是现实的,但是父亲也说,现实的是我们而不是社会,因为是我们构成的社会,我们身在其中自然也要遵守它的规则。

未来的社会更是现实,我们也会为了未来而变得现实吗?

梦啊,梦,生活只剩下了你吗?

混混沌沌出来这个以前以为一切都是真理的社会将近十个年头了,曾经的以为虽学历不高,文化有限,没有一技之长,但我想在出来后我会努力工作努力学习会拼出自己一张美好的蓝图。

可这些年的经历给我的答案完全不靠谱,用汗水工作,用时间去努力,留给我的仍然是那么没有起色的社会角色。

社会的万罗大千世界里,小马们有的懵懵懂懂平平凡凡过日子、有的有声有色过生活、有的却挣扎徘徊在痛苦中熬时间。

不知从何时起,

心已经变得坚如铁石。

幼年时曾幻想的英雄,

现在时给依然的精分,

到现在,

看什么都会冷漠。

社会怎么了?

我们怎么了?

是社会变得冷漠了,

还是我们变得冷漠了?

看起来幸福的我,心里也许有难言的苦。

看似炫耀生活的我,可能远没表面那么风光。

我的幸福,或有自己懂得生活的快乐。

照着自己舒服的感觉生活。

幸福如流水,冷暖自知,我的幸福,在谁心里?

我既纠结又清醒,我辗转反侧,心神不宁,睡意全无。

我扯过枕头蒙住脑袋,那种与世隔绝的感觉还真不错。

可没过一会儿工夫,我便把枕头甩到了地上。

我再也不要睡觉了,我心想。

今天晚上,我无数次掀开被子,一次又一次地想从床上跳下来。

我肯定听到了什么。

而且,不是风声。

我总能听到一些动静,可不管是什么,父亲总说:“那只是风声,儿子,只是风声。”可风声跟脚踩在落叶上发出的声音完全是两码事。

我靠在卧室的窗边,向外张望,外面真是太恐怖了。

只要一闭眼睛,在那阴暗的空屋的可怕场景就会浮现在我的眼前。

那游隐的惊叫声回响在我的耳旁。

我真真切切地听到,当腐臭的草色怪物四处游荡时,发出的呻吟和呜咽声。

恶心!实在是太恶心了!

每匹小马都在嘲笑着自己。

我坐起身来,回想着眼前的一切。

时光荏苒,在生命的每一分钟都不曾忘记用各种不同的方式祭奠一下这稍纵即逝的时间,昨天晚上莫名其妙的做了一个可怕的噩梦,让我瞬间身体冰凉惊醒过来。

我总会感到莫名的恐惧,总会抱着对生命的犹疑,总会对各种思绪抱着莫名的压抑,总会怀揣着各种矛盾行走在这繁华却又寂寞的时代。

梦醒时分,或许在暗示些什么,也或许时庸者自扰之,但是我依然担忧这样的梦醒时分,因为这样可以使我自己更加深刻的理解自己,就算生活给自己多大的压力,都要选择积极应对,勇敢前行。

凌晨不知道几点,我从噩梦中惊醒了。

两只蹄子紧紧握拳,长长的马蹄铁掐进肉里,看不清楚的痕迹,早晨再次醒来时已经没有了。

梦里孤独无助的感觉还在,梦里身边的小马对我的冷漠片段还记得。

梦见妹妹,父母,还有好朋友欺负我,与我众叛亲离。

到现在还不明白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以后也没法想明白。

只想一大早醒来后想到泰戈尔的一句诗“有一次,我们梦见大家都是不相识的。我们醒了,却知道我们原是相亲爱的”。

多么庆幸在现实生活中,与昨天的梦境是完全相反的。

我有爱我的家眷,关心我的朋友,怎么会有那种孤独无助的时候?

做噩梦醒来会庆幸,那么做了美梦醒来之后呢?

最近每天都被噩梦惊醒,但并不记得梦的内容,我觉得大概是最近精神状况不是很好,白天的多虑在梦中的映射。

我大概也是太缺乏安全感、心情不佳、焦虑的原因。

我知道病因,但无法。

不得不面对现实生活的残酷,不得不承认自己的无能,不得不接受我爱的小马不爱我,不得不……

所有这一切,让我极度自卑和自怜,我生气、悔恨、歇斯底里的呐喊,可是没有小马会因为我的胆怯和懦弱而同情我,怜悯我。

我只能越发恨自己,埋怨自己,我陷入了恶性循环的怪圈。

我希望有小马能拯救我于水深火热,可现实让我懂得没有小马可以救自己,只有自己度过难关。

我尽量去找自己能做的事,想让自己快乐起来,可是效果不明显。我陷入了深深的无可奈何……

我完了,麦克德克想。我再也不可能回家了,我永远也上不了学了,到任何地方我都抬不起头来了。

完了,我这一辈子全完了。全毁在那本愚蠢的日志身上。

从窗旁边床上传来了三匹小马轻柔地鼻息声,慢慢的,很有节奏。

我朝卧室窗口看了一眼。

皎洁的月光透过窗帘照进屋里。

与预料一样,妮可的布娃娃站在靠窗的桌子上,它深深地弯着腰,脑袋埋在两个膝盖之间。

愚蠢的日记,我咬牙切齿地想,愚蠢之极。

看瞄了一眼闹钟,一点十二分。窗外传来低沉的马车声,接着又是轻轻的脚步声。

或许是辆路过的马车吧。

我打了个哈欠,闭上眼睛,仿佛又看到那恶心的黑色怪物。

每次闭上眼睛我就会看到这些吗?我心想。

那到底是什么玩意儿?有什么东西紧追着自己不放呢?我努力的回想,心怦怦乱跳。

会是什么东西呢?会是谁呢?

为什么大家都要嘲笑我,那玩意儿多...........多............

我大声哈欠,使劲干呕,想驱除鼻腔与食道中的异物感。

可惜于事无补。

耳鸣,轻但持续。

我听见自己的呻吟。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我无法正常地感受自己的舌头。

我舔舔牙齿——仿佛舔上一块粗粝的花岗岩,坑坑洼洼,满是沙烁。

反过来,用牙齿咬咬,又好像咬上一叠折得很厚的窗帘。

我觉得自己快要跳出我的身体。

我朝前摸了一把,床上空荡荡的。

房间黑糊糊的,什么都看不清。

我转过身,借着昏暗的月色,看见了床边的爱丽丝,她在睡着。她睡觉总是无声无息。

“真是可怕。”

喉咙深处不受控制地爆出感叹。

我瞪眼,坐起。

哆嗦着双蹄——摸遍自己的全身,万幸。

没有出血,没有创口,没有分尸,没有痛苦。

四肢健全,五感如常。

那只是个梦,那果然只是个梦,那果然只是个太过真实的梦。

揣着还未平复的心跳,我抹抹额头,拨开黏上汗水的留海。

背脊冰凉,反蹄一摸——大片的汗,湿冷湿冷。

“呼……呼……呼……,”声音颤抖着,被心跳打乱,被呼吸打乱,我无法整理即将出口的言语。

——是梦的延续。

是梦里最后,那些激昂,那些恐惧——好像那不是梦,而是我的亲身经历。

我的脚底还留着踩雪的触感,我的心底还有惶恐不安的声音。

我猛吸口气,在床上盘腿,两只蹄子紧紧握到一起。

我环顾四周,屋子里朦朦胧胧、影影绰绰,一时间心情很难平静下来。

尽管开着窗,窗帘在微风中轻轻飘动。

但我还是感到非常燥热,有一种喘不过气来的压抑。

在并排摆放的另一张大床上,这三匹小马正在侧身酣睡。嘴巴微微张开,发出轻柔的鼻息声,长长的头发披散在面颊上。

我看了一眼床头柜上的那个带着收音机的闹钟,快到2点了。

马车的隆隆声渐行渐远。

忽然间,云层把深夜的月亮这得严严实实的,屋子里也变得更加阴暗了。

从窗口透进来的亮光也黯淡了许多,我和我那巨大的卧室都被阴影笼罩着。

在通往卧室的过道上,我看到了树影在墙上舞动。一截树枝猛烈地敲打着窗上的玻璃格子,发出很到的声响。

虽说自己睡意全无,但那个噩梦却总是挥之不去。我感觉不舒服,有些惊魂未定,仿佛还有什么小马或什么东西在紧追不舍似的,脖颈儿感觉一阵阵的灼烧和刺痛。

我回过身去,拍了拍捡起的枕头,把它拉到床头斜倚着躺了下来。

浅闻幽夜雨无声,不惊浮生凡尘梦。

繁花过寂,冷雨未息,残香未尽的夜里,是谁轻轻推开尘梦的门扉,悄悄取走了前生遗落的泪?

世界尽头的“311蕈状云事件”,泪水将记忆埋葬。

这一夜落雨无声,宿命的缰绳牵引着我在凡尘中不期相逢。从此我便恪守着心中的净土,等待着将心花播种。

柔情回转,百媚横生。造化捉弄,命中注定。

潜心默念,执卷静倚窗轩,淡看庭前花落,漫观天外云舒,在红尘深处静静守护着那颗冷寂的心,不染一粒纤尘。

时光荏苒,世俗变迁,命运的安排竟是如此的微妙,幽夜中一场悄无声息的细雨,蓦然打破了那一个清寂、恬然的世界。

这一夜,细雨无声飘零,幽冥锁住了时间的流逝。

残烛荧光,我默读如旧。

月下风曳竹摇影,湖面孤影印娉婷。

花开花谢不着痕,寒眸冷目殊凡尘。

残星点点夜,独孤对月夜。

寒水倚枯山,孤影叶作陪。

月伴幽影迷笛音,轻叹无魂不晓情。

无数个夜晚,无尽的幽冥,一场细雨湮没了多少似曾相识的柔情,冥冥中却又演绎着前世今生的相依相侬。

一世暮雨柔和,微风中轻轻摇曳着的身姿,红烛荧荧,细雨悠悠,翩跹舞动,我如常倚窗浅观,低吟默咏——“红烛伴幽雨,兰香轻浮衣。残薰随风散,形影永相栖。

细雨静静的飘落,山涧中是否一个有相伴的夜晚都显得格外的祥和温暖,然而美景终敌不过似水流年。

三千年后,雨落泪收,红烛窗口,还梦相守。残香未散,泪落青山,世俗尘缘,终究隐没于黑暗。

独自浅唱,谁依旧泪落心殇。

风雨无声,无数个夜晚我虔诚默念,倚轩静侍相约的期限。怎奈相思苦不见,泪潸盈面殇未敛。

奈何桥边,三生石前,所有的记忆都随着泪水淡淡消散。

而今我一袭青衣,凭栏默念,静静守护着心中的那份荒芜的净土,在幽暗中无声地等待。

清寂幽夜,雨落无声。

春秋迭换,花谢花开,鬓发白了又青。

今晚薄雾冥冥,细雨轻落无声,我依旧倚窗默咏,低眉低咏。

不知命运的缰绳揽回了多少淡去的曾经,不知多少个宁静的幽夜、多少幕甘润的细雨可以填补曾经的悲凉孤独?

一切的迭变宛如相别了千年之前,又好似转瞬之间。

雨无声,烛光荧荧。

这一夜是那么的安静,冷风吹融细雨沾湿未曾改变的青衫,沁入心底最柔弱的地方,瞬间掠过眼眶,划过面颊。

时间停止了脚步,任残香在幽暗中漫溢每一个时辰的角落,缓缓收敛曾经散去的记忆,于夜幕下兑现千年之期。

浮生若梦,淡观流云撩心静。

“落红香幽尽,枯叶梦断魂。”这晚浅笑撒下一粒花种,蹄中紧握着一滴晶莹炫目的泪珠,静静远去世界身影。

今夜雨依旧无声,红烛荧荧,我依然倚窗默咏。

这夜,心中波涛汹涌……

社会之善不再,江边唯见孤影独徘。

幽夜残星点点,静伴君兮寻知己……

对月,满身伤痕,笑叹,

烟笼风寒月印雪,酒醉迷情无故添。

此去经年,物是流非。

春去秋来,花开花落。

落红无心迷眼,醉卧玉琴思情怯。

浮生百年限,魂梦一瞬间。

青山香未尽,轩窗蝶翩翩。

尘世轮回,暮雨纷飞,如今应该欣喜再度重逢续前缘?还是一场梦醒又相距千年?!流云浮定,风住香凝。

幽夜里一切都显得分外清寂,细雨中我倚轩痴痴地凝眸着山涧一株绽开的雏菊,淡淡扬起嘴角,轻轻拭去了眼中溢出的一滴清泪,转身,默念如旧。

青山香未尽,轩窗蝶翩翩。

浅闻幽夜雨无声,不惊浮生凡尘梦,

仰望星空,

此去经年,各安天涯,狐心难全……

想着想着,就累了,什么都是浮云。

累了累了,就歇息,什么都是幻觉。

歇息歇息,就回忆,什么都是烟云。

回忆回忆,就痛了,什么都是烈酒。

痛了痛了,就忘记,忘记忘记,就没了,什么都是白白。

心的血痕顺着我的脸颊,一滴一滴的往下流淌,风儿轻轻撩起我的鬓发。

它总是缓缓的,不留一点儿痕迹。

黑夜,第一缕月光洒向大地,天地之间便会变得一片漆黑,谁会想到在那时间最美好的月亮之前竟也曾如此黑暗过。

那黑暗降临时,我曾多么的害怕,不知所措。

我想争当一只海燕,与大浪搏斗,与暴雨抗争。

可是事实完全拒绝了我那天真的想法,我在那无尽的黑暗中做着声嘶力竭的呐喊,一切都是徒劳的,黑暗仿佛钻进了我的喉咙,无情的撕裂了我的声带,我那幼稚童真的声音变得嘶哑无力,我躲在那偏僻的角落里默默的哭泣。

我无数次的在心中问自己:“明天,它在哪里啊?留给我得黑暗还不够吗?”我的身体在这寒冷的黑暗中轻轻的哆嗦着,心中没有其它,只剩下惊恐与害怕,当然还有对生的渴望。

作为一名浪子,明天总是未知的。

但毫无疑问的是,像今天这种灾难以后会经常有的,我不禁问自己:“明天,我会在哪里呢?”我不禁为我的未来担忧,我不禁要抉择是否该放弃我那人生。

天地之间我没有依靠,只能凭借这自己的信念活着,总在幻想那风雨过后的彩虹是怎样的浪漫与美好,但是当残酷的现实降临在我本是十分脆弱的心时,现在我甚至想过去结束这一切,来世也许会更好。

黎明或许到了,或许曙光的照耀下,黑暗一点点或许会从我的身旁消逝,温暖与幸福会驱赶走我心中的恐慌与害怕,

我或许会缓缓站起,深吸一口那暴雨过后清晨清新的空气以及那久违的太阳的芳香。

当大家睡熟,漫漫长夜,周围的一切毫无变化吗?

——画上微微笑着的那个模像,那扇面无表情的衣柜门,架上挤靠在一起的那些书,静静摆在桌上的那只已经移动惯了的书包……

想着想着,就像本书第一句描写的那样——老天,不可阻挡地黑了。

跛足中的心境随着天色越来越暗。

四周黑灯瞎火,土道高低不平,我只顾看远处那棵黑糊糊的老榆树,几次差点从床上摔下来。

这时候,偏偏起风了,尘土四处飞扬。

离那棵老榆树还有一段距离,我突然看到,土道旁出现了一条毛烘烘的东西,在黑暗中冷冷地盯着自己。

是狗?

是狼?

是轻轻的敲击声。

有小马在活动。

我倒吸了一口气,屏住呼吸,竖起耳朵。

静!静得让我喘不过气来,都能听到心脏的咚咚直跳的声音。

优优轻轻的敲击声。

一个黑影在移动。

阴云似乎散去了些。窗外的天变亮了,一律暗淡的月光正巧洒在开始我的身上。

我睁开了眼睛,这才意识到自己一直都在使劲的憋着气。胸口感觉像是快要爆裂了。我慢慢地吐出气来,又做了一次深呼吸。

我重新坐了起来,胸口咚咚直跳,像是有一面大鼓在重重地擂着。

乌云又一次聚拢起来,把月亮挡了个严实。天空泛出了怪异的黄黑色。

一辆马车从城堡面前驶过。

过了一小会儿,没有听见任何声音。

从窗户望出去,我感到自己确实是在监狱里,我想要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即使是晚上的空气。

比起院子里那狭小的黑暗,广阔的天空给我一种自由感,虽然那是我无法得到的。

我开始觉得这个夜晚在和我低声诉说,这使我的精神快要崩溃了。

我凝视着自己的影子,脑子里充斥着各种可怕的想象。

克丽安公主会知道,在这个可恶的地方我完全有理由感到害怕。

我向外仰望着苍穹,沐浴在柔和的黄色月光里,月白如昼。

远处的山仿佛融化在了柔软的月光里,还有峡谷天鹅绒般黑色的阴影里。

单纯的美景使我身心振奋,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祥和和抚慰。

当我倚靠在窗户上,我的目光被在我下一层的一个东西吸引住了,在我的稍左一点儿,我猜想,以房间的次序来看,那里应该是公爵房间的窗户所在的位置。

我所站的窗户又高又陡,石头窗框虽然久经风雨,依然完好,不过显然年代已经很久远了。

我退到窗框后面,仔细地向外看。

我眯起双眼,想看得更清楚些。

别太往外了,我提醒自己,千万别被外面的什么小马或什么东西看到。

天很黑,我根本无法辨认出来。

我犹豫了,不知道是该使劲蹬蹄向阳台冲去,还是该掉转朝相反方向往被子缩。

我希望是村里谁家的狗,最好还认识他……可是,这个时间,谁家的狗会蹲在这里呢?

也许,这个东西不是狗,不是狼,而是一个毛烘烘的小马——我越是这样想,越影影绰绰觉得它长的是一张脸。

我的两只手死死抓着床边,都渗出了汗,却装出很镇静的样子,甚至哼起了曲调。

随着他的移动,那个东西慢慢转动着脑袋。

他越来越近了……

我保证我写的每一个词都是真实的,这毫无疑问。我不应该害怕在他不在的地方睡觉。

我将十字架放在床头,我想这样我就可以不做梦了,它应该一直被放在那儿。

又是一个月盈之夜,我半夜从梦中醒来,翻来覆去再也无法入睡。

我干脆下床起来,来到窗前,两蹄推开窗户,把好好的圆月碎成两半。

窗外的月光很亮,再加上繁华都市通夜透亮的灯光,让我忘记了这是深夜。

借着月光和灯光,我极力远望,看到了满月的清辉倒映在荒原上,细细的波音撼动了我沉寂已久的心,我此时的心早已荡漾起澎湃的风声水响。

我看到公爵的头伸出了窗户,我没看见他的脸,但是我能通过脖子和他的背部和手臂的动作认出他,而且无论如何我都不可能认错这双我观察了很多次的蹄子。

一开始我感到有趣,甚至有点好笑,因为对于一个被囚禁起来的小马来说,一点点小事就可以让他觉得有趣和好笑。

可那之后我的感觉完全被厌恶和恐惧所占据,因为我看见他整个小马慢慢地从窗户里出来,开始顺着城堡的墙壁向下爬,脸朝下,他张开的斗篷就像是一双大翅膀,而下面就是万丈深渊。

一开始我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我以为这是月光让我看花了眼,是光影的错觉。

再仔细看,不可能是错觉。

我看见他用蹄子和脚趾攀住石板的边缘,因为年代久远,石灰已经脱落,他利用墙上的凸起物以相当快的速度向下移动,就像一只蜥蜴在墙上爬。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小马啊,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生物,在毛皮的伪装之下?

我被这个可怕的地方的恐惧所笼罩。

我吓坏了,完全地吓坏了,没有出路。我被恐惧感所包围,不敢再往下想。

就在几米开外的地方,几只巨大、粗糙、漆黑的手臂,正在向窗口伸过来。

就要抓住我了!

不,不对。

那只是老橡树的树枝而已。

好吧,好吧,刚才是我弄错了。

我不是说过了吗,外面真的好黑好黑啊。

我又往后院里看了看。那声音,就在那儿!

我又一次看见公爵像一只蜥蜴那样爬了出去。

他斜着向左下方爬了几百英尺,然后消失在一个洞口或者窗户里。

当他的头消失的时候,我探出身子想看个究竟,但是什么也没看到。

距离实在太远了,没有合适的观察角度。

我知道他已经离开城堡了,于是想利用这个机会去多现一些我至今还不敢探究的东西。

窗户没有窗帘,黄色的月光透过钻石般的玻璃窗倾泻进来,几乎能让我看清楚颜色,同时温柔地洒在那些本已厚重的灰尘上,掩盖了时间和虫蛀的痕迹。

我的灯在明亮的月光中似乎没什么用处,但是我乐意它在我身边,因为这地方有一种可怕的孤独感,让我的心寒冷,让我的神经脆弱。

不过,这里要比单独待在那些房间里强,我讨厌公爵出现在那里。

在试着控制自己的胆怯后,我感到一种平静来临。

现在,我坐在一张小栎木床旁边。

过去,可能有一位美丽的淑女曾经坐在这里,花尽心思脸红地着写着她那错字连篇的书,而我在我的日记里用速记文字写下了,自从我上次合上日记以来生的所有事。

然而,过去的年代仍在挥着它的作用,这作用不能被所谓的“现代化”所扼杀,除非我的感觉欺骗了我。

保佑!克丽安公主让我的神志还清醒,因为我现在正受着理智的控制。

安全和安全感的保证已经成为过去。

我住在这里只盼望一件事,就是我不要疯掉,或者是还没有疯掉。

如果我的头脑还认为潜藏在这个可恶的地方的所有丑恶的事中,公爵是最不可怕的一个,在他那里我还能找到安全,即使是只有我满足他的要求之后,这个才会生——这样的想法一定是疯了。

伟大的克丽安公主!仁慈的克丽安公主,让我冷静下来吧,因为不这样的话我就要疯了!

我开始对一些先前困扰我的事有了新的认识。

至今我都没有弄明白莎士比亚的用意,当他让哈姆雷特说“我的毒药!快点,我的毒药!我把它吃下去是对的”等。

现在,我的脑子乱极了,冲动必须结束,我用写日记来排解。准确地记日记对安抚我的精神有帮助。

我急忙蹲下身去,蜷伏在窗下,两条腿哆嗦得厉害,浑身直冒冷汗。

公爵神秘的警告,当时吓坏了我,不是我在想到它的时候感到害怕,而是因为今后他就将控制了我,我会害怕他还会再说些什么!

嘎吱,嘎吱……

比刚才的声音更响了。

我使劲儿咽了一口唾沫,探头偷偷看了一眼。

黑影里有东西在动,就在橡树底下!我努力憋住气不发出任何响声。

嘎吱,嘎吱,嘎吱……

一阵风吹来,树叶沙沙作响。

嘎吱,嘎吱,嘎吱……

可怕的声音越来越响,离屋子也越来越近了。

我又往窗外看了看。

猛然发现,在黑暗中,冒出了两只忽闪忽闪的眼睛。

这是何等的眼睛啊!这个由分规、曲尺组成的纹印的眼睛闪闪发光,谁曾望见那样的哀伤?那斑驳的黑影掩盖不住其的沧桑。

那是怎样的一种姿态啊,像一只被深埋在地下的枯爪,竭力着挣脱出来了,并不断地向上蔓延着,努力地伸张着。

那枯暗的爪子在寒风中吱吱作响,像是有某个东西想要从地下逃脱,是树的灵魂罢?

不为知的邪恶灵魂,是否和它表面的平静和谐相符?

若是说以往的树为世间带来的是和谐,是平静,那么此时此刻再秋风中矗立的这阴影,在暴风雨中狂舞了许多个日夜的这阴影,只会让你想到两个词,狂野,生命。

我不知道,只是那种狂野的姿态,夹杂着黑夜中无尽的呻吟,遍地落下的碎片,这一切的一切只会让我联想到两个字:

恶魔。

我嗓子干得要命,一个字都喊不出来。

那两只眼睛正一闪一闪地发着光!这会儿离屋子更近了,就在窗外。

那双亮闪闪的眼睛正一动不动地盯着我!

正在向我靠近!

那东西的轮廓开始越来越清晰了,它……

它是只——

小兔子?!

我长长地嘘了口气。

搬进新家的第一个晚上就是这样度过的——那时我就已经吓得直哆嗦了。

我垂头丧气地坐在床边,取下毛巾擦了擦脑门上的冷汗,目不转睛地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发呆。

我用手指理了理头发。我总喜欢把头发留得长一些,好遮住那对大得有些耷拉的耳朵。

我天生就长着这么一对大耳朵。父亲总是安慰我说:“不用担心,等长大以后,这耳朵就不显得大了。”可我都已经十岁了,却还是老样子。耳朵还是老大老大的,大得都耷拉下来了。

所以,我一天到晚基本上都戴顶帽子,多少也能遮着点吧。

帽子是我最喜欢的物品之一,所以巫师的Pointed hat也是我的最爱,整天戴着它也无所谓。

“小兔子。”我对着自己嘀咕道,竟被一只小兔子吓成这样。

整整一天了,我都没被没吓着一次!挺棒的吧?!

以前我们住在苏格兰的格拉斯哥,我最要好的两个朋友牙牙和范泽拉拿我来取笑。

“麦克油箱,说不定万圣节你自己就把自己吓晕了!”瞧瞧,他们能说出这种话来。

没错,他们说得没错。我很容易受到惊吓。

在这个世界上,有些小马就是比较容易受到惊吓,而我就属于这一类。

就拿去年夏令营来说吧。在去浴室的路上要经过一片林子,我就在那里迷了路。你猜,我怎么着了?

我一动没动,就那么站着。

等同屋的伙伴找到我时,我正站在那儿全身打哆嗦,差一点就要哭出声来了。

可实际上呢,我站的那个地方离餐厅没多远,顶多也就是几米的距离。

好吧,好吧,我承认,说到勇敢,我可不是爱打瞌睡的杰罗尼莫。

当父亲告诉我说,我们要从格斯拉哥城市搬到迪斯莫顿林子里的一栋房子去居住时,我就不由得有些心里发毛。

一说到要离开这套住了十几年的公寓,我就有些心慌,因为我在这里住惯了,建在树林中间的房子想想都让我发憷。

后来,我又得知,我们的新家竟然是在沼泽深处,迪斯莫顿的某个角落里,而且距离最近的镇子还有很远一段路。

打出生以来,我总共就读过两本哥特小说,那两个故事都发生在苏格兰,而且都是在林子里。

可我毫无办法。

搬家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因为父亲在迪斯莫顿找到了一份新工作。我做什么都无济于事了。

我走出阳台,轻手轻脚地回到床边。每走动一步,地板都会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

光说这一点,要我习惯它,已经够不容易了。

这座老房子发出的其他怪异声响也叫我很难适应:

水管子咕噜咕噜地响个不停,百叶窗噼里啪啦地相互碰撞,还有每隔一个小时,屋子里就会莫名其妙地发出重重的捶击声。

吃晚饭时,村长先生说那重重的捶击声只不过是这屋子在让自己“安静下来”。

这什么意思,真搞不懂。

不过,村长先生至少没说“那只是风声,油箱”。

“不错嘛,先生!”爱丽丝说,“看你能的,竟然把咱们全家从一根剧毒的塑料水管下搭救出来!”

“没错,呆子油箱麦克坦克再次出击!”玛奇卡附和道。

我重新回到床上,又拍了拍枕头,然后紧紧地闭上双眼。

到此为止吧,我对自己说,说什么都不再起来了,不管听到什么声音。

再也不从这张床上起来了,不管发生什么事!

谁知就在这时,我又听到另一种声音。完全不同的声音。我的心脏几乎要从身体里跳出来了。

是呼吸声。

低沉、粗重的喘息声。

就在我屋里。

就在床底下!

我一动不动。

根本就动弹不得。

我瞪大眼睛,看着天花板。听,听,我的床底下,有刺耳的喘息声!

好吧,麦克德克,我告诉自己,镇静,一定要镇静,很可能只是你的空想,是幻觉又在捉弄你。

喘息声越来越重,越来越刺耳。

我捂住双耳,紧紧地闭上了双眼。

什么也没有,没有,没有。

这房子很老了,我捂着耳朵想,老房子总要呼吸的,对吧?

也许,父亲怎么说来着?

让自己安静下来。没要不就是那些水管闹的。以前“波伊德”公寓里的那些水管,一天到晚发出乱七八糟的声音。我断定就是这么回事了,是水管闹的。

我慢慢地放下双蹄。

屋子里一丁点儿声音都没有。没有老屋子让自己安静下来的声音,没有水管的响声,也没有喘息声。

我肯定是疯了。

这事要是让爱丽丝和父亲知道了,他们肯定会笑破肚皮的。

可就在这时,喘息声又响了起来。刺耳混浊,带着一些沙哑,就像一只生病的野兽在大口地喘着气。

我再也躺不住了,必须得弄个明白。

我两腿一使劲,一骨碌爬起来,做了个深呼吸,然后俯下身去。

我小心地掀起床边的毯子,心惊胆战地朝床底下看去。

说时迟,那时决,一双蹄子猛地伸出来,紧紧地抓住了我!

那两只蹄子非常有力却没有一丝热气,紧紧地掐住了我的脖子。

那怪物是真的!

这句话在我的脑海里闪现。

这不可能,麦克德克心想。

这时,城堡上的乌云已经压得很低很低。

我准是看到什么了,听到什么了。

肯定是。

在城堡里游荡,飘移的那些阴影。

不!我的理智大声的告诉我。

是幻觉。

是混乱的想象。

是白日梦,荒唐的“白日”梦。

那个阴影是真的吗?

所有的一切都是我臆想出来的吗?难道说我的大脑被怪物吃了吗?

刚才,屋里的灯全灭了,屋里黑糊糊的,有好多影子在晃动。

也许,那个怪物并不是真的。也许,那只是某个洋娃娃的影子在晃动罢了。

也许,怪物的事全是我瞎想出来的。

也许,根本就没有叮叮当当的声音。也许,黑影也没有飘起。只是黑暗和阴影中产生的一种幻觉罢了。

也许,我得戴眼镜了。

也许,是我脑子有问题,是我太古怪了。

幽黄色的月光笼罩着洋娃娃的全身。

她坐在那里,身子向右侧微微倾斜,一只手臂搭在扶手上,两眼泛着幽光,嘴咧的大大的,满脸嘲弄的笑容,眼睛死死地盯着自己。

我仰头凝视着麦克德克那座老城堡。

它深藏在树荫里,一扇扇黑洞洞的窗户就像是一只只幽暗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瞪着自己。

深夜的月亮被乌云完全遮挡住了。

可我还清醒得很。

虽然我还是躺在原来的那张床上,可是床的方向变了,旁边的墙也变了。

马车的灯光从麦克德克的房间的窗户照射进来。

窗户被风吹得直响,还有那些在天花板上飘来飘去,令我毛骨悚然的影子。

麦克德克抓住枕头,把脸埋了进去。

睡着,睡着,睡着。

我觉得我这辈子也别想睡着了。

这城堡太古怪,太吓马,太大了!

或许,我的后半辈子可能都的睁着眼睛熬过去了。

我躺在床上,瞪着眼,看着天花板上那些晃动不停的黑影。

我看了看钟,发现是凌晨两点半。

但是我感到自己完全清醒。

一阵夜风袭来,窗帘挡住了我的面颊。

我连忙撩开帘子无意间又瞥见了那个上了漆的塑料脑袋。

我伸出手去,摸了摸我那在月光下显得极有光亮的头发。我的脑袋竟然有些温热,而不是我想象中的那样冰凉。

我触电般地缩回了蹄子。

什么声音?

洋娃娃是在窃笑,还是在嘲笑我?

不,当然不是。

什么动静?

难道她就是跟随我的怪物吗?

不,当然不是。

我发现自己正在喘着粗气。

不就是一个愚蠢的布偶吗?我怎么会怎样害怕,这样紧张?

我暗自思忖。

身后,爱丽丝翻了个身,床嘎吱作响。

我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洋娃娃的大眼睛,等着她眨一眨眼,或是转动一下眼珠子。

猛然间,我才醒悟过来,自己太傻了。

不就是一个蠢布偶嘛,我自言自语道。

我伸蹄推了她一把。

那个僵硬的身体顿时歪倒,脑袋砰的一下撞在了扶把上。

我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但不知为什么,心里感觉有种莫名的恐惧感。

我停下了脚步,抬头看了看四周,这地方更像个闹鬼的房子,而不像一座城堡。想到这里,自己不禁打了个寒颤。

我最近怎么总有这种恐怖的感觉?

我为什么会那么害怕?

我打了个冷战。

我很奇怪,我到底是怎么了?

我下床走到门外,刚想推门却迟疑了一下。

是因为爱丽丝拿走我的日记吗?

不,是其他原因。

我有一种很怪异的感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

好像是要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了。

但愿过了今天这个异乎寻常的日子后,一切又都能回到从前。

我望着洋娃娃苍老的背影,我的心里也涌起一股生离死别般的苦涩滋味。

我到底是怎么了?究竟有什么事情将要发生?

太诡异了,非常诡异。

当然了,我并不知道诡异在什么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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