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59年10月12日清晨五点整。
地点:桑德伯军队据点食堂的天台上。
视角:第三人称。
修斯特独自趴在天台的栏杆上,双眼眺望着远方,一望无云的灰色天空下,是充满钢筋水泥的军事临时基地以及灰色军装的军人们。
凉风吹过,所带来的空气里充斥着沙石的味道,混杂着一股血腥味与荒凉。即使是散发温暖阳光的太阳,此时也才刚刚升起,接近白色的微弱光晕,将这里照的惨白,宛如一块白布覆盖在这里一般,而地上战车们所留下的深壑,便是一道道血痕。一股浓浓的伤感情绪油然而生。
“真是无聊,我是这种多愁善感的人吗……”修斯特似乎清醒了过来,把视线从前方的景色中移开,自嘲地说道。
大概是因为刚刚才起来的缘故吧,修斯特感觉有点口渴,他拿起随身携带的军用保温瓶,给自己倒一茶杯左右的热水,然后喝了下去。
修斯特最近很心烦,这是他从来都没有过的,毕竟,最近所发生的麻烦事情一个接一个,修斯特也渐渐地感觉到了力不从心,但即使是这样,他也依旧保持着清醒与理智,并没有打算逃避现实,而是很镇定地面对这些,从很久以前他就是这样子的,一切都是为了更好地活下去。
咯噔、咯噔……
与此同时,一阵有节奏的地板敲击声从修斯特背后传来,根据修斯特以往的经验来看,应该是有个拄着拐杖的人在靠近这里。
秉持着警惕的心性,修斯特转过身去,看向了通往天台的唯一一道门,同时用余光查探四周,尽可能地避免一切意外事件。
然而什么也没有发生,门被轻轻地打开,一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独眼老人出现在修斯特的面前。修斯特最先注意到的是对方手持一根机械化的拐杖,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这种拐杖随时可以变形成为一把威力巨大的狙击枪,不仅可以远程射击,近距离的伤害也是大的惊人,而老人右边的红光电子眼仿佛正印证了修斯特的猜想。
来者不善啊。修斯特如此想到。
“老爷子,你也是来天台吹吹风的吗?看样子,不像是本地人啊,故乡是亚欧地区吗……”修斯特微笑地打招呼道,维持着最低限度的人际关系伪装,然而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对方给打断了。
“我是伊万登·波斯顿特,你可以叫我波斯顿特教授或者波斯顿特。”波斯顿特用着毫无起伏的声音说道。
修斯特收起了笑容,他很清楚对方不是那种可以哄骗的人,这次来找他也绝对不仅仅只是为了友好交谈,肯定还有别的目的。
修斯特没有继续说话,在这种时候没多嘴一句,就会让对方多了解一点,同时也会变得更加不利于你。
波斯顿特缓缓地走了过来,和修斯特站在同一水平线上,他们都紧靠着天台那单薄的栏杆。
“我还以为你会喝酒呢,在这种地方,一个人静静地发泄。”波斯顿特指了指修斯特手边地保温瓶,出人意料地只问了点没什么关系的问题。
“除了颓废到极致的人,谁会一大早就喝酒呢?”修斯特用着故作的轻松地语气回答道,“而且,我必须时刻保持住清醒,不可能会去沾染那些能令人意志消磨的东西的。”
“是嘛。”波斯顿特似乎颇有感触地说道,“理智吗,清醒吗……为什么你要这样要求自己呢?”
坦白来说修斯特很像直接说句“关你什么事?”或者“我为什么要回答呢?”,但为了不逼急对方,让状况变成波斯顿特拿着手上的那把大杀器顶着自己的脑袋问问题,修斯特决定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对方。
“不知道,只是我感觉这么做是正确的,而且不清醒的人往往会犯错,犯错就会有可能产生严重的后果,让自己的生活变得一团乱糟。”修斯特像是学生回答老师问题一样,一口气说道。
“真是标准的答案啊,我好像有点摸清你的个性了……”波斯顿特捋了捋自己的胡须,说道。
“修斯特少尉,你有什么人生目标吗?”波斯顿特几乎是不留任何余地地质问道。
修斯特没有及时回答道,除了是在思考对方问这种问题想要干什么,还有就是修斯特自己也确实不太清楚该怎样回答。
“人生目标吗……”修斯特的眼神底下略微有了一丝波动,“没什么目标,只是随波逐流罢了。”
“是嘛。”波斯顿特点了点头,“看起来,你是个相当冷淡的人,对于人生并没有抱有太大的热情,但在某些方面却显得很执着,比如,生存。”
“你很怕死,对不对?”波斯顿特盯着修斯特问道。
修斯特看着他,没有回答,但眼神里却透露出一种厌烦,即使是他,也很难忍受对方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质问自己,不过修斯特还是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没有发作。
“谁不怕死呢?波斯顿特教授。您又是怎么想的?关于飞岛,您为什么要选择这样一条路呢?单纯地做一个教授老老实实的,至少还可以安享晚年,也不至于到最后创造了一个无法控制的怪物,搞得大家现在都没好日子过。”修斯特转头望着远方的灰色天空,对波斯顿特说道。
然而,波斯顿特却是轻笑了一下,仿佛是听到了什么很好笑的笑话,令修斯特又转回头看向他。
“是啊,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大概是因为命运吧。”波斯顿特从见面现在,终于露出了有点人性味的面部表情,那是几乎近奔溃的表情。
“修斯特少尉,你说是我们创造了那个怪物,实际上是不对的,我们不过是被世界意识操纵的玩偶罢了,命运的玩偶,而真正创造了他的,是祂。”
“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当初只不过是想要跟进一步地了解这个世界,寻求真理,并且当我看到那些孩子展现出超乎寻常的能力时,内心里也会骄傲与满足。但现在,我可以毫不犹豫地告诉你,修斯特少尉。”波斯顿特紧紧盯着修斯特的眼睛说道:“我之所以做这些的理由只有一个,不,应该说世界上所有事物的理由都只有一个——”
“那就是命运,因为是命运设定好的,所以我们就去那么做了。”
“人的一切选择与行动就基于他自身的想法与人格,而人格的需要则取决于两方面,一个是内部的基因,也就是天生的因素,而另一个则是后天的经历培养。”
“早在我们出现之前,大宇宙意识就选中了我们,他赋予我们一定的智商与好奇心,然后在我们的人生当中安排好一切的经历,把我们塑造成了未来将会组建飞岛的人们。”
“修斯特少尉,人真的有自由吗?做出选择的人格不是你所能控制的东西,你想要的真的是你所想要的吗?你所做出的选择真的是你想做出的吗?那个被命运所决定好的人格,你真的有能力改变吗?或许,你会说,世界上也有一些人克服了自己的天性与惰性,成为了成功人士,但你有没有想过,这其实也是被塑造好了的呢?他们会努力,是因为他们的人格就是被塑造成努力的,而那些被命运决定无法去努力的人,终究也无法改变,因为命运就是如此设定好他们的。”
“你的一切努力都是被设定好的,你的堕落也是被设定好的。再说了,我们所追求的究竟能否算的上是追求呢?人的一生追求那么多的东西,然而那些东西真的有意义吗?或者说,那真是你所想要追求的东西吗?而不是你体内的基因与被塑造好的人格来替你选择好的?你真的有在追求吗?又或者,仅仅只是被命运之手任意摆弄的玩偶?”
“人一出生就是没有自由的,每一件事物也都是没有自由的,决定人类天性的基因也是被设定好的,因为命运把基因设定成要人类活下去,所以它就照做了,无所不能的神也是被设定好的,因为命运赋予了祂无所不能的设定,所以祂就是无所不能的,一切的一切都是命运设定好的,甚至连命运本身也是被设定好的,因为被设定成要设定一切,所以命运也就去照做了。”
“一切都是没有意义的,即使我们赋予了它们意义,它们也还是没有意义,我们也没有意义,所要追求的一切也都是被决定好的,那些说我们是悲观主义的人,其实他们才是最不愿意面对现实的家伙们,依然还在追求着被命运帮他们设定好的一切。”
“抱歉,波斯顿特教授。”修斯特打断了波斯顿特沉醉的演讲,“就算你这么说,我也是不会加入你们那种邪教的,明白吗?顶多就是相互合作一下,再说了,既然一切都是没有意义的,那你们搞得这些破坏不也一样吗?与其去死,我还是觉得活着能够创造更多的价值,也许就能够找到答案也说不定。”
波斯顿特楞楞地看了修斯特一会儿,仿佛是在惊讶对方的觉悟性,然后微微一笑,有些自嘲地说道:“原来如此……我想我知道数字七大人为什么要选你了……也对,只有像你这样的存在才有可能……”
“修斯特少尉,希望你别忘记自己说过的话。”波斯顿特突然严肃地对修斯特说道,“无论发生什么。”
“谁知道呢,我可不确定。”修斯特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因为他完全搞不懂对方到底想要干什么,一丝恼气不禁流露了出来。
“哦,对了,修斯特少尉,有件事我要跟你说一下。”波斯顿特在离去的最后一刻,转身对他说道:
“斯坦福·卢德没有死,他被美国给救活了。”
“也就是说,你的正义之士的身份,将会被揭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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