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河你啊，是和赵老师一直两个人生活的吗？”
出了体育馆，楚林冷不丁的这样问。
“嗯，差不多。”
“为什么？”
“什么？”
“为什么选择了赵老师？还是说根本没有选择？”
“因为妈妈只有我。”
那个男人已经家庭圆满了，贤惠得体的妻子，聪明可爱的女儿，甜甜蜜蜜的三口之家不需要任何外人。
“但是跟着赵老师很艰苦吧？赵老师一个月工资也就3千不到，你暑假前不也是在打工吗？”
“还好吧，妈妈有点积蓄，我打工纯粹是为了自己的兴趣。”
“听上去你没有丝毫后悔啊。”
“什么？”
“没有后悔选择了赵老师。”
“当然了，一点都没有。”
“真好。”
“什么？”
“没有后悔的选择。”
她的语气里的羡慕十分明显，江河既想问她做了什么后悔的选择，又觉得可能还是不问比较好。
“说起来，我还没有你的好友吧？”楚林掏出手机，查看着自己的好友列表。
“嗯，怎么了？”
“为什么不加我？”
“为什么要加你。”
“我可是班长诶。”
“这算什么理由。”
“你不想和我好好相处吗？”
“你如果想和我好好相处可以申请加我啊，我不会拒绝的。”
“也就是说你在期待着我主动。”
“别说的我像个傲娇一样，只是没有必要加你而已，有什么事群里都会有通知。”
“但是还是有好友比较好吧。”
“这种事随便怎么都行吧。”
“啊。”楚林放弃的叹口气，“你这个样子不会有女朋友的。”
“哦。”
“行吧行吧，我来加你，亮出你的二维码。”
江河照做，“群里不是有我的号吗？直接申请不就行了。”
“哦是吗。”
“是啊。”
“哦是吗。”
“......我说你啊，怎么突然想加我了？”
明明之前都没这个心思的。
“嗯？想要好好相处？我们毕竟是同学嘛。”
“别来这一套，如果是这样的话开学第一天你就会加我了。”
“是吗？可是班上的同学都是他们来加我的哦，我自己主动加人还是头一次。”
“我应该感到荣幸是吗？”
“你知道就好。”
“突然想把你拉黑。”
“诶？太小气了吧。”
“哦是吗。”江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不许拉黑我哦，从现在开始我们真的要好好相处知道吗？”
“什么啊，这种口气。”
“我很认真的。”
“为什么？”
“因为......”
两个人在聊天中到达了校门口，楚林环顾了一圈，视线中还没有熟悉的身影，她稍微松了口气。
“因为我们的关系缠绕在一起了。”
“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啊。”楚林嘴角浮起无可奈何的笑容，“你等会就知道了。”
她的双手，十分局促的交叉相握，放在身前；她的眼睛，左顾右盼，不安的跳动着；她的呼吸，渐渐加快，急促又凌乱。
不安，期待，害怕。
江河读出了她的情绪，或者说楚林现在没有在掩饰她的情绪。
等会就知道了么......
江河静静的等着，期盼着楚林给他合理的答案。
“江河！”
不远处，林姨朝这边走过来，她挥着手大声的喊。
“林姨。”江河示意性的回手。
随着林姨朝这里越来越近，她的脸越来越清晰，江河发觉她越来越激动。
“林姨我来接......”
江河还没说完，近在咫尺的林姨一下子越过他。
“小楚！”
江河惊愕的回头，楚林被林姨死死的抱在怀里，没有丝毫反抗。
“小楚，小楚，我的小楚。”
这一声声呼喊，一句比一句沉重，一句比一句深情，一句比一句令人心酸。
......
“有个女儿和儿子，都在前夫那里。”
“要了......他们不愿意跟着我而已，前夫能给他们更好的。”
“和江河一样，西京高中。没准江河认识呢。”
“从现在开始我们真的要好好相处知道吗？”
“因为我们的关系缠绕在一起了。”
......
原来是这样啊......
江河松开握住的手，眼前这幅母女相见的画面太过美好，他什么都不想做，只想静静的欣赏。
“妈妈，不要这样，门口这么多人。”
楚林推开母亲的怀抱，和近乎喜极而泣的林姨不同，她的神情十分淡定，之前的不安和局促荡然无存。
“抱歉小楚，我太开心了。妈妈是不是给你丢人了？”
“怎么会。妈妈你说什么呢。”
“你和江河一起来接我的对吗？你是不是知道妈妈和江河认识？”
“不，只是碰巧。”
“这样啊.....小楚你是不是瘦了，脸上都没什么肉，没什么精神的样子。在那边过的开心吗？那个女人对你怎么样？做的饭你爱吃吗？有没有对你态度不好？”
“小野呢？听说你又有个弟弟了，他有没有被轻视？有没有被欺负？小野长高了吗？他......”
“妈妈。”楚林强硬的打断，“我和弟弟过得都很好，你不用担心。”
“哦......那就好，那就好......”林姨转向江河，“原来你和小楚认识啊。”
“嗯，我和楚林是一个班的。”
“楚林？”林姨微愣，紧接着就听见了自己女儿的解释。
“妈妈，我现在的名字是楚林。”
“不是林楚。”
割裂感。过去和现在的割裂，情感的割裂。什么都对接不上，破碎的镜片轮廓再怎么符合，也无法复原。
这就是江河现在的感受。
“这、这样啊......”
“但是妈妈你还是叫我小楚就好了，我不介意的。”
“哦哦，好......”
“你是来看文化节表演的吧？我带你进去。”
“嗯。”
这对母女的对话，展现了和普通家庭不一样的立场和关系。身为女儿的楚林是强势的，主导局面的一方，身为母亲的林姨却是弱势的，听从的一方。江河直直的盯着楚林的背影，思考着这个人的面具到底有多么坚硬，内心又有多么强大。在林姨来之前和来了之后简直是判若两人，林姨没来之前她的情绪完全暴露着，来了之后就带上了坚固的假面，丝毫感情都泄露不出来。没有和母亲分别多年后相见的喜悦，没有感动，没有家庭破裂的哀伤，一切都是公事公办的模样。
但正因为这种反差，必须在母亲面前不能流露出任何情绪的想法，说明楚林心里母亲的地位十分重要。不可以高兴是怕母亲担心自己在那里过的不好，不可以感动是怕母亲自责，不可以哀伤是怕母亲放心不下。
回想起和楚林的初次相遇，如果江河没有猜错的话，那个时候，在他打工的咖啡厅里，店长说这个姑娘经常在靠窗的卡座上坐着，一待就是一天，只是为了能尽量的在远处看母亲一眼吧。那一天，她拜托他去店里买蛋糕，也只是想尝尝母亲手作的糕点吧。之后每次拜托江河帮她带，也是同理。那么中秋节的那天晚上，楚林红着眼睛在蛋糕店门前等那么久......
江河看了一眼楚林，她微笑着和林姨讲解着西京高中的相关信息，以及自己的近况。
是和父亲吵了一架然后跑过来想陪妈妈一起过吗？
......
“听上去你没有丝毫后悔啊。”
“没有后悔的选择。”
......
所以，楚林你是后悔了吗？
很快就到达了体育馆的入口，站在门口往里看视线之内是乌压压的人群。
“妈妈，这里是家长的席位，等会你进去找个喜欢的座位就好了。我和江河就回去了。”
“你们要去哪？回班级吗？”
“嗯，我们的区域在楼上，不能在这里转悠的。”
“哦......那午饭呢，妈妈请你吃午饭好不好？”林姨生怕她拒绝，急忙说，“你带上安洛，妈妈也好久没看到她了。”
“还有江河，好吗？”
江河知道自己只是用来保证楚林同意邀约的砝码，虽然他没有丝毫反感，但是楚林自身的意见才是最重要的。
“安可能会很忙......”楚林下意识的想拒绝，抬头看到母亲失望的眼神，于心不忍，“那我问问她......中午再联系吧。”
“嗯好。”林姨突然想起了什么，掏出手机问，“小楚你还没有我的联系方式吧。”
“啊......”楚林不自然的扭向一边，“嗯。”
“把手机号告诉我。”
一长串数字从她的口中跳出，林姨输入这些数字，按下了拨号。
楚林的手机亮起，她很快就挂了电话，可惜江河还是看到了来电显示的备注——
妈妈。
真是的，这个傲娇。
江河心里长长的叹气。
腹诽的同时，江河也有点心疼。她明明有着母亲的联系方式，也好好的储存在手机里。到底是多么害怕和后悔，才导致楚林根本不敢联系自己的亲生母亲呢？
“你父母什么时候离婚的？”
回去的路上，江河发问。
知晓了楚林的秘密后，江河觉得和她的距离拉近许多，说话的语气也变得亲密。
“初一。”
“从那个时候到现在，你都没和林姨联系？”
“嗯。”
“你爸爸不允许？”
“这是一个方面。”
“那你怎么知道林姨手机号的？”
“翻爸爸的手机看到的。”
“那另一个方面呢？”
“我不敢。”
“有什么不敢的，那可是你的妈妈诶。”
“我知道。”
知道，却还是不敢吗......
说到底，楚林怕的究竟是什么呢。
江河想不明白。
随着离林姨的距离逐渐拉开，楚林脸上的面具就有剥落的趋势。
江河看着她，不知道怎么想的，喊她道：“林楚。”
这两个字跨越了时间和空间，直击楚林的内心最深处，逼着她想起她最想遗忘的事实。
面具直接湮灭。
她扭过来，瞪大了眼睛，压迫感十足的气息扑面而来。
“不要这样喊我。”
“抱歉......”
“我不想听见第二次。”
“知道了。”
江河松口气，看来这两个字对于楚林来说就是相当于逆鳞了。
“安洛喊你楚，到底是姓的楚还是名的楚？”
“很重要吗？”
“不重要，就是好奇问一下。”
“不知道。”
“哈？”
“我不知道，我从来没问过。”
“哦......”
“江河同学，我无意知道了你的家庭情况，现在你也知道了我不想被人知道的秘密，我们现在算是平等了吧？”
“嗯，是这样。”
“那么我想无论是你还是我，都不会随便乱说的对吗？”
江河皱了皱眉，“当然。”
这种事情，不需要她说，他也明白。然而一旦说出来，就搞得像是他是不值得被信任的人一样。
“那么在爱情关系以下好好相处，可以吗？”楚林伸出了手，和开学第一天的客套以及自来熟完全不同，现在的她是发自内心的想要和面前的男性结下良好的友谊关系。
江河回握，他觉得这一刻才是他和楚林真正的初次认识。不是虚假的客套，也没有迎合的氛围。是彼此互相了解，互相熟悉的，真正的友谊的开始。
“虽然我也没那个意思，但是还是想问为什么要加个限定词。”
“阿拉，你不知道吗？”楚林笑了笑，一如既往的活泼的班长大人回来了，她俏皮的眨了眨眼。
“西京高中不允许早恋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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