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喀嚓,喀嚓”
意识在就像老化的齿轮一样在大脑中运作着,同时也被磨损着。
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我在幽暗的隧道深处穿行,背负着不知名植物的枝条编成的筐,里面尽是装着惨白色的骨骸,新鲜和陈旧的泥土混杂着腥臭的烂肉,其他的一部分有着刀削斧劈的痕迹。
已经快要忘记了……快要。
还是已经忘记了?
那么到底是因为来到这里才忘记,还是因为忘记了才来到这里。
咳,咳……
弓着腰,背上的箩筐使我看起来像是一只蜗牛一般,而我确实和它不可分离了,从开始到结束。如果这是不幸的话,那么万幸的事情也许就是今天里面只装了一半的“货”,基本都是些从骨骸车里卸下的时候剩余的残渣。
不过虽然仅仅是一半的量,也仍是一个重担。回头望去,深深的脚印可以证明我辛勤劳动的辛苦。
那脚印还没有手掌宽,比之人类的脚印更加像禽类的痕迹。与人类脚印的区分在于,人类的脚印会是一整片的深痕,而这脚印却更像是蛛网般,一条痕迹与另一条之间没有任何泥土在压力中下陷。
沿着前面的同行留下的痕迹,朝着前方慢慢地走去。
这样行走与其说是“走去”,不如说是“蠕动”来的更加妥帖。我们彼此间留下的脚印就像是毛虫爬过所留下用以标记的分泌物一般
万幸,这并不是一件需要监督的活计,也没有人会用鞭子抽打你的脊背,逼着你走快哪怕一毫一厘。
“嗬……”队伍的速度猛然慢了下来,险些撞上前面那个可怜鬼的筐。里面装满的骸骨如果被撞翻,恐怕是要伸出手在泥土中翻找许久了——那是并不亚于被鞭打的刑罚的结果。不过我不会有哪怕一点的愧疚。
不过他避开了,他张大嘴巴,可是声带早已腐烂,只能吐出了一口带着腐臭味道的气。
带着怜悯地看了对方一眼,恐怕这个家伙是坚持不住了吧。
这并不是多么特殊的事情,如果你也在这儿工作你天天都能看见这样的情景,自从这项“工程”开始,这条隧道的深邃之地到底埋藏了多少具和自己,和这个家伙一样的躯壳?那只是一个毫无意义的数字,有谁会去记得?
不过,那不影响什么——我的运气很好,只分到了半筐,大抵不会被其他人草草地挖坑埋起来——或者是被填到其他筐里。
身后隐隐地传来呵斥声,庆幸了片刻——幸好不是我。监督大人们的皮鞭抽在身上虽然并不疼痛,但如果这具身体的某几根骨头被抽断了,那么愈合的时间可就是长到不能忍受的地步了。
继续走着。
在隧道的黑暗之中,失去视力的劳工只能依靠着前面的同行们踏下去的脚印辨别方向。当每次蛛网状的脚底落在熟悉的脚印中的时候,被踩得松软无比的泥土都会散发出腐臭的气息。但哪怕是腐臭的味道,也还勉强可以接受——毕竟,土地的香气,已经太久远了,久远到像是一个谎言。
这份记忆之中,也就只能留下一些散落在巷口的书页里,讴歌着的“土地芳香”,才能将这两个词汇的中间画上一条沟通的连线。那在我眼中只是连用以果腹都做不到的废品——卖给城市里穿梭着的废品收购者倒会是不错的利用方式。
我弓着腰,或者腰本来就应该是弓着的,头顶木质支架散发阵阵腐朽气息紧紧包绕着我。每一口吸入的空气里都带着腐败菌类的奇特味道,虽然是并不愉快的体验,但这也能告诉他,他走在正确的道路之上。
如果突然闻不到这种味道,或者这种味道淡了下来,那么说明你走的不是我们的隧道。
这是监工们事先就已经告诉所有人的。在这条隧道的延伸路径区域,地下绝不只是有着这么一条孤零零的长廊。无论是地下居住着的硕大鼠类,还是蜗居的侏儒和毒虫都会各自开辟出它们自己的活动网络——而且经常相交在某一处,爆发一场堪称“战争”的争斗。
我对这些全都毫无兴趣。
每天消失在休息人群里的那些家伙,虽然有不少是被埋入了深处的某个洞口,但也有一些就此此消失在了洞穴动物们的口中。
摇了摇脑袋,看上去就知道是由三根筋和一根骨头支撑着的脑袋在黑暗的空气里晃动着,就像是某种摆在橱窗里的木制鬼脸人偶一样,脑袋在一根弹簧的支撑下滑稽地晃动着。
快到了,就快到了。
已经能看到那个洞口了——那个洞口透进来的白光让我极度不适。只有地下散发着淡紫色光的那种水晶才能让安眠在旁边的人们安息,而不是这种洞口里透进来的白光。这种刺眼的亮度仿佛能让肉和骨全都灼烧起来,完全无法扑灭。
但是这道白光似乎照见了工作的尽头。只要将背后这一筐货物用手拿出来,塞进随便哪个洞口或者干脆地倒在洞口旁边,怎么样都好,然后就可以踏上返程——最后去监工那里报告,赚取三到五天的口粮。
三五天的口粮,那不能算是一个小数目——如果要节省一点的话,能支撑一家人的几天生活呢。
继续朝前迈着缓慢的步子,抬起头看洞口还有多远的时候,看到一个背着空筐的家伙正从洞口朝着这边原路返回。
那家伙的步子走得摇摇晃晃,看起来至少是用来行走的骨头出了什么故障——或许也有可能是来的时候走得太急,结果已经没有力气再返程了。
浑浊的眼睛注视着他,我已经记下来了,如果这家伙死在半路上,就可以捡走一些东西——看到那家伙的手臂上似乎系着什么东西,散发着微微的银光。
拿到监工那里去,至少可以多换一天。
朝前继续迈着步子,只不过走快了一点点。虽然记住了这个家伙,但难保不会被人抢先——说不定还会有其他几个人一起记住这具未来的尸体。
我已经可以确定对方一定会死去,那副颤颤巍巍的模样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穿越漫长的隧道,抵达可供休息的地方。
我见得太多了。
抵达了洞口。这里没有监工,是可以暂时休息片刻的好地方。虽然这里的白光刺眼,几乎要将他的眼睛刺瞎。
卸下小筐,将整个筐伸出洞口,然后倒转过来。骸骨伴同残渣一并坠入洞口的另一侧,在松软的土地上滚落就连一丝声音都没有发出。
虽说还有一具也许可以捡到东西的尸体,但我还不打算这么急着回程。于是靠在洞口的一侧休憩了一会儿,一只手搁在洞口的边上。虽然白光会刺痛眼睛,但它也会温暖肢体——那是种奇怪的,从未尝试过的感觉。
这不坏。
大概享受了一点时间,我随后便抽回手,开始慢悠悠地回程,毕竟还要生存。
“轰轰轰!”
轰鸣声从上方传来,我惊悚地抬起头。
随后,一道白光划破了我的意识,我竟然在那一霎更加清醒。随后炽热的风暴将一切毁灭。
这也不坏,不是么?
赫尔薇尔之诗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卧龙小说网http://www.wolongxs.com),接着再看更方便。
好书推荐:《我的剧本世界在自主运行》、《我是舰娘》、《我的师妹是妖女》、《交错世界之学院都市》、《认清现实后,她们开始追夫火葬场》、《好徒儿你就饶了为师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