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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风信子

第一章 风信子

“啊……疼。”

李浩瀚捂着额头,晃着脑袋如是说。

就在刚才,一阵吵闹的铃声哗然响起,惊得他猛然从睡眠中苏醒。由于些许的起床气,李浩瀚非常的受不了所有的电子铃声,哪怕方才播放的只是一曲舒缓的古典曲,他也会因为混着机械味的电子音而感到万分难受,以至于他猛地把手机拿起时没有掌控好力道。

机身在空中划出一道曲线,随后金属边框径直砸到了他的眉心骨上方。

崭新的一天,顿时就变得并不美好了。

告别额头的阵痛,掀开被子,李浩瀚从床上爬了起来。

站在房间的正中央,李浩瀚再一次地环顾四周。

这个五十平米单身公寓里,并没有什么多余的陈设。

卧室的正中央是这张白色的大床,也是李浩瀚在工作之余接触到的最多的家具。除此之外,房间内唯二的家具就是几乎占据了整个墙面的大型衣柜、以及衣柜旁同样略大的全身镜。

李浩瀚扬起头,睁开惺忪的睡眼望向镜子。

视野内浮现的是整洁无尘的房间,和一个半身**的青年人的画面。

李浩瀚一米八的个子就南方人来说还算略显高挑,**的上半身不算纤瘦,略有些肌肉的线条,下身则挂着一条白衬衫,阳光从侧边的窗户照射进来,映出一双修长的腿,以及一丝不挂的大腿内侧。

镜子里的他是一张苦恼的脸。

一张微长的瓜子脸,一双大而有神的杏眼,出于保养有当的缘故干净的脸颊上没有一丝痘印,比一般男生偏白且光滑,配上略微挺拔的鼻梁以及红润的嘴唇,这张脸庞着实显得有些女性化。好在他的粗眉毛填补了几分英气——虽然此刻,眉头紧蹙的他看起来一点也不帅。

他挠了挠乱糟糟的深黑色短发,盯着自己的裆部发呆了几秒。

苦恼开始转变为略有所思。

昨晚发生了什么——他开始向自己疑问。

李浩瀚的记忆力并不好,在摄入了少量酒精之后便很容易进入断片状态,而昨晚,他的记忆里只有酒吧天花板上红蓝跳跃的灯光、阵阵鼓动耳膜的DJ声以及周围一群女孩的交谈声嬉笑声,除此之外,什么也不记得。

看着自己这一身**的装束,昨晚发生了什么激情大战也是有可能的,不过,这个房间又没有什么女性进出的痕迹。

就在他沉着下巴进行侦探推理大片时,手机的铃声再度响了起来。

“你才睡醒啊,你是猪吗你。”

电话的另一端传来非常不耐烦的训诫声。

“我也不想啊,昨晚后来到底怎么回事……啊——我怎么这么累。”

“嗯?看来有好戏听喔。”

家门处传来了响声,随后门把手被转开。

开门的是一个身材高大健硕的男人,也是此刻正在和李浩瀚通着电话的兄弟。

“你是不是傻,都到家门口了还给我打电话。”

“我守着老半天了,还不是看你没睡醒就先不进来。喏。”

好兄弟露出坦率的笑容,随后将另一只手提着的一大杯热奶茶递上。

“醒醒酒,看你眼睛都是红的。”

“没事,我就是有点烦。”

李浩瀚接过了奶茶,抿了一口,一股暖意旋即在口腔中扩散开来。

“要是烦的话,就去兜兜风啊。”

平静的海边,耀目的阳光,迎面吹来的海风夹带着丝丝微凉的气息,拍打在他的脸上,令他烦躁的内心浮起一丝惬意。

李浩瀚一只手倚在窗边,一只手则握着方向盘,保持着时速四十五迈沿着环岛公路巡航着。

双门跑车的副驾驶座则是他的好兄弟苏浪。

也许是出于东北人的血统的缘故,苏浪的身材在南方显得很是突兀。身高大约一米八五左右,不过骨架子着实是大的很,肩膀宽厚,加上经常锻炼,肌肉也显得十分发达。相对于李浩瀚富有女性气息的面庞,苏浪立体的五官和笔直的面部线条则极富男性魅力,加上他笑起来又格外阳光,所以也算是受女性欢迎的那种类型。

李浩瀚与他的交情并不算太长,两人最初的相识应该是在大学三年级的开学。作为一个退伍归来的大学生,苏浪显得比同届的学生都要年长许多。而李浩瀚又是大学三年级美术系里比较跳的一员,两人就正好在一次选美大赛上针锋相对了起来——其实无非就是,那些年,我们还是情敌,过了那些年,我们就成了兄弟——这种老套的兄弟情怀的开头而已。在握手言和之后,感情经历丰富的苏浪担当起了李浩瀚的人生导师,让他在人生道路上驶出了一段刻苦铭心的大脱轨时代。

而后,来到了毕业季的他们,也无一例外的走上了分道扬镳的路。苏浪选择留在陪伴他大学生涯的鹭岛市,而李浩瀚则转身去了离家乡较近的港州市。毕业两年之后,由于工作的变迁,李浩瀚回到鹭岛市时,两个好兄弟也再度重逢在这个充满了阳光气息的海边小城。

见李浩瀚的思绪有些发飘,苏浪首先打开了话匣子:

“放心,昨晚是我背你回来的。”

“啊?”

李浩瀚心头一紧,握着方向盘的手向左撇了一下,车轮旋即打转,顿时就驶入了快车道。

“诶诶你干嘛啊。”

苏浪吓的身子都没坐稳,差点就摔到了档把上。

“想不到我把你当兄弟,你居然——”

“拜托,我怎么可能睡你啊。明明是你昨晚莫名其妙就把衬衫脱了甩甩甩,我才忍不住把你拖走的好吧。那会儿我还正和大胸妹跳的正嗨咧。”

“所以你就把我拖回家?”

“没有啊,然后我们就换了场子去KTV了嘛。你还记得吧,就是那个……啊叫佳怡的。”

“哪个?”

“就是中分、大眼睛,笑起来特别甜的那个。一路上她扶着你的。”

“那个女孩子我不熟呀。”

李浩瀚有点懊恼起来。

虽然在大学三年级时,在苏浪的指导下,李浩瀚有过一段比较不太检点的时光。也许是天生丽质长得好看的缘故,自从学会了一手撩妹技能,李浩瀚的身边就从来不缺乏女孩子的身影。

然而,如今的他,只是一个想要安于事业、稳住感情的人。

“哈哈,放心,你什么都没做。我可是盯着呢。”

他苦恼的表情迎来了苏浪爽朗的笑意。

和李浩瀚不同,苏浪则是属于那种活到老浪到老的典型。浩瀚至今都没见他身边有过稳定的女朋友,也许是在军队里盯着男人的屁股闷了两年的缘故,对于异性的嗅觉他比任何人都要来得强烈。也因此被冠以了东南艺术学院夜店第一人的称号。

“那我的衬衫……”

“那是你自己说热,人家佳怡才给你解的。哎哟,那个女孩子对你应该是蛮有意思的,一如上都对你照顾有加咧。”

“那你还说我没做什么!”

李浩瀚不瞒的骂道。

“不是说好了,去酒吧的时候就由你看着我不让我乱来的,不让我可真的再也不想去那种地方——”

“是啊,你是什么都没做啊。只是全程都是她主动的而已……况且啊,我可真的是把你活生生的、一件衣服都没落下的从酒店里拖出来了,至于后来发生的什么事,就不在我的管辖范围内了。”

苏浪摆了摆手,高耸的眉头表达出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

“啊……”

李浩瀚使劲挠了挠头发。

“兄弟啊,不是我说你,都两年了,还有什么事情不能释怀的。也许你当初说得对,那是你的真爱,你应该放下所有浪荡的念头收拾心态和她好好的在一起。可是,最后抛下你的也是她,说明你在她心里已经……”

“那只是,那只是。”

李浩瀚的心头涌起一阵强烈的感情。

每每想起在大学末期的那段感情,悔恨交加的情绪就会在胸中不断翻滚。

然而,关于那个他所遇到的人生真爱的事情,李浩瀚却总是难以想起,每每试图去探索记忆深处关于她的种种,脑袋就会不住地开始疼痛。

见浩瀚无法反驳,苏浪便施以乘胜追击。

“放下吧兄弟,人生这么长,有什么坎是过不去的呢。况且你也不是一个缺爱的人啊,你看看佳怡,还有之前你在港州工作时的那个上司小缘,都还是挺主动的。”

然而,李浩瀚仍旧没有抬起头来。

他的脑中开始浮现起昨天的一幕幕。

玫红色的灯光穿过黑暗,照射到他的脸上。模糊之中,只有一具一丝不挂的**乘上了他的下腹。他想要直起腰,却发现施展不了一丝力气,仿佛自己现在只是一只待宰的羔羊,无力地迎接着恐惧的下一幕。

现在想起来,头还有些晕的发麻。他一直以为那是宿醉的后病,可是仔细想想,好歹也在酒坛子里泡了几年了,也没有一次后劲来得这么强烈。

想到这里,李浩瀚抄起摆在杯架上的手机,旋即回拨了昨晚打来的没有备注的号码。

那是那个叫佳怡的女孩子在酒吧里给他留下的。

然而……

“您好,您拨打的用户正忙,请稍候再拨……”

“妈的!”

李浩瀚愤愤地把手机摔在了坐垫上。

“喔唷,哪来这么大的火气啊。”

苏浪也是少见到浩瀚发过这么大的火,顿时拧紧了眉头。

“就说昨晚哪来那么大的酒劲,那个佳怡她是下了药的来灌我的。”

“不会吧,现在的女孩子,有玩的这么大?”

“我哪知道啊,昨晚真的是一点力气都没有。”

“哈哈哈哈……”

苏浪忍不住拍着手掌笑了起来。

“那也是你赚到了呀兄弟,不费力气白白走了一波肾,一点不亏呀。”

“可我什么也不想做啊。”

“既然被睡了,就安心享受吧,想那么多干嘛呢。”

苏浪大咧咧地拍了拍浩瀚的后肩,依旧是那一副坦荡荡的微笑。

然后浩瀚的胸中,更是涌起一股不瞒的怨气。

对于性的保留和抗拒,也许是现在的他与社会格格不入的一大原因。度过了那个浮躁的年纪之后,李浩瀚也算是沉下心,给苏浪这些以往一起浪荡的好友做起了一个好好学习的榜样。

然而步入社会之后,他却发现,比起能力和工作态度,还有许多事情是他所无力顾及的。

而这,也正是他不得不被迫调职,辗转回到这个城市的原因——

想到这里,浩瀚不由得将所有愤怒都甩到了此刻最能宣泄的油门之上。他猛地很踩油门,引擎发出了咆哮,刺激的推背感和呼啸而至的风所带来的速度上的**,洗刷着他这段时间以来积累的不满和愤慨。

苏浪虽然心中有些不安,可是望着浩瀚的脸,他并没有多说什么。

同样是身处在这个社会上的人,苏浪和浩瀚有着许多相同的境遇。他能够理解这个好兄弟对于昨晚所发生的一切,是怎样的心态。

“呜呼——”

苏浪振臂高呼起来。

“这就对了,再快一点,有什么不开心就喊出来呗。”

毕竟是相处多年的兄弟,相对于闷骚许多的浩瀚,苏浪始终是活跃氛围的调味剂,总是能够一下就把握住气氛,一下引爆至高潮。

然而——

视野的选方,猛然窜出一点黄色。

下一秒,那个黄点晃动着放大了起来,显然,那是一只受到了惊吓的金毛犬。

浩瀚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上。他慌忙踩住刹车,身体顿时随着惯性向前倾倒。

随后,他的下巴和方向盘来了个亲密接触,碰撞的痛感使他一时间身体发麻,仿佛除了下巴再没有其他部位可以动弹。

在几秒之后,他才得以从刹那间的疼痛中解脱,缓缓抬起头来。

“呼……”

他长舒了一口气。

什么也没发生,只是那只金毛吓得在前方汪汪的直叫。

“哎哟,哎哟。”

副驾驶座的苏浪也是捂着手腕不住的哀嚎。

“这是谁家啊孩子啊,明明是它跳出来吓我们的,还有脸在这叫。”

不过他还是本着乐天派的性格,哀嚎之余忍不住调侃起来。

然而,浩瀚的目光,一刻也没有在那只金毛身上停留。

因为,她的出现——

时间仿佛放慢了脚步,连空气的流动也骤然被凝结。

眼前的一切,行驶的车辆、飘零的落叶、乃至周遭围拢而来的人,顿时都停止了动弹。旋即卷入记忆的洪流中。

此时此刻,浩瀚的脑中,仿佛涌出了千万种情感。

然而千言万语也形容不了这一时的惊讶。

在无比漫长的这一秒里,浩瀚的目光,只落在了金毛的主人身上。

“瓜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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