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时间已经到了。”
女性的声音。
有鸟在窗外飞过。
“——”
平缓地睁开眼睛的时候，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
我从自己床上醒来，阳光充足地饱和了我的视线，精神得以舒展。
那女性的小推车“嘎吱嘎吱”地推至我的床边。
我挺起身体靠在床上的时候，她用柔和的双手从壶中倒出一杯水来，随后送自我面前。
我举起杯子一饮而尽。
“这是先生的衣服。”
她又说，从推车里掏出一套叠好的衬衫裤子，放在床上的时候又收去我递过去的杯子。
“早饭已经准备好了，没有事情我就先出去了。”
勾不起我情绪的声音，虽然甜美却习以为常，关门离去的动作也与往常别无二样。
我望向她离去的方向的时候，只有那棕色马尾映下新鲜烙印。
“啊——今天她扎起头发来了，还挺漂亮的。”
她是我专属的女仆，名字为比枝。
这位身着特别款式的女佣服，将棕色长发扎起，留下些许前发的少女，其实与我的年龄相差无几。在我的父亲离世之后，她本没有理由再如此拘束，如果她能放下这种礼节，应该是个十分可爱的女孩子。
我的家住在尾页市某座山的山上，家境还算富裕。但我的父亲并不喜欢显露财富，于是我的家并不是很大，装修也不够豪华，没有什么出门就能看见的巨大花园和喷泉。
家中的女仆只有比枝一个。以前是有两个的，但父亲不知为何把那一名女仆解雇了。也没有什么穿着整洁制服的管家，满面笑容的厨师，顺带一提，被服侍的人也只有我一个。
山脚下便是街道，想要从山上到达山下的话，先从家中出发，走过一条不长的路，到达第一部电梯处。电梯会送我下一段距离到达山腰，然后走过同样长的路，再下一段楼梯才能到达山脚下。一手打造这么一个居住地的父亲就是一个如此尊崇够用主义的人，尽管他很富有，也坚持将这样的思想灌注给了我。
我穿好准备好的校服，来到了客厅。
即使我一天在客厅待的时间少之又少，但比枝仍然十分尽职尽责，把客厅打扫得一尘不染。此刻，她正站在饭桌的旁边，等候我的入座。
她确实不应该如此遵从主从之间的关系的，我一直为此苦恼。
因为桌上只有我一个人的早餐。
在用餐时间，我多看了几眼扎起头发的比枝，她站在时钟下面，视线与我相对的时候发现我也在盯着她看。
“今天先生吃得有点慢。”
她说。
“——我只是在想，比枝不一起吃吗？”
她低下头来。
“我已经吃过了，先生。”
我拿起桌子上的茶壶：
“那就坐下来喝一杯红茶吧，你不是喜欢喝这个吗？”
“······不，只是一般。”
但是我知道，比枝是喜欢红茶的，她在买食材归来时也总会带上一些茶叶。
在进入她的房间的时候，也能在她惊慌失措的时候，看见她桌子上一杯冒着热气的红茶。但无论我什么时候闯入她的房间，她都不会对我的这种做法有什么意见。
我想让她别再如此拘礼，但是却十分困难。即便我闯入她的房间，她都会平静地收起那些不与她平时的拘束相符的东西，然后问我需要什么。
最起码，我需要她首先别再叫我“少爷”了，然后她改称为“先生”。
“——”
红茶从壶中经由壶嘴落入另外一个杯子。
我放下壶子：
“至少在收拾东西前，先坐下来喝杯振奋精神的，你的先生亲自倒的茶吧。”
有时候，我真想见到她久违的烦恼的那一面，亦或是那害羞的一面。她在十岁时就开始帮助那个那时还在的女仆做家务了，那一年我也是十岁。
那十岁的时光，在红茶的热雾中浮现又飞走，我深呼一口气，看见低下头的比枝。
“······”比枝一言不发，却看着自己的脚。
“那我先去了，时间不早了。”
我站起身来，走向了大门的鞋柜处。
“先生。”
比枝突然叫了一声。
“啊？”
我回头一看。
“······不，请慢走。”
分针跳跃至下一刻度时，我点了点头，转身打开了大门。
······
从大门口到电梯之间的路有打扫过的痕迹，路两旁也都种满了树，让人心情愉悦很多。
用力地深呼吸了一次，氧气混杂着泥土的芳香进入我的鼻子，大脑瞬间变得更加清醒。我迈出了脚步，暂时告别这个我居住了十七年的屋子。
沿着路一直下去，在一处拐角后就能看见电梯了。
虽然父亲是个节俭的人，但也不至于每天都徒步上山下山。于是他装了一个电梯，把最长的一条山路用垂直的电梯代替。
我打开电梯的门，走了进去。电梯的控制面板上方有一个小的长方形电子屏，提示我输入密码。
这个也算是防盗的措施之一吧，只有输对了密码电梯才能开动。
我在屏幕上按下了一串数字，然后按下了面板上的“下”按键。
电梯门关上，缓缓地启动。
电梯的侧壁由玻璃制成，这让我在下山的时候能够欣赏远方景物。如果是上山的话，就可以随着电梯的升高而看到城市风景；但是现在是下山，风景只会逐渐消失。因此我没有注意风景，或者说，一成不变的风景已经很难提起我的兴致了。
唉，明明小时候如此地为风景惊叹呢。
“叮。”电梯到达了半山腰，打开了它的门，我迈出脚步。
离开了到山腰的电梯时，一栋双层建筑进入了视线。
我踩着长出小草的碎石路向着山下走着，眼睛里还望着那建筑。
——那是在父亲离世之前，女仆们专属的住所。
当然目前在我的要求下，比枝已经搬到了山上，而这房屋也因为无人居住变成了一个稍大的杂物间，里面放了一些损坏的家具和电器。
小时候，我很喜欢这里，常常来到这个房子，为了找比枝，以及另外一位女仆玩。
那个女仆的名字是什么呢？不知为何，我的记忆有些模糊。她年龄比我大很多是毫无疑问的，她在我小时候总是陪着我和比枝一起玩，给了我很多的照顾。在没有母亲的生活中，她曾是如同母亲般的人物。
可是后来，她离开了。在那之后的工作逐渐由比枝来接管，在比枝能完全胜任之前，父亲也帮忙了一段时间。
“这个房间，比枝也常有打扫吧。”我自言自语道。
在之前偶尔的“视察”当中，也发现了其中被打扫过的痕迹，灰尘都有定时清理。
因此这里也没有什么再值得多看的了。
——诶，明明是条短路，却因回忆而变得漫长。
走到了路的尽头的我，走下了一条楼梯之后，将一道小铁门打开，从那里开始就是城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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