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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幕

第七幕

三人严阵以待。

虽然表面上看不出包裹住恶魔的影子有什么变化,但实际上影球中心的影子比其他部分的要薄。恶魔似乎早已停止无谓的冲撞,转而集中注意力等待下一次漏洞的出现,又或许它已经发现了这个现象,正在专注于思考现象的原因。

璃月之前差点忘记了,堕天影本身就是暗属性的武器。从之前它对银饰的“过敏”就可以看出,银能够与它相互销蚀,所以银弹能够击穿影壁——

枪声连续响起。

银弹连发,直击堕天影内部,隐约可以听到“噗通”的入水声,而子弹却没有穿透后方的影壁,如同被这个巨大的黑色物体吞食一般,直接在内部消融。

影壁破损后可以自动恢复,因此强酸不会再度外泄,不过痛苦万分的恶魔想必也没有力气去控制酸了。而且由于该部位的影壁薄,参与反应的银只有一小部分而已,大部分的银都进入强酸之中,与暗元素发生强烈的反应。璃月甚至能够清楚地感受到堕天影内部的猛烈动荡,连她都快要控制不住了。

但那股震荡很快就平复下来。当银弹能够射穿第二层影壁时,念静停止开枪。

一切回归沉寂,尘埃落地。

……应该已经杀死了吧?

在用眼神征得另外两人的同意后,璃月缓缓放下悬空的影球,在地上将其解散,黄色液体顿时四散开来,但失去了其原本的自由活动性。

强酸依旧具有强烈的腐蚀性,但之前酸中的两个眼球消失了,意味着恶魔的灵体部分已经消失。

……终于,成功了。

紧绷的神经突然放松,长时间释放堕天影的璃月累得一下子瘫坐在地上。

“这种做法对我的伤害很大的啊,银对我也是有克制性的。”内心深处传来一个不满的声音。

“对不起,我以后不会了……”璃月小声向堕天影道歉。

念静笑着走过来,道:

“任务完成了,终于可以回……”

她忽然禁声止步,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前方。

另外二人瞬间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迅速顺着她视线的方向望去。于是他们看见了——

“嗨,美食味的灵魂们。”

一个小男孩坐在一个长有狰狞笑脸的大皮球上,悬空的皮球将他托起,悬浮在空中。

恶魔?!他是什么时候靠近的?完全没有感受到气息!

大家再度警戒起来。

是因为之前太专心于对付恶魔的缘故吗?不,尽管如此也应该能够感受到其他恶魔的靠近,哪怕只是微弱的对异能的感应,可他竟然能够将灵体和异能的气息都完全隐藏……他到底是何方神圣?

“是高级恶魔么……”念静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不要总是高级啊低级啊地称呼我们。”男孩露出嫌弃的表情,说出与其傲慢的神色不相符的话,“我们有名字的哦,象征着灵魂达到最高形式的名字——残月。尽管残缺,却依然焕发着美丽的光芒,多么唯美浪漫呀。”

残月,是众多恶魔的统领的自称——十分强大的高级恶魔。

竟然在这个节骨眼上遇见高级恶魔……璃月愤恨地想。念静受了伤,战斗力近乎减半;堕天影受损,威力必然下降,长时间释放堕天影使自己的体力也不够了;绰衵虽然没受伤,但想必也有所损耗,无法全力以赴。

“我叫蕾弗,第十三号残月,记住我的名字吧,因为你们很有可能会被我吃掉……”中二的男孩慢悠悠地说道。

他从容不迫地把大拇指伸入嘴里,咬破一个小口,一滴血珠溢出体表。他再将手前伸,一簇火焰顿时在掌心燃起。

“……火?”

“没错,是以恶魔之血燃起的火!”他自豪又狂妄地笑道。

绰衵将水聚集在周围,站在最前方,似乎打算大显身手。

“就凭你的那些水还灭不了我。”蕾弗看出了对方的意图,嘲弄道。

恶魔之血,其本质依然是恶魔体内的众灵魂,燃烧灵魂的效果,至今他们还从未见识或听闻过。

蕾弗改变姿势,蹲坐在球上,举起燃烧着的右拳,冲向位于最前方的绰衵。

绰衵快速操控大量的水,将他包裹在半空中,形成一个巨大水泡,令他浸没在其中。预料中敌人应该被水泡禁锢在空中,但蕾弗的动力比想象中的要大得多,水牢笼只能使他在冲刺过程中稍微迟钝一下,但尔后他轻松挣脱出水的包围,继续以之前相同的速度冲锋,连手上的火焰都没有丝毫减弱的迹象。

璃月快速绕到战斗区域的侧面发动堕天影,影子缎带极速捆住蕾弗的手和脚,并尽全力勒紧,终于让他在绰衵面前停下。

但蕾弗笑了。

他的嘴唇一张一合,舌头轻轻碰击牙齿,从喉咙发出的声音直击周围人的大脑皮层:

“难道你还没有意识到,你在我的面前是多么无力吗?”蕾弗偏头看向璃月,眼中满是轻藐与嘲笑。

缠在蕾弗身上的堕天影开始燃烧,漆黑如墨的影子就像脆弱的纸张一样被火苗蚕食,最后燃烧殆尽,不留任何灰烬。

骗人的……

璃月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双脚顿时感到无力,跌坐在地上。

自己引以为豪、唯一可以依赖的堕天影,竟然、竟然被那么轻易地……

失去了堕天影,弱小的自己还能做什么……?

恐惧、悲痛、愤恨、绝望……多种感情掺杂在一起,填充满她狭隘的心灵,她的战斗意识早已飞到九霄云外,只能呆在原地一动不动,愣愣地望着完胜的蕾弗所露出的傲然的笑,而她连站起来的勇气都没有了。

蕾弗燃烧的本来就是自身的暗元素。包含着浓郁的暗元素并吸收了恶魔灵体的堕天影,自然是上乘的燃料,可以说蕾弗完全是堕天影的克星。

蕾弗踏地发力,继续进行未完的攻击,之前的努力争取让绰衵有充足的时间侧身躲开蕾弗的第一击,但蕾弗的速度要快得多——绰衵毕竟只是个习惯于在原地施展法术的法师。跃越到绰衵身后的蕾弗迅速刹车并转身,右拳向上方划过一道弧线,直击绰衵的背后。

绰衵霎时间有种心脏要被打出来的感觉,因无法抵受巨大冲击而向前倒去。

蕾弗击打的位置更靠近肋骨一些,如果袭击的是脆弱的腰部的话,估计会伤得更重,说不定还会留下后遗症。

蕾弗在击倒绰衵后稍稍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提防着对手的反击。远处的念静便抓住这一空档,用左手开枪。

蕾弗几乎是在开枪的瞬间,用火焰包围全身,抬手抓住飞行中的银弹。

他的速度太快了,没人能看得清,就像没人能看得清子弹的运动一样。

他将子弹当垃圾一样丢到一边。被丢弃的子弹在落地后表面还覆盖着一层火焰,不过不久就熄灭了。

“真疼啊……”蕾弗甩甩手抱怨道,但他说话的语气和内容都好像在游戏一般,“用手抓子弹真疼,手都烫伤了。”

……这家伙,绝对赢不了……

另外两个同伴纷纷败北,自己的攻击也被敌人轻而易举地化解,同样绝望的想法在念静的脑海中浮现,无尽回荡。

一个月之内死了两个人。念静似乎能够理解这个骇人事实的缘由了。

在蕾弗身后,绰衵吃力地爬起来,用沙哑的声音无力喊道:

“快逃……”

一语惊醒梦中人。

对,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保住性命……!……可是要逃到哪里呢?真的能够成功逃脱吗?璃月的内心充满了希望与不安。

蕾弗可不能当作没听到,“要逃吗?追逐游戏听起来很幼稚呢。不过捕食逃跑中的猎物是动物的本能呢,偶尔尝试着一下返璞归真也不错。”

由灵魂组成的恶魔竟然自称动物,这其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怪异。

“你们先跑,我来做掩护。”绰衵忍痛站在最前方。

“唉,但是……”璃月担心地上前一步,企图劝阻。

“幽,你忘了吗?我不会有事的。”绰衵还是习惯性地叫出她以前的名字。

这句话顿时激发了璃月曾经刻意深藏的记忆,于是她点点头表示了解,并用眼神示意念静和她一起走。

受伤状态下的念静也唯有相信他,与璃月一同快速离开。

她们的身影渐渐变小,最终消失在林间的黑暗中。

……

穿越丛林,总是不能避免与茂盛延展的枝叶接触。挡开阻拦道路的枝叶,在惨淡无光的黑夜中摸索,被压力折断的树枝发出“咔咔”的声响。

“他会没事的吧?留下他一个人会不会太过于危险了。”逃离过程中,念静担心地问道。

“没事的,他会一点幻术,应该能够摆脱那个残月。”

原来如此。念静稍稍放心了一些,继续和璃月一起逃往森林的深处。

在那里,她们将邂逅新的历练篇章。

水幻师,顾名思义,这个职业除了拥有与水有关的技能外,必定还会有幻术技能。

“一个一个地处理啊,关卡设置得还挺有意思的嘛,不过我没想到第一个对付的是你。”蕾弗依旧悠然自在地“玩游戏”。

“那我们来玩玩辨真假吧。”绰衵配合他,上前一步。

下一秒,他的身影开始变得迷离、出现多个重影,尔后重影的重叠部分渐渐减少,各影像越发清晰、距离也越大,最后都形成独立的个体。

数个绰衵出现在蕾弗眼前,将他包围。

刚才的时间过短,来不及筹备自己虽懂得但并不擅长幻术。然而这一次,绰衵在被击倒后不久就开始准备幻术的施展,终于赶在第二轮进攻前发动。

“真是老土的游戏啊。”蕾弗显得非常不屑,“漫画上不是都有吗?只要一次性把所有幻象都击破就可以了。”

话音刚落,蕾弗拇指上的小伤口中溢出大量暗红色的血,血液如同小溪一般分流而散,又在指尖汇聚脱落,渗入泥地。

空气中顿时燃起了数个成人拳头那么大的火球,分别袭向各个幻影。

但是火球并没有击中任何一个幻影,全都无阻穿过。

“唉?”蕾弗看到此景还没完全反应过来,傻傻地呆立。

“很遗憾,全部都是假的。”

与声音同时发出的,还有蕾弗身后隐形绰衵的千万枚水箭。

中招的蕾弗因冲击力而向前倒去,突如其来的偷袭令毫无防备的他摔了个狗啃泥。

绰衵用同样的招数回击了蕾弗。

但是此后,再也没有出现绰衵的身影和声音。

“切,还是逃掉了吗?”蕾弗爬起来,用袖子擦掉脸上的泥巴,恶狠狠地盯着空无一人的前方,“真是个出人意料的记仇的人呢。不过很不巧,我也是记仇的家伙。”

你们就给我等着吧……

夜禽的清鸣时有时无,轻巧的夜风抚摸着沉睡中的绿叶,乌云将残月分割得更加残缺,明月散发出微弱的光照亮林中一角。

行走中的两人正在商量接下来的行动。

“看来今晚是要在这里过夜了。”月光将念静的脸映衬得惨白。也许是之前逃跑时伤口裂开导致失血的缘故。

“这个时间是没有火车的。估计任务本身就打算安排我们在外面过夜吧。”璃月回复。

“万一被恶魔袭击怎么办?”

“试着轮流守夜吧,总能熬过去的。”她自己也十分疲惫,倍感无奈。

帝葛雷曼的地理位置靠北,而且现在正渐渐步入深秋,郊外的夜晚必定十分寒冷。现在两人身体虚弱,若又在细菌滋生的野外受冻,说不定还会因此而生病。

“等等,你看。”念静忽然停住,拍拍璃月的肩膀,指示她向右方看去。

隐约可以看见一个小型建筑物暗藏在远处的密林中。

两人走进细看,发现这是一栋破旧的小木屋,到处都有虫蛀的痕迹。推开门,里面只有几件简单的木制家具,上面覆盖了厚厚的灰尘,其中并没有日常用品遗留。木屋的主人早已不知去向,这里显然被闲置了很久。

“看起来可以在这里过夜呢……”不用露宿真好。

念静说着走进里屋查看,推开一个类似于卧室的、发出“吱呀——”尖锐声的房门,看见里面有一张没有床垫只有床板的木架床。

“你身上有伤,你先睡吧。”随后跟上且看到此物璃月提议说,“每隔两个小时换一班。”

念静答应了,安心地睡下,璃月则静坐在旁边守候。

此时此刻,置身于世外的她们并不知道,这个夜晚将会有多么的充实与精彩,而且它同时又是多么的重要,重要到能够扭转整个战争的局势。而错过这个夜晚的她们,同样也是塑造未来的关键部分。

不过,也许正是因为错过了,她们才会变得关键吧……

命运的齿轮,一直在转动,从未停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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