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兰德先生，请。”
占卜师的徒弟带着艾瑞克来到会客室的推拉门外，然后跪地，缓缓将门拉开。
会客室内，有一位老人在里面正襟危坐，胡须花白。
艾瑞克走进去，和老人面对面坐下。
老人的徒弟将两个茶杯放在两人之间的小木桌上，然后抬手，给两人倒上茶。
艾瑞克深吸一口气，将自己的情绪压制下去。
“你就是占卜师吧。”
艾瑞克发问。
在徒弟走后，占卜师就得到了艾瑞克的问题。
“是的。”
占卜师平静地回答。
艾瑞克深吸一口气，压制住自己的情绪。
“请问贵庚。”
“九十整。”
看着眼前的这个白胡子老头，艾瑞克很难相信这里这种程度的生产力能让一个人活的这么久。不过要是知道了这个人的实际身份，想来还是能知道是怎么回事。
这个人也许知道实际上的情况。
“我为了追寻这里的真相来找到你，但是你却并不想给我答案，我想知道这是为什么。”
“因为你会将这里的真相散布出去，这对于社会的稳定来说，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但是我记得我说过了，这里的人有权利知道这里的事情。”
艾瑞克道。
占卜师没有正面回应：“给我讲一讲你的想法和结论吧。”
“行吧。”艾瑞克点头。
“我在这里进行了大量的调查，和稗田阿求也有了不少接触。夜晚我在城墙上也到处走动过，和护卫队的人进行过交谈。”
“然后我得知，原来我们是最底层的阶级。”
“我和他们说话的时候，你知道他们的表情是什么样的吗？”
“麻木不仁，他们眼中充满了对命运的屈服。他们甚至不曾想过要控诉这个不合理的社会分层制度。”
“这里的妖怪，需要人类来提供恐惧才能活下去。而妖怪的实力是在人类之上。人类基本不可能打得过妖怪。这里的人们，甚至不能学习到任何的稍微高一点的知识。他们无知，愚昧，他们根本就没有任何的科学知识可言，除了少量的数学和文学，其他方面的知识，全都是怎么最大限度从妖怪的魔爪下活下来。”
“牧场。”
“这是我看着这里的情况之后能唯一想到的东西。”
“俊介在寺子屋和慧音一起教育孩子们，在课间的时候，他就询问孩子们的家庭情况和父母的学历情况。十几天的总结下来，给了我一个结论。”
“他说：这里的人真的是太蠢了，该有的理工知识水平就只是小学生的教育程度。有人在限制人类学习知识，来让人们保持愚昧的状态。”
“不只是俊介这么说，我在和稗田阿求说的时候，你知道她说了什么吗？”
“她说，妖怪会为了进食而袭击人，尤其是空腹时。除此之外很少袭击人。人类也不能太少，不然妖怪们日子也不好过。有时还会抢走家畜、农作物。问题很严重。”
“多数外来人都会被妖怪捉住，要么被立刻吃掉，要么是在被玩腻后吃掉。”
“妖怪袭击人类的原因通常是为了进食，退治不了的话，可以交出食物来应付，比如说是给一头牛。妖怪常常很重情理，对于无法反抗的对手会友好对待。”
“妖怪贤者在背后保护人类村庄不被袭击。不外出就不会遇上大难。”
沉默。
“这就是我愤怒的原因，占卜师先生。”
“人变成了牲畜，自由在哪？平等在哪？连基本的自由都没有，谈何民主？谈何人权？”
艾瑞克看着占卜师的眼睛说道。
“我个人在河童的工厂工作，在那里我看见的是21世纪中期水平的工业产品。和人里形成了鲜明的时代对比。我在和河童就工程机械来进行讨论的时候，我发现，河童至少是那个世纪理工研究生的教育水平。”
“然后就是天狗，工厂由于是在妖怪山上建立的，我经常能见到时不时就来到河童村落买东西的天狗。和他们我也有过交谈，他们知道我是这里的高级工程师，对我还是比较客气，能耐心回答我的问题。”
“上帝......”
“天狗是一个寡头制社会，他们非常排外，和人类虽然算不上是水火不容但是关系绝对不好。我能这么接近他们还是看在河童的脸上，要是换成别的什么一般人，早就已经被处决了。”
“他们告诉我，之前有外界人闯进了妖怪山，驱逐还是处死，全看当时天狗的心情，不过大多数时候是处死。由于我的工程能力极强——我的机械专业课成绩是全系第二名——能给大家带来相当的工业福利，才赏我的脸，给我说一些社会上的事情。”
“其他人，没这个本事，或者还没有河童知道的多而不被河童需要，就活该被打死。”
“这叫什么？肆意的剥夺他人的命？”
“剥夺之后，也不会受到谴责。”
“这里根本就没有任何公平可言，我走访调查了很多人，在工作之余。”
艾瑞克将一个笔记本拍在桌上。
“就是这样。这里的人的处境可以说是非常悲惨，这里的人是迟早要被我们解放的。我们有这个能力，别以为我们做不到。紫的能力稗田阿求已经和我说过了，看起来很厉害但仔细一想就是一个纸老虎。”
“自相矛盾的历史，真这么厉害还被思想革命给打成这样，你们是需要镰刀锤子是吗。”
“不过我们带不来镰刀锤子，但是我们能带来自由和平等，我们能带来解放。我们能让民主的旗帜在这里飘扬，让这里人们的人权得到保障。”
艾瑞克右手食指在桌面上点了点。
“另外就是一个说是这里自有一切活体都要遵守的规矩。”
“什么规矩？弹幕游戏？别开玩笑了。游戏？游戏能干什么？活命资格是从游戏中带来的？”
“哇，善良美好和谐，人类和妖怪通过这个游戏能缓和这紧张的关系......放屁！玩玩游戏就能缓解这里那扯淡的阶级矛盾？想什么呢！”
艾瑞克的言语中充满了嘲讽的味道。
占卜师问他：“那么你认为应该怎么做呢？”
艾瑞克给出了回答：“占卜师，你应该知道，这里的结界，只是一个暂时的缓冲区域，幻想乡迟早要面对革命的到来。人权是实力赋予的，人类的实力来源于科技，这里迟早会爆发科技革命。就我从河童那里看到的东西，这里已经有了革命的基础技术条件。”
“外界被遗忘的东西会自动进入到幻想乡，既然信息还是在流动，那么外界的思想和技术就迟早会流落到这里。”
他从隔水背包里面掏出一本书，拍在桌子上。
“这是我从铃奈庵那里拿到的书，你看看这是什么，《果壳里的宇宙》。占卜师，幻想乡的情况已经是岌岌可危了，自然选择，保守不怪火炮无情。”
占卜师深吸一口气：“革命分子......世界的建造者，八云紫，你该怎么面对呢？”
艾瑞克笑了：“她最好做好被推翻的准备。我们会害怕那个女人？这里的人类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我作为一个人类军人，拯救这里的人还要看那个女人的脸色？那个女人何德何能和理事会对抗？如果理事会想，那么在我们说话的时候，八云紫就已经死了！”
艾瑞克盯着占卜师的眼睛，看着占卜师的眼神在慢慢变化。
从困惑，变成了惊恐。
“你的自信......是来自你们的总统，和那位阿尔忒弥斯吗？”
“你以为？阿尔忒弥斯是理事会的核心人物之一，没什么他不能解决的问题。从科技研发，到社会舆论，到战略决策，再到战术制定，全方位，计谋斗智没人玩的过阿尔忒弥斯。和旧国家作战的时候他能把旧国家玩得团团转。”
占卜师愣住了。
“这就是我的自信来源，我是阿尔忒弥斯的学生之一，学习的是指挥学。阿尔忒弥斯在这方面有多可怕，我很清楚。”
艾瑞克闭上了眼睛：“上帝......他太可怕了，我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他带出来的一众学生基本上都成为了社会中的精英人物，最著名的一个学生就是冈崎梦美，她简直就是物理学界的顶级人物之一。”
“另外我很想知道一点，占卜师，你是一个人类，但是你为什么要替妖怪辩护，要为一个和人类对立的阶级辩护。”
占卜师给出了回答：“因为我信不过你们。所以我才会不断回答你的问题并反驳你。”
“哈？”
“我......并不清楚你们能做到多少......如果你们战败了，那么我很可能会被一众大妖怪所处死，杀鸡儆猴，出头担责。我并不怕死，但是我的事业未竟，我不能冒这个风险。”
“看来你是有顾虑心理是吧。”
“是的......你们的到来势必会破坏秩序和平衡。你知道，战火的燃烧有时候并不是什么好事。”
“如果战争的性质是正义的话，那么也无妨。这个世界还是需要正义的。法律上的，正义。”
艾瑞克将笔记本和《果壳里的宇宙》推到占卜师面前：“占卜师，我的想法就是，紫不是万能的，幻想乡这个小生态圈需要借助外界的物资才能活下去。但是正像是海关把控再严都有走私者一样，从漏洞进来的违禁信息会在人们的脑海中不断累积。”
“时代已经变了，变得你们都不认识了。你们太过于安逸，却忘记了一点：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幻想乡已经来到了悬崖边缘，就差一个人上来补一脚。而这个人，就是理事会。”
“这就是我的想法，和我对这个世界的暂时结论。”
“我说完了。”
艾瑞克闭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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