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碧看着从楼洞里冲出来的群众,停住了脚步,转身躲进楼边黑暗的角落里。
居民们被自己从梦中吵醒,打开窗户就看到了这一幕,那个自称为莱因哈德的男人躺倒在地,身上的血窟窿染红了大片衬衫。不需要呼救,就已经有热心的大妈报了120,毕竟,这样的场面,对长时间平静无波澜的城市来说,稍微血腥了些。
她看着男人被抬上救护车,看着警察在地上写写画画,看着围观的人群四散而去,在原地站了将近一个小时,确认四周不会再起波澜以后,陈碧才脱力地跪坐在地上。
真是难熬的一个晚上,看着东方浮起的青白,陈碧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跟上那辆急救车,看到名为莱因哈德的男人中枪后,她的大脑就和当机一样,完全反应不过来。后续的一切行为并不是抖机灵的自救,而是长久帮派斡旋后耳濡目染的经验。
这并不是帮派斗争,本地的秘密结社绝不会为了一个外国人在雷爷的九江道见血,这是全城黑帮达成的共识,作为九江道最大的结社老板,雷爷的唯一要求就是还这里一片清静。到底是什么人才能漠视雷爷的影响力,在这里开枪挑衅呢?
看着自己裙角被溅上的血渍,陈碧下意识地摸着身侧寻找自己的背包。不见了!她转头看看枪击现场,那地上空无一物,显然什么也没有!
糟了。
自己的书包不是被医院拿走,就是被警察当做证物带回了局里。无论落到哪方,都是明显对自己不利的结果。这样想着,陈碧站了起来,掏出手机,拨通了洪警官的电话。
莱因哈德-海德里希知道自己伤得并不重,他甚至能感到自己的伤口在逐渐愈合的变化。真是神奇的反应,仅仅是离开那个街区的范围,他的心绪里就产生了一种别样的平静,这是前所未有的安心感受。
种种变化让他陷入了沉思,从醒来开始,他就没有机会好好分析现有状况:这里是哪里,战争的情况如何了,自己的属下去了何处,之前遇袭死亡的记忆是真还是假,怎样和妻子取得联系,怎样才能回家?
见他仍然清醒,身边的医师递给他一个女性的黑色挎包,这个包分明是刚刚见到的那个短发女人的所有物。他接过包,深深地看了一眼床边的黄色人种,心里浮起一丝不好的预感。或许这里,已经不是欧洲了。
对方试图用英语和他交谈,看到他左肩受伤后,直接贴心地帮助他打开了书包的锁扣,里面的物品无非是一些女性的化妆工具。他用还能动的手拿起一支金色外壳的唇膏放到鼻子下嗅了嗅,没有任何致幻剂的味道,底部或者侧边也没有暗格用来隐藏毒药。其他的东西也是他所知的常见作用,只是款式和风格略有不同。以他对女性的了解,这样的装备不可能属于一个训练有素的女间谍。这样想来,那个自己醒来就见到的女人可以说毫无危险。但其身份,突然出现的原因还有待考证。
他翻找着包里一切可以证明所有人身份的东西,最终在一个钱包里发现了女人的姓名。
Kingbar
Bebe
Tel:XXXXXXXXXXXXXXXXX
这是一张半透明的塑料制名片,黑色的名字旁边还有一个艳粉的唇印,用手摸上去可以带下来一些闪晶晶的亮片,很显然是刚用嘴巴印上去不久。钱包内侧的夹层里,厚厚的一沓人民币被放置其中,以他的经验来说,深夜出现这种情况无非两种原因,一种是刚刚取钱急用,另一种则是刚刚发了工资。
看着女人的打扮和名片上刊登的信息,海德里希笑了,今天还真是捡到了足够丰厚的筹码。如果说世界上有那种女人最容易控制,那当然是沦落风尘的可怜丫头。
碧碧。
想到这里,海德里希露出一副难为情的面孔,他忍着痛看着身边的女医生,蓝色的眼睛里满是歉意。
“真是抱歉,我的警官证已经丢失,我妻子也因为遭遇枪击太过紧张而逃掉了,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照着这个电话给她个消息,让她明天方便的时候过来找我。”
五环开外,陈碧在自己楼下的空地上见到了一直联系的洪警官,父亲的故交,年过半百的老伯父。自从来到这个城市,自己一直就承蒙他的照顾,如果没有他,自己或许就要和弟弟在母亲离世以后过上颠沛流离的生活。
能够为他做事,帮上警察的忙,是自己活了将近二十五年来做的最正确的事。陈碧在他的请求下加入雷五爷手下的黑帮,进入国王酒吧做了陪酒女,平时主要靠交换情报赚钱。在去的雷五爷的承认之后,便开始了卧底生涯。看起来是一个陪酒女,实际上她所得到的所有情报都在第一时间传达给了洪警官。
但即使如此,她也并没有加入警队。成为卧底并不是她想做的事,但自从母亲死后将梦想埋葬,与其过着浑浑噩噩的生活,还不如找一件能够充实人生的事情。
“找我过来,是要说什么吗?”
洪桂全警官显然是从单位刚出来的,制服都没脱,见到她以后就火速从自行车上下来,擤了擤鼻涕,开了腔。
陈碧在短暂的犹豫之后,将今天遇见那个外国人后的经历全盘托出,同时也包括在此之前,从雷五爷那边得到的任务详情:其实雷五爷今天很早就知道她在酒吧关门后会遇见一个流浪者,他告诉她取得那个流浪者的信任,将其作为新药的实验体,观察对方的药理反应。
只是在她还没得到实验体的信任之前,这个突如其来的枪击案就毁掉了她的所有准备。
“你的意思是说,这个外国人的出现,是雷五爷特地安排的,枪击事件也是?”
“具体的事情,我也不清楚”,陈碧想了一下,随后又解释了一遍,“但我不觉得雷五爷会再故意安排一场枪击,尽管机枪手有明显的放水行为,但既然雷爷决定要把这个外国人当成实验体,为什么还要故意伤害他呢?谁都知道,凤凰之血的力量,即使身体没有特别明显的伤口,都能够被发挥出来啊。”
天已经渐渐变亮,洪警官点了支烟,随即看了看表。
“都快六点了,你又一晚上没睡”,他抬眼看着陈碧,不再年轻的脸上浮上了一丝歉意,“你这孩子,这个事先别想了,如果后续还有人联系你,或者你还能在见到那个外国人,就帮我好好盯着他,也许这个人以后对我们调查雷五那边的毒品案有帮助。”
陈碧点点头,认真记了下来。
“陈钰还好吗?”
本以为洪叔叔交代完自己的任务就要离开,但没想到这个义父般的老人再次开了口,“也好久没上门看你们了,我也忙,你照顾好他。”
陈钰小她5岁,是母亲来到中国以后才生下的孩子。自从母亲出事之后就得了自闭症,每天憋在家里,不说话,抱着妈妈生前的小提琴发呆。他总以为母亲还会回来教完他剩下的谱子。
陈碧记得她印象中的母亲,如此优雅的妇人,上个世纪的留洋学生,高绾的长发透出东方美人特有的矜持,一颦一蹙皆成诗。
小时候,陈碧最喜欢看着妈妈拉琴,最好是阳光明媚的上午,窗外是刚吐枝的苹果树,抽条的青丝将近处染成一片鲜绿。金黄的光芒从窗口挤进屋子里,将母亲本就纤细的身影拉长。女人的琴音带着骨子里的柔软,没有大开大合的起伏,只是不卑不亢,平缓的叙说着对家庭的感动,对生活的希望。
她总觉得母亲的琴音里带着阳光的味道。
可现在,即使弟弟怎么学习,怎么努力,那首最初学会的《歌之翼》,都已经演绎不出当时的幸福感。
早已物是人非的生活,还有什么值得怀念的呢。在那之后,陈碧将自己的天赋也跟母亲一起埋葬了。
“我会的”,陈碧对洪警官无奈的笑了笑,“他现在好多了,见生人不会害怕的躲回屋子里。”
“那就好,我也对不起你爸爸”,老人欲言又止,眼睛里蕴着无法形容的感情,他看着陈碧的脸,抬起的手似乎是想要摸摸眼前女孩的脸,但最终随着一声叹息,还是落在了自己的身侧,掏出了第二支烟,“你们姐弟俩都好好的,这样你爸爸不管在哪,都会安心了。”
陈碧的父亲,在她12岁的时候失踪。那是他们刚刚回国的第一年,父母二人相识在奥地利,与当地结婚,剩下弟弟之后,父亲被中国化学品制药研究当局邀请回国支援。处于中国人的责任感,父母于当年回国支援建设。但仅仅在七个月后,父亲就在接到一通秘密电话后离开家,从此再也没会有回来。
“谢谢洪叔叔,我们都会好好的。”
陈碧将洪桂全的言不由衷看在眼里,她知道这位伯父是父亲的密友,如果想要调查处父亲离开的真相,他将是唯一的突破口。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洪警官再留在这也没什么意思,他对陈碧点点头,转身上了自行车,离开了谈话现场。
目送对方离开,陈碧才将口袋里震动许久的手机掏了出来,一个陌生号码给自己打了不下4遍电话。
犹豫地接通,电话那边传来一个秀丽的女声:
“您好,请问是碧碧吗?”
“您哪位?”
“市医院,你丈夫还在我们院里呢,等你过来接他,一个晚上了,夫妻俩什么火气都散了。”
碧碧被电话里明显带有劝慰的句子噎的说不出话,她可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多了个丈夫,她现在甚至连相好的都还没有。
“您说什么?”
“你丈夫让我告诉你,他想跟你谈谈,去酒吧找你不方便,他又没有电话所以没办法联系你,让我代劳跟你说一声。”
碧碧决定再问一句。
“是吗,他告诉你他叫什么了吗?”
“他说他姓威斯特(West)。”
碧碧明白了,虽然她不记得自己认识过任何一个威斯特。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哪里来的什么丈夫,明明是昨晚的那个疯子,或者是骗子。就是他,没别人。不过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是,一个伤患竟然可以在短短的时间内笼络医护人员亲自给自己打电话,解决“夫妻感情问题”,这个人还是有两下子。
或许金发的外国人在东方就是有种莫名其妙的吸引力,一个眼神就足以收服一票少女的心。想到这里碧碧笑了,是啊,酒吧里不就是这样吗,来往的帮派里如果出现一个金发白人,姑娘们都是会倒贴着去卖啤酒的。
“他还说你的包还在他手里,包里的钱剩下一部分要还给你。”
“告诉他我知道他什么意思了,让他等着我。”
多么聪明的男人,只是见了她一面,短短不到两小时的时间,就用自己的个人信息作为要挟,更甚的是,碧碧对钱的热情也被他看穿了,作为唯一生活来源的经济收入,碧碧自然是无比看中。
如果现在不去见他,那么这个人很可能就直接晚上去酒吧找她了。一个巧妙的胁迫,他现在以她的丈夫自称,如果今晚他用这个借口闹事,那么她作为一个陪酒女的生涯就算完蛋了。
——没人会想要陪一个有夫之妇调情。
“既然如此。”
挂掉电话,碧碧平复了心情。
“反正只是去拿个钱,很快就回来了。”
她快步走回家,从衣柜里挑出最正经的白衬衫和黑裤子,还牢牢地绑上了一条她最贵的皮带。看起来比昨天的打扮好多了,至少没有那么风尘。
在镜子前照了一下,碧碧像是想到什么一样,拿出钥匙,打开了柜子最里面的小抽屉。那里面摆放着一个天鹅绒缎面的暗红礼盒,她轻轻地拿了出来,掸了掸上面的灰尘。
她小心翼翼地将盒子打开。
亮眼的红宝石被妥帖地镶嵌在银质链托上,尽管早已过了半个世纪,尽管早已物是人非,奢侈的华宝却依然没有老去。
这就是永恒的魅力吧。
这东西的主人从自己母亲变成自己,她不确定自己能驾驭得了这种夸张华丽的东西,毕竟母亲那种与生俱来的温和气质是她无法企及的。
只是,她不想被人看扁罢了。
在镜子面前照了照,碧碧拎起包离开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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