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血液终将取代腐朽的灵魂。
*
斯蒂亚熟睡着。
难以想象,曾经疯狂到扭曲变形的她,居然也会露出那么可爱的睡脸。
“解放灵暴走了么……嗯,确实存在这样的情况,只是这孩子自己没有能力控制,所以反而被解放灵支配了——爱丽丝,没有杀死她是个正确的决定,做得好。”
芙萝拉坐在爱丽丝对面,已经换上了外出用的装束,淡粉色的公主裙,裙摆一直垂到地面,坐在那里显得格外文静,只是面容多了几分憔悴。
这段时间里,福莱尔经历的太多了。
“我……没有按照计划行动,万分抱歉……”
“那样的事情就不要计较啦。”
飞燕草从后面拥住了爱丽丝的脖子,精致的铁质手臂活动起来还有些僵硬,不过日常生活已经没有问题。
“爱丽丝你这个人,就是活得太僵硬咯。”
“是这样?”
“对啊,也就你在芙萝拉大人会那么规规矩矩的,还有康——!”
她的话还没有完全出口,飞燕草便自觉地捂住了嘴,然而已经没有机会反悔,她的意思已经被在场的所有人理解。
芙萝拉叹了口气。
“比、比起这个——小斯蒂亚这算是加入我们了吗?”
似乎只是为了缓解尴尬的气氛,飞燕草慌张地摆着手。
“具体还要看她自己的主张吧……得等她醒了才行——不过她的解放灵我还是有点兴趣的……”
“……”
爱丽丝歪了下头。
斯蒂亚解放灵暴走的时候,她清楚地看见了她身后浮现的那个女孩的身影,那种和普通的解放灵完全不一样的感觉,就算是感知再迟钝的人,也实在难以忘怀。
那就是康乃馨所说的完整的解放灵么……如果真的是那样,要是福莱尔全体都变成了那个样子,也真的是……可怕过头了吧。
“首先,为什么这孩子会有解放灵,我在好奇这个。”
“会不会……和梅有关系?”
“梅?”
“斯蒂亚的挚友。”
“哦,被撕票了的那姑娘吧……”一直沉默着的紫罗兰挠了挠头,把目光歪向别处,“虽然具体的情况我不清楚,不过看她那样子……嗯……”
气氛又一次沉重了下来,就连最活泼好动的飞燕草也没了声音,场面陷入死寂,而这死寂是致命的。
“……紫罗兰,能帮我取五支蜡烛来么?图书馆应该还有剩下来的。”
“倒是没关系……你不会要在这里开星盘吧。”
紫罗兰站起了身,双手插在腰间,微微皱起了眉头。
芙萝拉侧过眼来看了看她,没有说话。紫罗兰也不好再问些什么,悻悻地耸耸肩,双手**口袋便出去了。飞燕草有些慌张地看了看芙萝拉,又扭头偷偷瞥了眼爱丽丝,自觉地松开了一直揽着爱丽丝脖颈的手,悄**跟着紫罗兰去了。阿菊由于过度劳累在别的房间休息,斯蒂亚也还是昏昏沉沉的状态,于是医务室中清醒的两人便只剩下芙萝拉和爱丽丝。
“爱丽丝,能把斯蒂亚那个时候的状态仔细和我说说么?”
短暂的沉默之后,芙萝拉开了口,目光紧紧盯着爱丽丝的眉间。
爱丽丝低垂了眼帘,她并不知道芙萝拉特地单独问她这些是为了什么,只当作服从命令,细细地与她说了,芙萝拉皱起了眉头,神色愈发严肃起来。
“就算是在福莱尔,我也只是依靠仪式,从尘世之外将解放灵捕获,这孩子的情况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没有正规的仪式布置,没有祈祷,没有咒语,没有祭品,没有信物,甚至连意识都是模糊的状态,那个样子的斯蒂亚,居然强行将超脱生命范畴的,不可被理解的超然存在拖拽了下来。
唯一可以解释的,似乎就只有人类的意志?
爱丽丝的理智不允许她接受这样随便的结论,虽然解放灵这种东西的存在,本身就不符合人类的理智。
“爱丽丝,你觉得……解放灵的实质是什么?”
突如其来的发问,让爱丽丝愣了一下,不过芙萝拉望向她的眼神,并没有迷茫或是嘲弄的意思。这个年幼的女孩,双眼永远如同星空一般深邃,难以看透。
爱丽丝抿了抿唇。
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自己应该知道答案。
各处的线索归结到一起,相互交汇,得到的唯一的点。
“我觉得……”
红色,仪式,少女的轮廓,梅,解放灵。
“解放灵,就是存在本身……”
*
“原来如此,生命逝去以后,存在飘忽到外界,化作解放灵么——是个有趣的想法呢……”
芙萝拉用手指轻轻捻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芙萝拉大人,我把蜡烛带来了。”
紫罗兰大大咧咧的开门方式发出砰地一声,打碎了沉寂的气氛,医务室冷清的空气似乎温暖了些。飞燕草抓着门框,偷偷地探出头来,那幅怯生生的样子活像受惊的小鹿。
“咳咳……你平时进门都是这个样子的么……”芙萝拉揉着额头,咳嗽两声遮掩住内心的慌张,可眉梢还是不住地颤动着,“行了行了,下面就交给我吧。”
“那我们先——”
“在这里也没关系哦,飞燕草也是,正好也有东西想给你们看。”
芙萝拉甩甩头,轻巧地从椅子上跳下来,啪哒哒跑去接过了紫罗兰手中的五根短短的蜡烛,还不忘道声谢谢,那幅无邪的样子,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似的。
“唔嗯,那么要开始了哦。”
她俯下身来,小心翼翼地把蜡烛摆成一圈。蜡烛只有大拇指指节那么长,摆开的圈子直径也不足四十厘米,蜡烛均匀地分布在圈子周围,形成一个完美的五角星。
“一月。”
伸出手指,轻轻呼唤,淡淡的粉红色在她的之间闪烁了一下,随即耀眼的光子便散射出来,盘旋在她身体周围,悄然碎裂,下一秒,幽幽的火光便在蜡烛的顶端跳跃了起来。
那是解放灵的力量,只是要比爱丽丝等人的还要脆弱,甚至聚不成实体,不过就点燃蜡烛来说,还是早已足够了的。
“遥远天际之外的解放灵哟,回应花神的召唤,命令你们,将正体展现……聚神于此,唤灵来——”
星盘。
明明灯还亮着,周围的环境却黯淡了下来,光似乎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约束,难以传播,四周昏暗犹如深海,隐隐呈现出深紫色。渐渐的,昏暗之中开始有点点的白色光亮跃出,环绕着四人回旋起来,速度不断加快,光亮的数量也越来越多,最终周围的一切都化作了白色的迷茫,一阵恍惚过后,原本的世界逐渐清晰起来,五根蜡烛的火焰晃荡了两下,忽地一齐熄灭,悠悠盘绕着的青烟袅袅升起,在圈子的中央汇聚成团,然后色泽逐渐加深,最终留下小小的一颗黑紫色的球体,球体之间,依稀看得见有白光连成的,星座一样的东西在运转。
“这就是星盘?”飞燕草刚才还有些胆怯地猫在爱丽丝身后,这会儿好奇心压倒了恐惧,不自觉地趴在爱丽丝肩上,向前伸长了脖子,眨巴着眼睛看着那黑乎乎的一坨,微微皱了皱眉,“这么小的吗?”
“以前比这个大多了,整个图书馆都包在里面的,怎么,给你们解放灵的时候没见过?”紫罗兰耸了耸肩,还不忘责备似的拍下了飞燕草的脑袋。
爱丽丝没有说话。
芙萝拉的星盘,是福莱尔获得解放灵的方式,经过严格的程序,唤出世外的景象,继而将解放灵捕获并封印。爱丽丝获得解放灵的时候也是见过这个东西的,只不过那时并不是在地下图书馆,而是在上层据点的大厅,芙萝拉也不出面,就在图书馆进行仪式,星盘就已经将所有人容纳在内。
不光将图书馆充溢,还能将上层空间完全覆盖,足以见得完全形态的星盘有多么庞大。
“能召唤出来就不错了……图书馆被弄的乱糟糟的,好好的仪式布置全都烂掉了啦……”芙萝拉翻了个白眼,手上的工作仍没有停下,一番熟练的操作,球体内深黑色的污浊逐渐散去,星象慢慢清晰起来,而操作者的眉头却不由得搐动了一下,“……果然。”
“怎么了?”
紫罗兰收起了那幅吊儿郎当的模样,和飞燕草爱丽丝一起凑到圈子周围。
“是十二月,虽然我没有主动去捕捉,但十二月已经不在星盘里了。”
“也就是说……”
飞燕草的话到这里就没再说下去,而是满怀担忧地望向依旧躺在床上的斯蒂亚。
“难说,并没有解放灵主动脱离来到内界的先例,恐怕图书馆被破坏以后,解放灵也受到惊扰了吧。”
“芙萝拉大人,你要给我们看的东西呢?”
紫罗兰扶着下巴,微皱着眉头打量着着一枚内部构造复杂到眼花缭乱的球体,满脸的一知半解。
“嗯……在这里。”芙萝拉望了她一眼,点点头,手指缓缓律动,球体角度变换,一团彻底杂乱的光芒呈现在众人面前,如果说刚才的那样是复杂精致,现在则是完全胡乱堆砌在一起的色彩,完全看不出任何规律和美感,“在睡着的时候偶然看到了这个……星象已经开始混乱了,我现在还不清楚这是什么意思,不过一旦这样的情况继续下去,小斯蒂亚这样的情况可能还会发生。”
“呜哇……还要有触手长出来啊。”紫罗兰吐了吐舌头,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讲道理那玩意我真的不想再砍第二回了……”
“不想砍就乖乖听话……本来解放灵就不是给你们玩的。”芙萝拉埋怨地看了他一眼,一拂手收起星盘,整理了一下裙摆站起身来,“在小斯蒂亚苏醒之前,有任务要交付给你们。”
爱丽丝自觉站起了身,飞燕草一时间有些平衡丧失,索**丽丝牵住了她的手,才勉勉强强在她身边站稳,紫罗兰叹了口气,仍旧依靠着床前的扶手,歪歪扭扭地站着,目光却流露出认真的色彩。
芙萝拉点了点头,背过身去,不让别人看她的脸。
“根据罂粟传来的消息,明天晚上五点三十分,在市政大楼会有一场宴会,本市内的大人物都会参加,康乃馨也许也会对此产生兴趣,届时场外会有花车游行,你们的任务就是借此机会潜入,不过不是着急刺杀……我想让你们救出一个人——哦不,是救回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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