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似乎相当热闹呢。”
白守有些吃惊地看着酒馆里吵吵闹闹的人群。这里复古的装潢丶淳朴的氛围让人以为到了数个世纪以前的酒馆,也许还是聚集着大量奇装异服冒险者们的酒馆。
“嗯,这个酒馆是坠星最热闹的酒馆了,上城区的高傲贵族们不会来这里,不过那些来坠星游历的人们都喜欢来这里。”
还真是冒险者的酒馆啊。
“这里比较热闹,给你们换了衣服后在这里就不那么显眼了。主人的仇家们在这城内可不少,低调点,别惹麻烦。食物的问题就在这边解决了吧。”
在来这个酒馆之前,道格拉斯还帮他们买来了更换的衣服,他们那身带有血迹和土灰的衣服实在是太显眼了。现在白守身上穿着一套古风古气的蓝色礼服,丝巾丶花边和只有一边的披肩,这个衣服像极了许久以前的军队或者警察的制服,白守感觉这套衣服怎么都说不上低调。不过换上后确实没什么人注意他们了,大概巫师们的品味比较复古吧。
道格拉斯给自己和巫依云各自换上了一件纯白色长袍,因为他自己有些知名度,而巫依云这个东方年轻女孩只要把脸露出来就够引人注目了。
白色长袍据说是这个魔法协会的象征,协会直属的巫师们工作时都会穿上一套,各自的所属部门都会以图案的形式纹在长袍上,也有许多非直属巫师穿上纯白色长袍来表达对协会的追随,因此这也许是最普通的装束了。
他们点的食物还没上来,三人沉默着坐在各自的位置上。道格拉斯在漫不经心地敲着桌子,似乎有一些焦虑。巫依云则是侧耳倾听着周围巫师们的谈话,“闪电术”“龙”“远征军”“白狮学院”等词语一个一个地冒出来,巫依云大概已经一头雾水了吧。白守觉得应该迟些时候给她详细解释一下状况,但他随即又苦笑了一下,他自己都什么都不懂呢。
协会也好,裁决司也好,坠星城也好,他什么都不知道,他从未想过巫师世界竟有如此规模。之前塞西莉亚似乎没有打算说关于巫师世界的详细状况,是认为没机会接触吗?还是不想要接触呢?这次来到这座城市,肯定是她没有预料到的吧,这又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呢?那个叫塞拉的人,他到底有什么企图呢?
问题一个接一个地冒出来,却无从寻找答案,白守苦恼地挠了挠头。
“我去一下洗手间。”
幸亏洗手间还是比较偏向现代的,区别就是没有水管,水会自己从一个蓄水池中沿着并不存在的管道流到洗手池上,取代了人类的水管与水龙头。
白守用手盛着水,不断地泼到自己的脸上,飞溅的水打湿了他的头发和新衣服。问题一个接一个,这些都是他带来的,塞拉·韦洛克……笑容满面又毕恭毕敬,却能让塞西莉亚和道格拉斯畏惧的人。
白守看到他时,有一种异样的感觉,白守自己却说不清是为什么。
“塞拉·韦洛克。”白守低声说出那个名字。
“嗯?”轻柔的声音在背后搭腔。
白守猛地一跳,忘记了自己的弹跳力,头狠狠地撞在了天花板上。
“痛痛痛!”白守捂着头,眯眼看着他背后的人,那人看上去很眼熟,但是......
“你还好吧?”那个人关切地伸出手
那个人就是塞拉·韦洛克。不过,他身上那件白色长袍换成了一件清爽的白色连衣裙,一头金色长发绑成了优雅的发髻,脖子上戴着银色的项链,脸上甚至化了些淡妆,现在他看起来完全就是一个高挑的女子,白守是通过声音认出来的。
“你你你你干嘛穿成这样!”
“啊,没想到被你认出来啦!关于这个装扮嘛......”
“没想到你小子还挺能喝的嘛!”
“毕竟我是卫戍部队的小队长啊!”
门外突然传来声音,有人要进来了。塞拉马上将白守推到墙边,在白守反应过来前将脸埋入他的胸口。
“干嘛?”
“先抱住我,快!”
白守将比他矮小半头的塞拉抱住,门开了,一阵刺鼻的酒臭味先飘了进来,两个醉汉肩并肩走进了洗手间,一下子就看见白守和塞拉了,白守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
“呼哈,现在的年轻人真是大胆啊!居然在男厕所就玩起来了!”
“哈哈哈你管他们!说起来这小妞的腿又白又长啊,小伙子有一套嘛!”
两个醉酒的巫师大笑着,给白守眼神鼓励,白守尽可能自然地微笑回应。
在两位巫师各自进入隔间后,塞拉拉着白守走出洗手间,从后门来到酒馆寂静无人的后街上。
“你这装扮到底想干嘛?刚才又为什么鬼鬼祟祟的?”
“呵呵,你好像有些脸红哦?”
“才没有!”
塞拉旋转着,跳了一小段雾,裙摆纷飞,眼睛微闭,仿佛为自己的舞姿沉醉。
“我美吗?”
“别闹了大哥......”白守完全搞不懂这人到底在想什么,如果他是正常装束找上门来的,白守一定会与他针锋相对,但现在白守完全严肃不起来。
“其实是这样的,我在协会里呢,也算一个名人了。如果让别人看到我和跟随塞西莉亚小姐的你在一起,说不定会有什么麻烦的后果,所以我就稍微伪装一下洛。”
是啊,恐怕他们绝对不会想到你是一个女装变态吧。
“那么,你有什么事?塞西莉亚现在怎么样?”
“塞西莉亚小姐在开会中,不必担心。至于我,有一个问题非常非常想问白先生你。”
是什么问题需要伪装以瞒住所有人?白守警惕起来,如果是关于塞西莉亚的问题他绝对一个字都不会说,虽然他本来就什么也不知道。
“请问白先生,你觉得生命的意义是什么呢?”
“啊?”
“就是说,你觉得人活着是为了什么?”
“为什么要问我这个?”
“因为,我很好奇,作为独一无二存在的你,会给我什么样的答案。”
白守看着他那认真的眼神,看起来他没有什么别的诡计。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生命的意义?”
“嗯,我确实不知道,因为我确确实实活着的时间不长。也许是我要花些时间去想想。”
听完后,塞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这样啊,你的事情我也有所了解,这也是正常的。”
塞拉踱步到一边,抬头看着天空。坠星城的夜空,星星匿去了行迹,只有一轮明月。他微微叹了口气。
“我啊。很久以前就在思考这个问题了。大家都在忙着活,谁都不想死。这么看来,生命是很宝贵的吧,一定是充满意义的吧,那么生命的意义到底是什么呢?我问那些忙着活着的人,问那些活了很久的人,还看了不少的书,但是,他们要么回答不出,要么各执一词,都难以让人信服。我,非常的失望呢。”
“无法找到生命意义的我,开始觉得一切都很无聊,一切都没有意义,就像行尸走肉般的活着。仔细想想,那些按部就班活着的人,大概也和我一样吧。那些日子真难过过,每天我都在内心呐喊好无聊好无聊好无聊,但生活还是一成不变。”
“但是我很幸运,那一天,我终于找到了,活着的感觉。那心脏鼓动的声音,我一辈子都忘不掉。”
塞拉望着月亮,回想起了他的一些往事,嘴角浮现出了一丝笑容。
“对于现在的我而言,你就是我生命的意义啊。”
“什么?”
塞拉突然扑过来,热切地握起了白守的手,含情脉脉地和白守四目相对。
“你,你,你想干嘛?”
塞拉微微一笑,放开了他。
“今天就先到这里吧,我们很快就会再见面的。”
塞拉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什么啊。”
“这里就是塞西莉亚小姐的家啊。”
漆黑的建筑物突兀地耸立在大片杂草中间,没有一丝亮光而显得阴森森的。
“嗯,好几年没回来了,没想到已经破败成这样了啊,可能是一些不怀好意的家伙趁着主人不在来过吧。”
他们沿着杂草中的石板路向那阴森的房子走去,房子的细节一点点清晰起来,看得出来它以前一定是一座金碧辉煌的豪宅,以前在这下城区,一定是令人充满距离感的。现在它却千疮百孔,房屋前的喷泉早已干枯,木质大门脱离了门框,倒在一边,数片精美的玻璃窗破碎,屋内破烂的窗帘随风飘飞。
“怎么了吗,白?”
牵着巫依云的白守突然停下了。
“这里,我好像来过。”
“哼,那是不可能的。”
尽管道格拉斯这么说,白守还是觉得很熟悉。阴暗的雨天,水花飞溅的石板路,种满蔷薇的花园,温暖的光,花园中那让人看了就觉得心安的房子......
“呀,出什么事了吗?”
“什么也没有!”
白守跑了起来,他们冲向那房子。很熟悉,真的很熟悉。房子前的喷泉,围着喷泉的几座白色雕像,木质的沉重大门。门后,有数排椅子,还有,一个女孩。
白守拉着巫依云跑进了门,屋里黑漆漆的一片,什么也看不见。白守不耐烦地等待眼睛适应黑暗,又往前走了几步,门前空荡荡的,没有椅子或者其他任何东西。
但是,大厅靠近尽头的地方,孤零零地摆着一把椅子,一个人影坐在上面。
白守不由自主地放慢了脚步,一步一步地向那个人影走去,就像......就像那时一样,他也是这样,小心翼翼,一步一步,靠近那个背影,
一声玻璃的脆响,白守看到一个空酒瓶在他脚边划过一道圆弧。黑影听到后,慢慢站了起来。
“你们来了?真慢啊。”塞西莉亚慢条斯理地说,带着明显地疲惫。
“主人,您已经到了,解决得比想象中要快许多呢。”道格拉斯也进到了屋内。
“不,还远远没有解决。你先清理一下房子吧,估计要在这边待一段时间了。幸运的是,那些来过我房子的人主要目标只是书房和实验室。”
“遵命,主人。”
“白守,你跟我来,我们谈谈。”她顿了顿,“单独谈谈。”
说完,她便向屋内深处走去。
“那我先去了,你在这里等我一下哦。”白守将巫依云安置在那把椅子上,巫依云点点头,他向塞西莉亚的方向走去。
“白,”巫依云喊住了他,“你似乎,在我们没有见面的日子里,有一段不同寻常的经历呢。你现在还好吗?”
“别担心,我好得不得了。今天大家都有点累了,明天我会将我的经历详细告诉你的。不过,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的。”
“嗯。那我就满怀期待地等着洛。”
看不见塞西莉亚了,白守就顺着道路走,走过一条长廊,螺旋的阶梯,又一段长廊。房子相当大,有不少敞开的房门,精致的吊灯似乎是每一个房间的标配,大理石的地板上铺上了有黑色蔷薇图案的地毯,每一脚都能踩起一片灰尘,不少用镀金画框装起来的人物肖像画挂在走廊里,像是在审视着通过的白守。
这里曾经是宛如宫殿般的房子吧。
终于看到了塞西莉亚,她在走廊尽头,一个阳台上,扶着栏杆,望着远处。
“怎么样,这房子。”听到白守的脚步声,塞西莉亚头也不回问。
“打扫一下应该相当气派,不过。”
“什么?”
“我好像来过这里。”
白守来到了塞西莉亚的身边,紧张地观察着她的表情。她没有任何表示,只是看着远方的海洋。
“错觉而已,因为我林中那房子和这里很像吧。”过了好一会,她才回答。
“我想也是。”
两人一时间无言。
“塞西莉亚小姐是为了那个研究的需要离开这里的吗?”白守勉强打破沉默。
“不,实际上留在这里更加方便,我只是单纯讨厌这里而已。你对这城市的印象如何?”
白守想了想古典的建筑风格,热闹的魔法商店,在空中穿梭的巫师们。
“挺梦幻的地方吧,感觉就像小说或者童话才会出现的地方。”
“梦幻么。”塞西莉亚咀嚼着这个词,“初来乍到的人确实容易有这样的错觉呢。实际上,这里的人要么是高高在上的名门子弟,要么是趋炎附势的家伙,虚伪的关系,虚伪的人,就连天空和海洋都是虚伪的,我正是厌倦了这一切才离开了这里。而且,这里也没有我在乎的人。”
“嗯。”白守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他还没见过现实的黑暗,塞西莉亚说得那些他并不是很理解。
“白守,这次我们来这里,恐怕不能轻易离开了,我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所以我有一个问题要问你。”
“我一定如实回答。”
“你希望过上什么样的生活?你有什么追求的东西吗?”
这个问题相当出乎意料。
“我以为塞西莉亚小姐是一个务实主义者呢。”
“我确实算是吧。不过,这个问题正是务实主义者应该思考的问题吧。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何物,又怎能务实地生活呢?”
“有道理。我想要的生活,我想要的东西......”白守思考了好一会。
“似乎,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这不可能,每个人都有想要的东西的。”塞西莉亚挑了挑眉毛。
“是啊,不过我确实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东西,或者说,我不知道什么东西是值得我去追求的。”
“详细说说。”
白守深吸一口气,组织一下语言。
“有些人追求美食,那么他肯定尝试过美味的食物;有些人追求娱乐,那他定是感受过娱乐带来的愉悦;有些人追求文学,那他必然体味过阅读的乐趣。那么,一个什么都不懂,什么都没有感受过的人,自然也不知道想要的是什么吧。”
“我这条命,是塞西莉亚小姐给的。当初我不想死,说实在的,并不是我有什么放不下,只是因为我不甘心。我不甘心我的人生像一张白纸,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知道啊。友情丶情亲丶爱情到底是怎样的形状,失落丶愤怒丶心痛又是什么样的味道,我也完全不清楚。”
“我,是个虚无的人啊,我的内在,什么都没有呢。”
塞西莉亚听到这里,有些愣住了。
“要说我想要什么,我只能说我想要更长的生命,更多的经历,给我这张白纸涂上各种色彩,给我这个虚无的人填入内涵。也就是,只要能活下去,我就很满足了。”
“你想要的,只是这样而已吗?”塞西莉亚的语调低了下去。
“是,这样就足够了。只要能一直呆在塞西莉亚小姐的身边我就满足了。”
塞西莉亚抖了一下,快速转过身去,躲开了白守的视线。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那么,今后你也一直跟着我,直到你认为你的色彩已经足够。在那之前,我定会让你感受到各种情感的,包,包括爱情。”
“感激不尽,不过最后一句我听不太清......”
“没什么没什么,差不多该休息了,道格拉斯不知道打点得怎么样了,你去找他看看有什么能帮上忙的吧。我在这里吹吹风。”
“遵命。”白守脚步轻盈地走了,塞西莉亚一个人留在那个阳台上。
“......活下去,感受更多,真是简单到让人心痛的愿望呢。”塞西莉亚微笑着摇了摇头,“接下来,有正事要做呢。”
“是白吗?”
大厅里的巫依云微微侧着头,听着前来的脚步声。
来人没有回答,只是一步步地靠近,然后停在巫依云的面前,随后,一个冷冰冰的东西顶在了她的脖子上。
“我只想问一次,你是谁?有什么目的?”
“塞西莉亚小姐?请丶请问你在做什么?”
塞西莉亚发出一声冷笑。
“你知道么?有许多暗示魔法,是只对不懂魔法起作用的,静默限界就是其中一种,它能让一定区域内的普通人都陷入昏睡,主要作用是方便巫师行事。所以呢!”
施加到匕首上面的力道更大了。
“那时没有陷入昏睡的你,毫无疑问是一个巫师,因为这个露出马脚是你的失误。就算是巫师,被刺穿喉咙还是会死的,趁现在说出你知道的一切吧。指使你的人是谁?你是为什么而接近白守?”
被匕首顶着咽喉的巫依云笑了笑,不慌不忙地将怀中那本一直随身携带的书举到塞西莉亚面前。
塞西莉亚一只手依旧拿着匕首,另一只手接过那本书,疑惑地观察着。
那是一本深红色封面的书,表皮看上去相当老旧,应该有许多年头的一本书了。封面十分简朴,没有任何的装饰,就连文字都没有,只有一个紧闭着的眼睛图案。
“这是?”塞西莉亚肯定自己从未见过这本书,但是,却隐隐约约感觉,这本书她似乎有所了解。
就在这个瞬间,书上的眼睛猛然睁开了!一个漆黑的眼球出现,盯着拿着书的塞西莉亚,塞西莉亚顿时感觉大量的杂音冲击着她的意识。
巫依云浅浅地笑了,匕首跌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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