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啊……呼……嘎啊……”
……
“决不能死！一定要逃出去！”
子狩额前散乱着被汗水浸湿的头发，脚下是遍地荆棘，身上原本单薄的白色病号服早已褴褛不堪，急促的喘息声踩着杂乱的脚步在树林间穿梭，四周古木参天植被丛生，视线恍惚间难辨出路。
自己是如何走上这条逃亡之路的呢？子狩想不明白，他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被选中进入那个地狱般的地方……一千三百六十七天，他在那个地狱呆了足足一千三百六十七天，这是白雏菊每天给他记录的时间，要不是她，自己恐怕早已没有毅力活下去。对于他这样一个没有记忆没有过去的人，每天各种的血液检测、药剂、身体测试、深度催眠……这些就是他的全部，幸好还有白雏菊，这是他地狱生活中唯一的一点光亮，最终也是因为她自己才能从那个地狱中逃出来。
对了，是最后的那次实验，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呢？白雏菊似乎比以往更加紧张慌乱，她好像对自己说了什么很重要的话……淡蓝色的药剂……他只记得自己最后被白雏菊输入了那罐药剂，跟以往的似有不同。后来实验室开始崩塌……很多人倒下了……废墟中他握着白雏菊带血的双手，冰冷纤弱的手掌和深邃炙热的目光是他最后从白雏菊身上体会到的东西。
“呃……身体又开始……”猛然一阵剧痛袭来，身体仿佛要被某种力量撕裂一般，子狩手捂胸口试图压抑体内那股横冲直撞的异能。
“子狩！一定要找到其他分身，找到他们，你就能知道自己到底是谁了！”那个熟悉的声音再度在子狩耳边回荡，“白雏菊……我……”子狩视线变得模糊。
“哼！抓到你了！”身后一个鬼魅般的身影从树林深处的黑暗中霎时出现，黑长妖娆的身姿点着风中枯叶而来，只有胸口的“R”型标志反射着林间微弱的光亮。
“规则场——Start！”黑影长臂陡展伸出五指笼罩前方子狩身影。
就在子狩眼见前方树林豁然出现光亮之时，脚底一滑滚落山涧，哗啦一声摔入湍急泉水没了踪影。
黑影站在山坡上查看，“算你走运。下次不会再让你逃脱了，前辈！”
“哔哔！”脑内限制器的通讯音响起，随即耳边响起了一个苍劲沙哑的声音。
“就到这吧！任务中止，返回基地！”
“申斑明白。”
黑影看向泉水流向的远方平原，山风吹起黑亮妖艳的长发。
“规则游戏不会停止，它无处不在。”
似乎受到某种力量的感召，南波正看着远处山原莫名惊起的一群山雀，愣怔出神。
“南波……南波！”
“啊！”南波被老师的呵斥声拉回现实，教室里的同学纷纷捂嘴偷笑，讲台上的班主任正青筋暴起怒视着南波，“给我站好！”南波不情愿的挪了挪身子继续罚站。
“你在看哪里啊！我看你是一点都没有反省！”班主任指着南波骂道，“自己考试分数那么低，还有闲心指责别人作弊！低分组的人没资格对别人说三道四！”
南波微卷的头发之下是渗出细细汗珠的大额头，细短的眉头紧蹙，倔强的嘟嘴与微鼓的腮帮更显稚趣，唯独宽大的蓝白校服稍显突兀。
“可是韦以超他真的有作弊！我亲眼看见的！”南波指着一名长着机灵大眼的同学很不服气的说道。
“混账！就算是作弊又怎么样？为了考取好成绩要不惜一切手段！这是身为学生该有的觉悟！”
“可是作弊得来的分数有什么意义！怎么能只看分数，重要的是诚实正直……”
班主任拍桌子骂道：“不看分数看什么！学校有学校的规则！分数就代表着努力和决心，分数才是作为学生唯一的标准！等你考上好大学出人头地再来跟我谈正直！”
南波一时语塞，“不对……不应该是这样的！为什么大家都没有察觉？”
这是南波转入南矿中学第三个月了，但他仍然没办法适应这里的环境。他曾经看到书上说，自然界的许多动物都有将自己融入环境不被捕食者发现的保护色，但他这样性格的人总是会处于风暴的中心，永远暴露在最显眼的位置。因为比起安分守己的构筑自己的保护色，他更宁愿揭露规则里的不公，秉持他认为该有的公正秩序。
但他终究不是什么正义使者，他只是一名不谙世事的小学生。
“叮铃铃……”随着最后一声下课铃响，学生们纷纷走出教室。
南波默默收拾着书包，满脸阴沉。
“好了别不高兴了！”一只手撑在桌面上，满脸堆笑的韦以超正饶有兴致的欣赏南波苦闷的模样。
“跟老师对着干没好处！老师都这么说了你干嘛还耿耿于怀？”
“……”
“过两天还有考试，到时候我把小抄借你！包过！”
“我才不要！”南波愤怒站起身，“明明是作弊的人不对！”
韦以超被南波的气势吓一跳，尴尬说道：“那……那又怎么样？反正作弊的又不止我一个！”
“人呐！得服从规则，懂吗？”
“规则……”
“没错！这个学校的规则就是成绩好的人可以享受各种特权！所以只要我最后考取了高分，就算是作弊的行为也不会有人追究！你看看那些拼命读书课后还要去补习班想尽一切办法取得好成绩的人，都是为此而努力！学习知识什么的都是狗屁……成为人上人才是奋斗的终极目标！”
“怎么会……”南波依然难以相信。
“兄弟这就是现实！按照规则，高分组有权命令低分组做任何事！”韦以超拿出一沓作业本扔在南波面前，“那么今天的作业就拜托你了！”
“什么？”
“好了知足吧！”韦以超拍着南波肩膀说道，“你看看那边！”
南波循着韦以超所指的方向看去，几个坏小子正围着角落里瑟瑟发抖的一名同学，一边在他身上戳戳点点一边发出阵阵笑声。
“哈哈……吃啊！快吃！”其中一个坏小子正按着那位可怜同学的头，逼他吃一杯成分不明的黑色粘稠物。
“低分组的白痴，这可是专门为你准备的提神补脑的天然补品！我可是废了好大劲从厕所弄来的！哈哈……”
“快把他嘴撬开，我拍下来放网上！”说罢一个咧嘴笑的男孩正举着手机找角度。
南波看着被几个坏小子**的男孩，心中一阵诡异颤栗更甚愤怒，韦以超箍着南波的脖子：“现在知道我对你多好了吧？要不然就冲你转学以来四处惹事的耿直脾气，还有今天这事，要收拾你的人可多了！多亏我替你把他们挡下了……”
南波略带嫌弃的偏过头，“你到底想怎么样？”
韦以超邪笑道：“嘿嘿，那还用说？当然是像附属国向宗主国纳贡一样，向我献上贡品了！”
“……贡品？”
“当然是能让我高兴的东西！”韦以超低声说道，“听说你爸在矿场挖宝？如果有什么值钱的宝贝的话……”
“那种东西我怎么会知道！”
“哼！镇上的人可都知道！你爸在那个大矿洞里秘密挖宝，听说那里面的东西可值钱了！一般人都不让靠近，除了你……”
“那里什么也没有！就算有我也不会给你的！那岂不成小偷了！”
“哦是吗？那你就等着他们几个好好跟你玩吧！”韦以超下巴一扬，角落里的几个坏小子朝这边看过来，露出豺狼般的目光。
南波意识到自己已经掉入韦以超的陷阱了，如果自己按他说的做，就意味着打破自己的原则，今后再也没有资格对别人说三道四，只能按照学校的规则窝囊的生存下去；如果不照做，那么自己能否挺过那些人无穷无尽的**呢？
南波第一次觉得自己像一只猎物。
南波心潮翻涌的朝着校门口挪动步子，他多希望这条回家的路永远没有终点，多希望明天永远不要来临，多希望……自己从没转学来到这里。他不怕考试考砸惹父亲生气，因为他在意石头多过他这个儿子；他怕自己如果向父亲倾诉学校发生的一切，换来的只是更多的冷漠。这种熟悉的冷漠一直是父子俩的交流方式，他甚至想也许两块石头才是这种交流方式吧？冰冷、坚硬、充满棱角……所以他这块小石头没有朋友，没有亮点，只有无比的顽固，在如水一般流转的世界里沉入最底层的臭石头！
“这个世界不应该是这样的！”南波回头瞥了一眼教学楼，“一定不是！”
而此时教学楼的某处窗户里站着一个瘦高的身影，正以凌厉的目光注视着南波，一对圆形的镜片发出慑人的光芒。
眼镜收敛光芒转向屋内，一张宽大的办公桌里坐着一位神色呆滞年过五旬的男人，虽然已是大肚便便脸上更是堆满了赘肉，但丑语仍然记得他从前的样子。
“真亏了你，我们这所偏僻无名的学校居然连续两年在所有省内联考中名列榜首，连省教育厅的领导都要来我们学校视察工作了！”老男人满意的放下手中的教学报告，“不出意外这次视察之后我们学校就会名声大振，成为新时代的教学典范了！果然还是成绩高于一切啊！”
“那是自然，学生……只要成绩好就够了。”丑语看着眼前神情呆滞语调癫狂的校长，心中一股莫名的厌恶。
“说起来也是丑语你的功劳。自从两年前你来到我们学校，立刻就确立了成绩至上，优胜劣汰的教学宗旨，短短两年学生素质大大提高……为什么一早没有想到呢？”校长发出一阵僵硬的笑声。
“我还记得第一次见你时的样子，嗯……那是一双渴求答案的眼神。似乎在哪里见过呢？真的很久没有遇到过了……”
丑语嘴角抽搐，欲言又止。
“您真的不记得我了吗？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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