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在卸力往后跳开的过程中,艾提亚免不了露出空隙。
亚苏安的弯刀就这样轻易向前一送,便毫无阻碍地刺入艾提亚的右胸,大量的血迹立刻染透了艾提亚身上的背心。
“痛!!!”这是他第一个念头。
“好痛!好痛!!居然痛成这样,可恶,专心!感觉肺要烧起来,呼不到气,会死吗?不,该死,咳,痛阿,右胸被刺穿了,但……我死也要…跟你拼了啊!坚盾!!”艾提亚牙龈都咬出血来,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楚几乎要淹没他的意识,杂乱的言语甚至无法在脑中组织。
艾提亚竭尽全力地,几乎是用上最后一次的燃烧自己,凭借着他深印在脑海中、身体中的多米尔体术,才勉强完成魔力的发动。
亚苏拉正要抽回弯刀,了结敌人,却突然发现弯刀纹风不动,原来艾提亚将魔力集中在右胸,使其如结晶般,凝结在伤口上,藉此封住弯刀使其不得动弹。
这是艾提亚想到获胜的最后手段,而这招却也非好办法,亚苏拉只要反应过来,弃刀攻击,或是干脆连刀将他甩飞,艾提亚依旧是要步上失败而死亡的命运。
可艾提亚就趁着亚苏拉反应稍微迟钝的空档,用尽力气地举起长剑,即使他动一下也是快晕过去。
“以库罗之力,与你…光之双翼!!”艾提亚神情扭曲,却依然念出咒语,挥出他的最后一击,剑上波动的魔力,聚集成束,形成一道不完整的剑光。
亚苏拉发觉不对,战斗经验丰富如他,动作也十分地快。
左手迅速一抬,就要抢先一步,格开艾提亚刺来的长剑,但是艾提亚发出的剑光就在此时奇异的偏离,像是镜面折射般绕开了手臂,成功贯入近在眼前的头盔。
而其位置正巧在瓦尔丽安造成的那处空洞中,从中捅穿了头盔。
双方就维持这样的姿势僵持数秒。
然而作为旁观者的瓦尔丽安来说,却彷佛有数年之久。
惊讶、不解、焦急、喜悦、恐惧,各式各样的情绪如同打翻了坛子似的,在她内心中翻搅着、鼓动着、吶喊着。
为甚么?为甚么?
红棕色的长发随着头的摇摆而飘动,她的眼神疑惑迷茫,自己不过是刚才认识的陌生人,为甚么他愿意,拼上性命去救呢?
“喀拉。”一声崩裂的脆响打破了胶着而令人难耐的沉重。
亚苏拉就这样维持姿势,逐渐一片片崩解碎裂,就连弯刀也化作尘埃,只留下一片巴掌大小的透明碎片和一枚戒指。
还有一声细不可闻的轻叹,那是低声的感谢……
但两人都未曾听见,因为情况没有让他们有喘息的余地。
由于失去支撑,艾提亚倒下了,他甚至连爬起来的力气也没有,因为就算他封住体外的伤口,体内仍是在大量的失血着。
但是艾提亚牵动僵硬的嘴角,勉强一笑。
因为他做到了,成功击倒了自己根本难以打败的敌人,而且要不是有瓦尔丽安攻击在前,刚才艾提亚的攻击是对亚苏拉造成不了伤害的。
“ 痛死了,对不起……嘶~这就这样了,这怎么有人能忍,没有吧…会死的,但我不想死,好冷,感觉我的身体,都是冰冷的不像是自己的……是吧,斯瓦洛,芙兰卡,还有大家,咳,我要先走一步了吗?没有留恋…有的吧?妳还在吗?在哪?”
艾提亚躺在冰冷的石板的上,他麻痹无感的四肢和疼痛地难以形容的右胸,渐渐没了知觉,只剩那跳动的思绪波动着。
瓦尔丽安一见到艾提亚倒地,便扔开手中的斧枪,几步上前,慌张的神色难得地出现在她脸上,瓦尔丽安将他扶起,眼角还隐隐挂着晶莹的泪滴。
”为甚么?你这样会死阿!为甚么不逃?”
“咳…痛,在女士的面前…逃走,可是件…很……失礼且…丢脸的事呢!我救妳,也…只是为了打倒它而已。”艾提亚断断续续的说,露出浅浅的笑容,但他身体却在发抖、逞强着。
“况且,拯救同伴……有甚么…需要犹豫吗?……是吧?那是妳教我的?好久以前,好久吗?“他眼神此时已经没有了焦点,气息渐渐的衰弱,并讲着支离破碎的言语。
“同…伴?”瓦尔丽安喃喃自语的念着。
但是,瓦尔丽安那迷茫的双眸反而渐渐恢复了光亮,似乎她想通了甚么,接受了甚么。
艾提亚的意识也飞速地离他而去,就此昏厥,想必过不久,就会因为出血过多而死吧。
瓦尔丽安见状,也下定了决心。
撑住,救他!
瓦尔丽安做出了令人难以理解的举动。
她抬起左手,右手则拿着身上藏着的小刀,用力地划开自己的手腕!!
瓦尔丽安表情痛苦,但她知道时间不多,赶紧将手腕放在艾提亚嘴前,温热的鲜血顺着喉咙缓缓流下。
但,瓦尔丽安的伤口却神奇地开始以惊人的速度复原,不一会刚才的伤口又消失无踪,连疤痕也看不到。
可是这样不够,她再度划开自己的手腕,将鲜血灌进艾提亚的口中。
就这样反复的过程,如被刑求般煎熬,但瓦尔丽安也十分坚定,这条命是他救的,这点小痛又算甚么?他为自己挡掉的那刀难道不痛?
最后,瓦尔丽安头晕目眩的坐着,将艾提亚靠着她的大腿,使他别那么痛,能够好好休息。
她脱掉艾提亚的衣服和皮甲,结实而带有些伤疤的胸膛上,有道极深的伤口,鲜血仍从那里涌出。
但接着,瓦尔丽安划上一刀,并将手放在伤口上,念起祈求且虔诚的咒语。
咒语声音安宁详和,如初生婴儿在摇篮中,母亲在一旁唱着得安眠曲,令人打从心里便感受到平静。
只见艾提亚伤口上的血,和瓦尔丽安手上的血竟神奇地互相交换,两者交融,又各自归回原位。
过了一会儿,瓦尔丽安将手拿开,检查艾提亚的伤口。
虽然艾提亚先前使用坚盾的效果已经消失了,但流出的血液却渐渐地止住,伤口也有微微愈合的迹象。
至于,暴露的后果……她现在也管不了那么多,走一步算一步吧。
──
之后,瓦尔丽安简单的帮他做了些战地紧急治疗的措施,并把衣服套回去,见艾提亚的伤势情况好转,瓦尔丽安松了口气,感到头晕目眩,浑身都有些无力。
可是艾提亚昏去前所给的答案,让她有种安心和信任的感觉,她不太懂这种陌生的情感是什么,只是单纯地为艾提亚没事而高兴着。
“或许……他能帮助我一起打败法洛公国。”她开始胡思乱想。
或许是觉得一个人太安静,瓦尔丽安右手贴着艾提亚的伤口,开始轻轻哼唱。
那是极为沉静、空灵且略为哀伤的曲调,听者都可感受出想表达的意境。
那是战乱的哀伤。
战争只会带来虚无和痛苦,但,有些战争却是必要的痛楚,为了改变现状,改变生活,就只能如此。
说好听点,那就叫做革命,革除命运的掌控,完成自己理想中的国度。
只听得优美的声音余音绕梁,艾提亚在半昏半醒之间,只听到一些字句。
他微微睁开眼睛,见到瓦尔丽安闭着眼,轻哼着,他当场看呆了。
“spem
saltus praesentia aeternum
~~ spem saltus praesentia exaltation ~~”
艾提亚虽不懂歌词的意思,但是其中所怀的情感却是可以想象的出来。
瓦尔丽安这才发现艾提亚已经醒了。
“阿!!”她一个反射动作就跳了起来,这可让艾提亚牵动了伤口。
“痛痛痛!”他坐直身子,摀着自己右胸,随后,呆了两三秒才反应过来。
“我居然没有死!?”
艾提亚惊讶的拍了拍胸口,低头一看,衣服和皮甲破了个大洞,但衣服里面,右胸的伤口却已经被包扎地好好的。
瓦尔丽安这时已走到一旁,恢复了正常的表情。
”我花了好一番工夫才救你回来,这下我们的债就刚好抵消了吧!”
艾提亚摇了摇头,让脑袋稍微恢复清醒。
“别这么说,互相帮助是理所当然的,而我也只是自私的做我想做的,没必要欠甚么或还甚么。”
“你……好了,站得起身吗?才过半欧尔而已。”
“这么短?”
艾提亚再次下意识摸了摸右胸,要知道,被贯穿胸腔那种可非常人所能忍受的疼痛,如此大的伤口竟然在短短半欧尔就恢复如初,让艾提亚佩服不已,再次提高了对瓦尔丽安的评价。
他试着站起,活动活动身体,除了伤口处隐隐作痛,还有全身因为失血过多,而觉得有些虚脱头晕外,已经可以站起来行走了。
瓦尔丽安确认艾提亚可以起身后,点了点头,转过身一咬牙,问道:”你还想要走下去吗?现在回头,大概还可以,你没必要继续坚持这么做吧。”
“问这种傻问题,可不像妳的风格阿。”
瓦尔丽安正想张口回两句,艾提亚却已接着说道。
”我拼命可不是为了放弃,而是为了前进!”他语气十分有力。
她轻叹了口气,有些欢喜又有些担心,再度转身时,板着脸说道:”好,那就走吧!不过我可不能再救你下一次了,想清楚喽!”
“妳才需要救呢!。”艾提亚不甘示弱的说。
这倒让瓦尔丽安不好反击,本质心高气傲的她,也只能弱弱的回了句。
”胡说!快跟上!”
“是是。”
瓦尔丽安暗自生闷气,便想转移话题。
“对了,亚苏拉消失后,留下了这两样东西,哼,既然是你打赢的,就拿着吧!”
艾提亚没来得及拒绝,瓦尔丽安便不由分说地塞到他手中,再气呼呼地离开,使得他只能搔搔头,笑了下,并把戒指戴在手上,那碎片则暂时收了起来,继续地前行。
没多久他们便沿著通道,来到一扇大门前。
漆黑大门上面雕刻密密麻麻的,如线条随意凑成的古代语,边框刻有许多的图案及版画,看起来气势磅礡。
从创元历存在以来,古代遗迹一直是个人们经常提及的话题,其中又以冒险者们更是如此。
然而能有如此规模的遗迹,却是极为罕见,瓦尔丽安褐色的双眼微微一缩,以她查得的文献显示,这扇门后的试炼,要不极为困难,要不就是奇特至极。
“到这里也没必要退缩了,走吧。”瓦尔丽安在心中给自己打了气。
“那就一起推开门。”艾提亚摆动右臂,为自己热开身子,好及时反应。
两人相视一眼,便一左一右地推开了这扇大门,门缓缓的露出缝隙,厚重的份量刮在地面上,发出刺耳尖细的摩擦声,探头望去,里面的空间伸手不见五指。
瓦尔丽安谨慎的走前几步,艾提亚也负责警戒周遭。
突然,一声低沉而沙哑的声音回荡在空间内。
“试炼者,上前来吧!来看你们是否足以通过我的考验。”
两人顿时朝声音的方向望去,但是视线突然一亮,艾提亚伸手遮挡光线,慢慢适应,并向前看去。
房间里面空间宽敞,环绕着许多雕刻得十分逼真的石壁画,雕像的表情生动,肢体与线条都是极高的雕刻工艺才能达到的境界,围绕着房间,十六根高大的石柱支撑着这地底内宽阔的空间。
整个房间的正中央,一位老人盘坐在石台上。
他白发过肩,脸上胡须长长的垂下,身上则穿着朴素的灰衣,宛如一个刻苦的苦行僧。
他的双手按在一把样式古老的木杖上,彷佛正在冥想,身旁整齐的排放着几个火炬,显得更加十分神秘。
火焰因开门带来的风而摇摆不定,使得老人的面容在光影之下不断变换着,深刻的皱纹在此时更加显眼,墙上黑影晃动,在火光映照中,可以看得出老人朴素的布衣下,那结实且完全不显衰老的经过千锤百炼的身体 。
他睁开眼,目光充满睿智与岁月累积而来的威严。
”试炼者阿,我乃西格,是永恒之地的看守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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