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节日前》
【1】
次日清晨,艾从短暂的睡眠中醒来的时候,窗外依然落着滂沱的大雨。
这个清晨格外寒冷,天空灰蒙蒙的,古旧的小屋散发着一股潮烂的味道。
墨墨已不在身边,但身旁的被褥里依旧残留着一股小小的温暖。
她是什么时候不见的呢?明明凌晨归来后,艾也只是刚刚睡下而已。
艾收拾好房间,稍显昏沉地走出房门,昨天晚上发生的诸多之事让他没有睡好。
进入走廊,迎面吹来了一阵清寒的风,窗纱游弋,阳台的隔门被打开了,墨墨一个人坐 在阁楼的晾台上,抱着自己的尾巴,眺望着雨中的村落与草原。
像她说的那样,天狐对于天候的变化有本能的适应能力,她依旧穿着平日里的那件黑色的短汉服,细长而裸.露的双腿垂在栏杆上,轻轻地晃曳着,偶有溅上屋顶流落的雨滴。
听到背后传来的脚步声,墨墨回过了脑袋,似乎因为昨夜的事情,脸蛋还是通红通红的,向艾招了招手,她小声地说道,
“艾…爷爷还是不愿意开门,但他刚才跟我说话了。”
“老先生有告诉你发生了什么吗?”
“没有……爷爷说再让他安静一会。”
意料之中的答案,艾没有感到震惊,他点了点头,走到阳台上,做了一个久违的深呼吸。
这场延绵了一天一夜的雨,让草场上积着深深浅浅的水洼,天候的状况并不太乐观,凌晨发生的事情亦像一片灰蒙蒙的迷雾,似是而非地存在于艾的记忆里。
“艾,早饭我已经做好了哦。”
“谢谢。”
墨墨微笑了一下,像害羞的小兽那样捂了捂自己的脸颊,这之后她继续望着村落发呆,不知道怎么,今天墨墨的状态似乎也不是太好。
艾下到厨房去的时候,正好撞上了一个偷吃的现行犯。
鸟毛落了一地,哈比女孩站在桌子上,翘着小小的屁股,软嫩的肌肤一览无余,她却毫无察觉地埋头暴食着,夸张的吃相令人不禁汗颜。
她花了很久才发现少年的存在,感受到一股危险目光的她,浑身打了个寒颤,站在杯盘狼藉的桌子上,缓缓地转过了身来。
大眼瞪小眼的刹那,哈比女孩僵在了原地,半天才颤颤巍巍地发出几个音节,
“咕~咕~咕?”
“安心吧,没有人会相信你是鸽子的。”
淡淡的杀气让哈比女孩乖乖地从桌子上跳了下来,装模作样地摆出一本正经的样子在位置上坐好,用她带着鸟翼的小手乖乖地收拾凌乱不堪的桌子。
“墨墨有吃过了吗?”
“墨墨?”
哈比少女愣了愣,然后在脑袋上比划了一双大耳朵。
“对,就是她。”
“吃啦?没吃?”
“到底是哪个。”
“呜……”
哈比女孩很犯难的样子,她仔细地端详着桌上的空盘子,忽然拿起其中一个嚷嚷起来,
“吃啦,吃啦!”
“这就好。”
艾随便咬了个三明治,然后把空盘子收拾好,浸在厨房的碗槽里。
这之后,他从墙壁上取下长弓与猎刀,顺便向那只毕业于傻鸟大学添乱专业的哈比吩咐道,
“雨晴了就别待在这儿了,做你自己的事情去。”
“自己的事情?”
“你不是还有工作吗?”
“工作,工作。”
哈比傻傻地念着这个名词,眼珠沽溜沽溜地转起来,忽然,她想起了这个词的意思,于是‘哗’一下瘫倒在椅子上,
“我差不多已经是只废鸟了。”
艾没有反对这个结论,但他也没有再陪哈比女孩耍宝下去的余裕。
尽管是这样的雨天,艾也得去村落边上转转,看看能不能碰上些运气,带回少许的食物或药材。
撑开黑白的油纸伞,他抬起头,望了望独坐在晾台上的墨墨,轻叹了口气,孤身走入清寒的雨幕中。
【2】
路过村口的时候,背着长弓的艾看到一个老妇人佝偻着身体,独自站在雨里,任由滂沱的大雨冲刷着她如弯折的朽木般的躯体。
木栅栏开着,凌晨的血迹早已被雨水冲刷的一干二净。
边上围了几个中年的村人,七嘴八舌地劝告着什么,然而,那个老妇人依旧就像一具干枯的木偶般,倚靠在雨中的墙角里。
“这儿发生了什么?”
艾向一个站得稍远的、正在看热闹的孩子问道。
“艾哥哥,那个奇怪的老太婆说要在这里找他的儿子哩”
“找他儿子?”
“对呀,这里哪里有他的儿子,死活也不听哩。”
小孩子撇了撇嘴,
“一大早偏偏要在这里找,不就是出了远猎还没回来嘛,我的爸爸远猎时也经常一连好几天都不回来,耐心等才会有肉吃,这连娃娃家都懂哩,老太婆一定是疯掉啦。”
“……”
艾不说话,只是望向那个被七嘴八舌的村人围住的老妇人。
在村人近乎斥骂的劝告里,老人已变得一言不发,村人歪歪斜斜地为她打着伞,雨水顺着她湿着的肩膀,滴滴答答地汇流成溪。
可那双浑浊而深邃的眼睛,却仿佛穿过了人群而在看向远处。
具体说的话,艾知道她在看向这里。
艾无奈地轻叹了一口气。
是啊,没错,我知道你的儿子在哪里。
他死了,被我埋在高丘那头的灌木丛里。
艾想起凌晨的事。
悲戚于风,逝者已矣,彼时,面对那具不知自己早已死去的 人形,艾只能救下那在黑色的结晶中渐渐被肢解的灵魂,艾隐秘的魔力与人形被斩首的缺口使得那残存的一点灵魂挣脱了结晶的桎梏,抛下了千疮百痍的肉体,一下子扑向了雨夜的村落里。
那踉踉跄跄、急不可耐的样子,简直就像一个归家的孩子。
它会很快就会分崩离析,归于始源吧
现在应该早已不在了。
可既然如此呢,那到底又是什么惊动了这位母亲呢?
不思辩解,带着那身目光,穿过那些人群,艾安静地怀想着。
【3】
整整一个上午,艾都没有撞见因饥饿而在雨天出来觅食的猎物。
在大雨中他没有走的太远,雨水会让人类淤步难行,对狼与蛇来说却并非如此。
艾步行到很远的溪边,潺潺的溪流因雨水而泛滥着,有细小的鱼虾被漫上了岸,躺在草丛间的水洼里奄奄一息。
艾拾起了一部分鱼虾,但也学着老人过去的嘱咐,把鱼苗扔回了溪流里。
就收获来说,这是糟糕的一天,而从今往后开始,整整一个冬天里,猎户们都会显得相当的清闲,接下来是牧民们的时间了。但艾可受不了和那些臭烘烘又傻乎乎的羊群待在一起,羊圈里,跳蚤和虱虫总会不分季节地聚到一起,成天成夜地蹦个不停。
艾以为他今天只能带着这些不够塞牙的小鱼回去了,有点失望,但也没有办法,对远郡的旷原上的猎人来说,学会怎样在一无所获之后,厚着脸回家,大概也是人生的一项必修课。
在回去的时候,艾特意绕了和平时不同的路,这让他获得了一些额外的收获——他在一个灌木的树洞里挖到了一窝冬眠的灰尾跳鼠。
艾掂量了掂量这些睡得昏昏沉沉的小动物,他没有急于杀死它们,因为或许在他眼里,这只是糟糕的猎物,但对女孩子来说,它们或许能凭长相被当做惹人怜爱的小宝贝。
艾不知道墨墨会不会喜欢,但至少,以前他的妹妹很……
等等……
‘……妹妹?’
这个词汇在脑海里闪烁了一下,引起一阵轻微的痛感。
“……”
艾知道那是无意识牵引出的记忆碎片,他大概是有妹妹的,并且,似乎还是个很乖的女孩。
艾想继续追溯下去,无奈大脑空荡荡的,没有更多的线索了。
他感到有些沮丧,但想起了点什么总比什么也没想起要来的好,艾深呼吸了一口,振作起来,继续朝村落走去。
有些意外地,在连绵两日的大雨中,村落门口的灌丛里,却初开了两束殷红的荆花
那是远郡独有的花,像紫荆那样爬满枝桠,但悲伤的殷红却让人联想到东方的曼珠沙华。
艾在荆花下久久驻足,他记忆的碎片里有过这种颜色,也有过这样的花,至于这究竟暗示着什么,他直到现在也尚未明晰。
“哦~艾,怎么站在这里发呆,你今天也去狩猎啦?”
周围的屋檐下,一个中年村民见到了他,热情地打了个招呼,他是以前受到老人关照的邻居,平日里也偶尔有往来。
“也不算吧,只是勉强给墨墨弄点塞牙缝的零嘴。”
“哈哈哈,你家的那只小天狐还是这么能吃呢。”
大伯爽朗地笑了起来,把抱在胸前的小坛子放到地上,从里面掏出一把浸好的黑色蔬菜,用厚纸包好,抛给了艾,
“来,尝尝这个。”
“这是?”
“是漓菜,我们这儿的特产。”
“特产?”
艾愣了一下,他对这件事没什么印象。
“每年夏天采摘、浸下,初冬前后拿出来当粮食,去年你来之前这些就被我家小孙女吃完了,但今年你可得尝尝。”
艾微笑着接受了大伯的好意,他拆开了厚纸包装的一个角,抽出了一块菜根,小小的咬了一口,感到一股腥腥的咸味,是农家独有的味道,但艾并不喜欢。
尽管如此,他还是礼貌地致谢道,
“谢谢您,这很好吃。”
“明天是青丘祭,我打算拿这个招待大家,到时你可要多吃点哦。”
艾点了点头,男子大笑起来抱着坛子走回了自己的小宅里。
艾独自站在雨里,喃喃地念着那个名词,
“青丘祭……”
艾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毕竟这一年来听到很多遍了,远处,即使下着绵落的寒雨,也有许多人在忙着为青丘祭准备食物、整理物什、布置场地。
对草原上的人们来说这是个大日子,在初冬的这一日里,人们会欢聚在一起,把酒言欢,设宴祭祀,感恩天上那万能的、慈悲的神主,祈祷来年的幸运与恩赐。
然而,艾是一个无神论者,他从未相信过那位被神恩教会塑造得如此崇高、神圣、慈悲的唯一神,尽管失去了记忆,但那位神灵在他心目中,依旧是一个偏爱着天上与阳光,偏爱着富贵与名誉,也偏爱着血统与权势的模样。
艾有些犹豫,如果仅仅只是参与一场具有宗教意义的宴会,凭着他的狡黠,能够轻松地混迹于酒桌间而不被人质疑信仰,但青丘祭还有其他含义,它同时是一场只属于草原人的成人礼,参加青丘祭,代表着正式成为村落的一员,成为一个草原的子民。
他真的要永远地住在这里吗?在一个宁静的小村庄里,做一个平凡的猎人?
艾不知道,但是身为魔种的他,不认为自己真的能藏在一个古老的村落里,利用人们的善良度过卑微的一生。
艾猜想,当一个人对一件事产生这样的想法时,那这件事一定不是最好的答案。
默默地思量着,他一路走回了自己的小屋。
也许艾很难做出决定,但就在这时,他听到小屋里传来了半哭半笑的嚎啕。
是老人的声音,那扇紧闭了一日之久的门扉,打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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