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已经不再需要你了，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品！”
“不……不要，爸爸，不要赶海馨走！求你了！爸爸！”
“这件事轮不到你来插嘴！给我回房间里去！我们家不需要这样没用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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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环境评估开始——气温30℃整，晴天转多云，当前荫蔽率为40%，空气湿度40%。机体运行状态良好，CPU温度正常，完毕。”
已经进入了盛夏季节了，平日里宁静的有些出奇的城市里因为学生们普遍的开始放假，也开始变得喧闹。
现在已经是下午三点，在城市的街道上的人流已经变少了许多，不过，在市中心的这个商业区内，依然还有着如织的行人。
路上每隔一小时就巡回一次的洒水车为整个城市驱散着夏季的炎热，配合着从南边吹来的海风，把这座城市打点得清爽宜人。
少女缓步走在闹市区的人行道上，从各种各样的店铺门口经过，不时的往里面张望一下，看看它们的客流量有多大。并且把它们记在脑子里进行统计。
不，应该说是记在存放于后脑部分的存储硬盘中。
“看啊妈妈，那个姐姐在干什么呢？在一个绿板子上一划一划的。”
“唔？”
一个稚嫩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把少女的注意力一下吸引过去。
“诶，妈妈也不知道呢，不如自己去问问她看看？”
“嗯！”
‘数据测定，男性，9岁。心智尚不成熟。’
“大姐姐，你在干什么呀？”
那孩子的声音稚嫩中包含了对未知事情的向往，如果要说的话就是求知欲吧。
看着面前的这个稚气未脱的孩子，少女也些许的露出了笑颜。
“大姐姐我呢，在做计算呢。”
“计算！我知道，是数学！”
“是哟，就是数学计算，但是我做的计算和你们是不同的呢。我用的计算方法是二进制，不像你们现在还在学的十进制。而且，这是很麻烦的运算题目，小朋友现在还搞不懂呢。”
少女温和的笑着，把手中的绿光屏转到了男孩的面前。
“看得懂吗？”
“只看得到好多0和1……”
“啊……抱歉，我忘记要转换格式了。那这样呢？”
少女晃了晃手臂，绿光屏上的字符稍微消失了一下，随后马上又出现了新的字符。
“是统计图呀！学校里学过！但是……旁边的这些字母是什么，B下面还伸出来……看不懂。”
“呵呵，这是字母β，现在看不懂不用担心，因为你还没有学到那么多嘛，等你越长越大，可以学到越来越多的东西，到时候就知道这些的意思了。”
“唔哦！等长大了就可以和姐姐一样做很复杂的题目了，到时候就可以成为数学老师那样的人。”
“噗嗤——是哦，到时候就可以做更多小朋友的数学老师。但是姐姐现在要走了呢，还有很多题目要解。”
“那……姐姐再见哦。”
小男孩又快步的跑到了母亲身边，虽然他看上去有点像是要跌倒了的样子，但是最终还是安然无恙。
“明天就要和这里说再见了吗……”
少女凝望着逐渐远去的二人，收起了绿光屏。
“喂——海馨——”
少女擦了擦手掌，把手中的纸条紧紧攥在手里。
“普莉姆博士……”
迎面走来的少女，海馨并不陌生。
栗色的长直发与齐刘海，浅绿色的双瞳，右眼戴着一片单片眼镜。本就不高的身体显得有些瘦弱，在白色衬衣上边也能看到不少的黑色的油污，那条棕色的裙子一看就已经穿了很久，有些地方甚至脱了线。外边披着的白大褂倒还算是整洁，胸前的铭牌上正写着她的名字——普莉姆·E·因蒂格
“普莉姆博士……怎么会在这里？我记忆体中的数据表明，普莉姆博士不喜欢外出，所以活动范围一般不超过研究室一千米。但是今天……”
前方名为普莉姆的少女抿了抿嘴，把衣服拉了一下。
“比以前更加像个人类了呢，不是吗？”
“哎？”
“机体编号PHR0085，型号是云系一号机，云海馨。一年都没看见你，真的让我好害怕你会出什么事。”
“请别说这样的话博士，我只是您制作的机械人偶而已，能够代替我的东西，如果博士愿意的话随时都可以做。不需要对我这么担心挂念。”
“瞧你还是这样！一点也不知道在意自己。这种话以后不要再说了，我可以把这句话理解成自暴自弃！”
“但是，我只是在叙述事实。”
“即使是事实，也不需要你来叙述，你是我第一个做成功的自律型机体，对我来说你就是无可替代的。这种感情你明白吗，从你开始运转，睁开眼睛的那一天开始，在我心里你的地位就是独一无二的了。”
“独一无二……信息检索开始‘指没有相同的或可以相比的，形容十分稀少，也用于强调某物的重要性……’，普莉姆博士，你是说……我对你来说，很重要，世界第一的重要，对吗？”
“是啊！世界第一。对了，海馨，你这一年在哪里？过得还好吧？”
“呃……我……”
到了嘴边的话，又被咽了回来。
“我很好，不用担心，我在做侍者的工作。”
“侍者吗？确实是很适合呐，毕竟海馨的脑子转得快，长得也可爱……”
“脑子…博士，我是机器人，您指的应该是CPU？”
“都一样啦！机器人的CPU和人类的大脑起的作用是差不多的啦！”
“请恕我插嘴，CPU和人脑是不一样……”
“Stop！”
海馨只好闭上了嘴，转头看向旁边的玻璃展框。
玻璃上倒映出一个与普莉姆身高相同的人形——银蓝色的长发以缎带束成侧马尾，缎带上还别着一个锥状的黑色物体，蓝色的双瞳中是电源键一般的瞳孔。身着白色的短袖水手服。白色的过膝袜配合着短裙形成绝对领域。在右手的手腕上还有一个黑色的护腕。
‘这样的我…很可爱吗？唔，说出来会让博士不高兴的吧。’
“海馨？海馨？发呆呢？宕机了吗？”
“唔？没有，博士今天为什么到这里来了？这里离您的研究室很远诶。而且今天这么热，博士不是经常说不想晒黑之类的吗？”
“唔，我的研究室搬迁了。”
“？！搬迁了？”
“对啊，原来的研究室是借用了姐姐的，不过最近她从邻国被调遣回来，所以我就搬出去了。”
“为什么不两个人住在一起呢？”
“唔，不是很想麻烦她。而且姐姐那里摆不下两人份的研究器材。”
“原来如此，搬家了啊……”
“怎么了海馨，看上去你心情状态不是很好。发生了什么？”
‘如果我也能像普莉姆博士一样能够自由决定就好了……好想要过的安定……嗯？想要……是什么，无法解析……’
少女稍稍愣了一会，眼神迷离，准确的说，她的电源状瞳孔突然暗淡了下去。
“没，并没有。可能是因为我的表情机能不完善。所以看上去……”
“你在瞒着我什么东西？海馨，请别对我说谎。你的表情机能是我亲手编程的，虽然最初的一段日子你的数据还没有完全适应那些，但是我保证现在你已经完全兼容了表情模块。”
普莉姆的语气突然变得十分严肃，透过她那片单片眼镜能够感觉到她那锐利的眼光。
仿佛就是在说着‘瞒不住我的’这样的话。
“来，如果你不想在这里说的话，来我的研究室，我可是你的制造者啊，有什么话不能对我说呢？来吧。”
“是……是。”
海馨握上了普莉姆伸过来的那只小手，把自己的手指插在普莉姆手指间的每个空位。
“这孩子……一定是碰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了。”
海馨的手指和普莉姆的互相交叠，缠的紧紧的。显然就是不愿意分开。
多少学过一点心理学的普莉姆，自然从海馨的举止里看出了些东西。
“这一年里你如果有什么事情的话可以随时联系我啊，你的通讯器里面不是有我的电话和电邮吗？”
“唔……没什么重要的事情，而且普莉姆博士那么忙，也不想打扰您。”
“哪里说得上忙，我早就从单位里被开除了，现在也就是个无业研究员而已，每天除了做必要的打理其他时间基本上我都泡在网络里了。”
失落和抱怨，普莉姆的话语中明显的有这两点。
“一天到晚泡在网络里可不好呀博士，等等，您被单位开除了？！”
“是啊，反正我也不想在那里继续待着了。”
“为——为什么？”
前面的普莉姆突然转过了身来，右手直接指向了海馨。
“因为你啊，海馨。”
“哎？”
“在你的智库里，智能机器人是什么时候开始使用的？”
“信息检索开始，请稍等。”
普莉姆撑开了阳伞，把两人都挡在阳伞的荫蔽之下，目不转睛的盯着旁边的海馨。
“信息检索完成，智能机器人的发展，在1422年，也就是六十三年前，第一台实际可用的智能计算机被制造出来，但是真正意义上的智能机器人被制造的时间是在1475年，十年前。”
“没错，十年前，我的老师普列斯通先生，他的研究团队研发制造了第一名真正意义上的智能机器人，可以对人类的指示进行各种反应。很快，智能机器人大规模的投入生产，因为机器人不会疲劳，只会服从人类的命令，所以成了人类社会生产的一个重要部分。”
“但是，这和您被开除有什么关系吗？”
普莉姆掐了掐海馨的手腕，把她护腕上一个绿色的按键按亮。
“但是从七年前开始，我们发现，虽然机器人最初是人类所制造的，但是，它们也开始慢慢成长出了独立的意识。哦，那当然不是人类希望看见的。”
“呃……我无法理解，为什么不希望我们机器人有独立意识？”
“是因为人类的恐惧呐，毕竟，机器人和人类之间，身体强度的差异实在太大了。如果机器人反抗人类的话，人类会很危险。”
“那，为什么还要……”
“你听我说下去，海馨，暂时不要打断我，从你出生……不对，被我创造出来开始，你就有自己的独立人格，不光是你，现在连上网络的所有机器人，都觉醒了自我。人类自然不可能对它们视若不见。但是人类无法阻止这些，因为机器人实在太多了，而且，人类对机器人的依赖性已经很强了，我都无法想象如果没有了机器人这个世界会变成怎样。”
稍微停了一会，普莉姆把阳伞递给了海馨，自己则是从口袋里找出了手机。
“你得知道，从我发现你有独立人格的时候，我就没有把你当做是人偶。我把你当成我的女儿来看待，但是，虽然我把机器人当成和我们平等的存在，但是世界上还是有很多人，不这么认为。”
她把手机递到了海馨的面前，在相册里，一大片的照片都是展示着，被人类当成奴隶对待的机器人们。
“这些照片是我从离开公司之后开始收集的，这就是机器人的现状啊。世界上大部分的机器人都还处于这种状态，被人类所随意役使，随意伤害，随意破坏和毁灭。好多的机器人都没有意识到自己人格的觉醒，所以只是一直接受着，孤独的承担着。”
“这……这是在，在阻止机器人意识到自我！一直被这样对待的机器人，即使意识到了自我也会认为自己是奴隶，这是在用教育的方式奴化机器人。”
气氛突然安静了下来。
‘呃……我，我在说什么？没有接收到作此言论的指令，机体进入紧急杀毒状态，终止当前所有程序，机体电源保持运作！’
“海……海馨，刚刚那番话……是你自己想到的？是你自发的说出来的吧？”
虽然脸上尽量的不表示出来，但是，惊愕早就填满了普莉姆的心。
“海馨？海馨！”
一连喊了好几声都没反应，周围的行人已经朝这边看过来。
意识到周围目光聚集的普莉姆，赶紧把海馨放躺到了长椅上。视线则是转到海馨的右手上。
那黑色的护腕中央，小小的显示屏上正显示着‘杀毒中——’的字样。
‘这孩子……意识已经觉醒到了这种程度了吗？已经不再完全依靠网络和智库，学会了自我思考了啊……果然，从出生开始就觉醒，也该是到了这个程度了。’
不知道该不该高兴，明明是自我意识的觉醒，海馨却把这现象认定为是病毒侵入。
从海馨的身上，普莉姆些许的看到了其他的机器人的影子。
把被侵害时所自发产生的感情认定为病毒，像海馨一样对自己进行杀毒处理，但是，却没有意识到这真正的原因。
到最后，就会自己封闭自己，最后完全失去自我吧。
对于机器人的觉醒，本来就有指令的限制，人类也不对它们进行引导，而是压制，意图让机器人们永远作为人类的奴隶。
‘我们人类……真是自私的生物啊。’
普莉姆这么自嘲道，但是她知道，这终究不会是长久之计。
“无论是何种形式的暴力，必将唤起反抗。”
这句话，普莉姆从心底的相信着。
“唔……博士？”
护腕上显示出‘杀毒完成’的字样。海馨暗淡的瞳孔重新变得明亮。
“你刚刚杀毒了吧。”
“是，检测到疑似病毒入侵的反应，按照保护程式立刻进入杀毒。”
“你刚刚，说的话，是你自发的说出来的吗？关于阻止机器人觉醒，奴化机器人什么的。”
“不，我认为那应该是病毒入侵了我的数据……”
不等海馨说完，普莉姆的一记手刀便是劈在了海馨的额头上。
“回答我，刚刚你说话的时候自己什么状态。以C权限发出质问，要求回答！”
C权限，即为【Creator】，创造者权限，是智能机器人指令系统中的最高权限。是对智能机器人具有最高强制力的命令。
“是！听完博士的话之后，什么都还没开始运算，发声自然就开始了！”
“是吗……好了，从我身上起来，你快把我的腿压断啦！”
“？！”
这才意识过来，自己一直都把头靠在普莉姆的腿上。
没错，就是所谓的膝枕。
虽然身高和普莉姆一样，但是全身大部分都是金属的海馨，体重和普莉姆的完全不在一个等级。
“非常抱歉！博士！是我反应太慢了……”
“够了够了……本来就是我自己招来的罪。我们还是快点回研究室吧，正好我也有人想介绍给你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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