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给格瑞丝送花那名女生犹豫着举起手，格瑞丝见了，示意她说。
“我认为，剑是兵器，只要是兵器，就总归……”女生低着头，手指绞着，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总归什么？”格瑞丝问。
女生抬眸快速地瞥了瞥格瑞丝，仿佛被那双深邃的漆黑眼眸鼓励了一般，说出了后面的话：“总归是暴力的，用来杀人的。”
此话一出，众人都有些沉默，这显然和韦尔伯的“仁者之兵”论相悖，甚至到了正面对抗的程度。
韦尔伯并没有对此表示什么，只是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的光芒遮住了眼里的情绪。
格瑞丝点头：“你的名字是？”
“我叫丽贝卡，老师。”女生柔柔地回答。
格瑞丝继续转向其他人：“其他同学有不同意见么？”
这一次，一只纤白的小手果断举了起来。伊耶塔睨了身旁那人一眼，微笑着观察起格瑞丝的反应。
——是伊耶塔旁边的人，一个女生，有着一头显眼的暗红色齐耳短发，略显稚气的脸颊上透着一股红晕，眼眸里溢满紧张之色。
格瑞丝愣了愣，望着这张似曾相识的面孔，思绪不由回到了半个多月以前，在轻云领小巷中的初见。画面接着一闪，又跳到了废弃仓库外，她看着那道身影用尽全力，将一柄铁叉掷入怪物的眼睛。最后，在漆黑的树林中，假扮成男孩的少女将缰绳递到她手中，注视着她离去。
赫提尔。
格瑞丝点点头：“那位同学，你说。”
赫弥尔呼吸一滞，不可思议地望着格瑞丝，胸口发闷，神色怔然。但很快，注意到周围同学的目光都聚集过来，便立即做了一个深呼吸，将翻涌的心绪压住。其他人以为她只是紧张，并没有往心里去，唯独伊耶塔，将两人的表现尽数收入眼中。
“格瑞丝老师，我叫赫弥尔。我认为，剑即是心。心动即剑动，心止则剑收。剑的一切运行轨迹，都是由心所生，仁义也好，暴力也好，都是持剑人内心的外现。”语毕，赫弥尔盯着格瑞丝的脸，试图从上面看出些什么来。
格瑞丝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反倒是这些学生对赫弥尔的理论感到挺新奇，以前的剑论对剑做出过各种各样的阐释和定义，但还从未有人说过剑是人心的表现。
“精妙！”韦尔伯首先鼓起掌来，“缈星的剑道理论果然先进，令在下自愧不如！”
丽贝卡也用奇异的目光望着赫弥尔，仿佛心里某个结忽然变得顺畅了——是啊，兵器从来没有什么正义或者邪恶之分，全取决于用它们的人罢了。
随着伊耶塔也开始轻轻鼓掌，整个班级都将掌声献给了赫弥尔。
赫弥尔脸色涨红，慌忙地摇头摆手，想要解释这其实是格瑞丝告诉她的。
“赫弥尔同学的发言很棒，”格瑞丝没有给她开口的机会，“我希望你来做我的课代表，可以么？”
“哎？”赫弥尔睁大双眼，仿佛忽然变得不认识她了一般。
“不愿意？”格瑞丝眼波流转。
“愿意愿意！”赫弥尔激动地喊，随即又发觉失态，脸红地低下了头。
“很好，下课后跟我来一趟办公室。关于刚才各位同学的看法……”
办公室？赫弥尔抬起头，望着人群前滔滔不绝的格瑞丝，心中掠过一抹闪光。心跳又开始加速，期待的心情再一次生了出来，格瑞丝肯定是有什么话要跟她说，关于那天的……
“剑，是一种由金属铸造而成的武器，本身并不具备生命或者灵魂，使用的目的也由人决定，这一点如赫弥尔同学所说。”格瑞丝以指轻弹剑身，发出清脆的声响，随即旋身挥剑，斩向身后的木人，速度之快，在空气中发出刺耳嘶鸣，气势之烈，令众人头皮发麻！
“嗡——”
剑刃停留在木人脖颈外寸许，剑身兀自颤抖着，少年少女们缩了缩脑袋，有的干脆伸手摸向自己脖颈，明明只是简单的一剑，竟让人如此胆战心惊！
格瑞丝收剑，转向他们：“刚才，你们有多少人觉得我会斩断木人的脖子，又有多少人觉得我不会呢？”
学生们面面相觑。
格瑞丝进而道：“剑本身没有是非善恶之分，人才有。你挥剑的目的是什么，这一剑该不该挥出，该如何挥出，只有想清楚了这些，才能做到收放自如，随心所欲。”
这些话让赫弥尔不禁想到那日小巷初见，自己拔剑对向格瑞丝的情景。那个时候，究竟该不该拔剑、用剑会不会伤到人的矛盾心理左右着她，以至于竟被格瑞丝用一根木条将剑夺了去。
——感触颇深。
但是，赫弥尔有这样的经历，能够理解，其他人就不见得了。
从学生们的脸上看到了困惑，格瑞丝也不操之过急，叫了几名自认为剑术不错的学生上来和自己比试，了解他们水平的同时顺带纠正了一些不规范的持剑动作。
第一堂课结束，格瑞丝布置了一个作业：“思考你们学剑的目的。”
没有和伊耶塔过多的眼神或言语交流，格瑞丝径直回了办公室。
赫弥尔的心系在格瑞丝身上，忽略身旁的伊耶塔，正要迈步跟上去，却被伊耶塔叫住了：“赫弥尔同学。”
赫弥尔脚步一顿，心底莫名升起来一丝紧张。
伊耶塔和煦地微笑：“明天见。”
原来只是道别啊……赫弥尔松了口气，亦笑道：“明天见，伊耶塔同学。”
伊耶塔向赫弥尔挥手，直到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办公楼中，才转身离开。
当晚，伊耶塔交给了克莉斯一个任务：“调查赫弥尔入学前的踪迹，重点调查与格瑞丝路线重合的部分。”
克莉斯领命。
办公室外。
赫弥尔纤指揪着衣摆，深吸一口气，推门进入。格瑞丝的背影矗立在眼前，在她面前是那堆成小山似的礼物，她似乎有些烦恼。
“来了么，”格瑞丝向她偏了偏头，“这些东西，帮我分担一些吧。”
“分担？”赫弥尔眨了眨眼。
“有什么喜欢的，挑些去吧，”格瑞丝双手叉腰，“我对这些东西实在不感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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