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经历了白天那仿佛永无止境一般的地狱轰炸后,随着夜幕的降临,失去了目标的珈利坚航空队也只能返航,没有任何战机愿意在根本看不清楚的情况下毫无目的的攻击,那样也许是之白费弹药。
虽说依旧是和往常差不多的夜晚,皎洁的新月从海面上缓缓升起,海风还是一如既往的吹拂在格利兰特岛上,将白天的暑气尽数散去。
不过和前几天不一样的是,格里兰特岛上大批的林木已经不见了踪影,露出了大片大片裸露的那枯黄还带着一点黑色的地面,一个个弹坑让这座岛从外部看上去已经千疮百孔,在弹坑附近或是弹坑里面,人的尸体横七竖八的倒在地上。
帝国的军服被以最为粗暴的弹片撕开,露出里面的血肉,这些尸体的血大多都已经流干了,周围的地面全都被染上了一层殷虹色,那些来不及撤退的防空机炮在经历了白天的炮火洗礼后已经变成了一堆废铁,对着空中的炮管,呆呆的,仿佛一个失魂落魄的人类一样,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当然这些都算是好的,至少这些尸体的脸部都完好无损可以辨别他们的身份,要是幸存者们有幸赢得了这场战争的话没准还可以将他们送回本土去埋葬在自己的家乡,但是还有更多的要么是被凝固汽油弹焚毁了皮肤,要么是被炸得四肢分裂,脑浆四溅,在这些尸体旁大多都是断臂残肢,他们连自己的主人去哪里了都不知道。
而糟糕的情况还不止于此,对于在白天慌乱的逃入各个山洞中躲避珈利坚航空攻击而幸存下来少年兵们来说,犹如灭顶之灾。
瑞文蹲坐在地上,看了一眼周围的人,那些少年兵们和他一样耷拉着脑袋,有些人的脸上还沾着灰和血也不想去洗洗,眼神空洞到了极点,就像是在追梦路上刚刚被人狠闪了一巴掌的人。
没错,事实上他们也就是这样一群人,除去瑞文这样的极少数,大部分孩子都认为上前线意味着他们可以为皇帝,为了国家效力是一件非常光荣的事情,并且他们在训练中也被赋予了最高的期待,连他们自己都开始觉得自己即将所向披靡……
当自己的理想在残酷的现实面前崩溃的瞬间,他们失去了自己的方向。
虽说死去的人已经无法在挽回,但是他们至少从这个残酷的环境中解脱了,活着的人仍旧在遭受着折磨。
沉重的气氛如同毒气一样弥漫在这个狭窄的空间中,他们每个人都说不出话,刚刚和死神擦肩而过的他们也才明白过来,他们根本不是什么救国英雄,只不过是幸存者而已,而且还只是暂时的,没有人可以永远幸存,这是战场上的铁则。
“啧……”瑞文握紧了枪杆,他从刚才开始他的双腿就有些止不住发软,他觉得这样会让自己好受一些。
在经历了那样的钢铁洗礼后,亲卫军的少年兵们都像绷紧了每一根神经弦,即使身处在相对安全的天然掩体中,但是他们很明显已经被空中呼啸着的那些雄鹰的引擎轰鸣给吓怕了。
瑞文看了看自己身旁的彼尔特,他跟其他的少年兵们一样,处在濒临崩溃的状态。
(稍微……出去走走吧……)
终于,瑞文再也人受不了洞内那沉闷的气氛,起身向着外面走去。
明天会怎么样呢?是和那些倒下的同胞们一起带着恐惧被对方的子弹射死,或是在地狱的烈火中燃烧至死呢?瑞文走的有些不稳,他的满脑子都在思考这些事情。
实力太过于悬殊了,珈利坚的飞机就那么肆无忌惮的在他们头顶进行着近乎屠杀一样的攻击,他们就连还手的力气都显得微不足道。
忽然的,一阵柔和的海风将瑞文从那绝望的想象中拉了回来,皎洁的新月,吹拂的海风,灿烂的星空,白天的一切仿佛都没有发生过……如果不是近在咫尺就可以看到的弹坑和尸体的话。
“额?克洛蒂?”
来到洞口的瑞文猛地注意到了坐卧在地上的少女。
和其他脸上写满绝望神色的人不一样,瑞文无法看到克洛蒂脸上的表————因为她睡着了。
(等等……睡,睡着了?在这种时候?)
瑞文不可思议的看着克洛蒂。
克洛蒂双手盘在膝盖上,将头枕在上面。大概是因为和他们一起奔波在弹雨中的原因吧,她那身特制合身的军服上面也是沾上了灰尘和泥土,从军短裤下裸露出的雪白的双腿也是出现了一些刮伤,不过看上去克洛蒂完全没有想去打理一下那些的想法,她微侧着脸,淡金色的长发的一部分有些凌乱地铺在她那人偶一样的脸颊上。
不过这个和他们看起来差不多年龄的克洛蒂却是安稳的睡着,如同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
(这家伙的承受神经到底怎么回事啊?)
瑞文一直认为克洛蒂时刻不可思议的人,同样是属于这个年纪的人,她却比瑞文他们更早获得了奖章和尉官军衔,在他们看着死去的其他人几乎要忍不住哭出来的时候,这个少女就是那么坚定的奔跑在死亡的枪林弹雨中,她已经习惯了,甚至都习惯得累了,以至于她不会在害怕了。
瑞文才反应过来,他根本就不了解这个天使,在她那看似安详的睡容下,到底隐藏了过去何其恐怖残忍的画面。
“……………………你在看什么啊?”
毫无征兆的,克洛蒂的眼睛忽然睁开了,漂亮的蔚蓝色瞳孔刚睁开就看到了盯着自己的瑞文。
“不……我,那个……刚才……那啥……!”
瑞文也注意到了自己有些失礼的举动,他想道歉,但是因为过于慌乱让他一瞬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第……第六亲卫装甲师3,315营……帝国万……”
“你不休息一下么?”
出乎意外的,克洛蒂直接无视了瑞文那完全可以说是胡乱的敬礼姿势,问道。
“诶……休……休息……?”
瑞文不知道该怎么接上克洛蒂这句毫无头绪的话,而且说实话,他现在也根本没有心情去休息。
“持续这样的话,不到三天你就会累垮的哦。”
克洛蒂说着,嘿咻一下站了起来。
“你就趁着现在快点回去休息一下吧,明天说不定一大早就要开始工作了,剩余的物资是肯定会回收的,还有岛上的尸体也需要处理,在洞口的尸体会暴露洞口的位置……”
克洛蒂继续向瑞文说着这些和任务一样的事情,她的声音没有任何的颤抖或是不安,也许对于她来说,她可能根本没有在意白天发生的事情……或者说在她的眼中,白天那只是一场华丽舞会中不足挂齿的闹剧,也许她还认为根本没发生过那回事。
“呐………………”
“还有关于进一步防御……嗯?”
克洛蒂停了下来,看着满脸绝望的瑞文。
“我们……我们……我们还能胜利么……可以胜利的对吧?是这样的对吧!还可以……活下去……是的吧?”
瑞文的声音渐渐变得梗塞,他知道自己不能再上司面前露出这种动摇的状态,尽管如此他还是很想哭。
这算什么啊?他们怀着能胜利的心来到这座岛上,还没有几天就遭到了敌人的空袭,曾经那些教官说他们都是天才,是帝国的希望什么的,都是骗人的吗?就是为了骗他们这样一群人到这个岛上来送死么?为什么啊?为什么要打这种看上去压根就没有希望的仗啊?!
“………………这里是前线哦。”
对着即将哭出来的瑞文,克洛蒂只能轻声说出一句这样的话,她的声音依然很清脆,但是却包含着许些不知道该怎么安抚这位少年兵的无奈,她是第一次面对这些初次来到战场的少年兵,以前她面的都是些成年的军人,从这种打击中恢复过来是必备的精神,但是这些少年兵们并不具备这些东西。
克洛蒂从自己的口袋中拿出了一张白色的手帕,手帕上还绣着作为帝国标徽的黑色荆棘鸟,递给瑞文,她觉得自己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想哭的话就哭出来吧,但是别忘了你依旧是帝国的士兵,你在这样下去的话,下一个死的就会是你,你还想保护你的家人,我记得应该是玛利亚,对吧?”
(玛利亚……)
想起那个每天都会在床边给自己念故事的中年妇女,瑞文忽然止住了哭泣,他握紧了手中的枪。
“死人没什么,这里是前线,每个人都有可能会死,不过只要你还活着,在帝国本部没有下达任何别的命令之前,就努力的把你眼前能看到的敌人全部杀死,这就是你要做的。”
“杀死……敌人……”
格里兰特岛司令部。
“报告,所有撤回的士兵都已经清点完毕了,损失的最多的是负责物资运输的尼特龙根国民装甲掷弹兵师,大约有200人阵亡,150多人受伤,其他的师团撤退较快,并没有太多损失。”
在煤油灯那稍显灰暗的灯光下,卡尔一边看着师长们递交的伤亡报告一边向罗恩汇报道。
“除此之外我们的防空武器,四联装20mm的机炮剩余较多,但是79mm的天狼星防空炮几乎全部被摧毁,只剩下最后几门。”
“亲卫军的损失如何?”
罗恩看着桌子上的沙盘,头也不抬的问道。
“亲卫军有50多人阵亡,这已经比预期的数字要好很多了。”卡尔看着亲卫第六装甲师的伤亡报告,长舒了一口气,“训练成绩优秀的坦克手也都健在,除去他们目前的状态有点不好之外,并没有损失主要的战斗力。”
“是吗,那就好……”
罗恩拿起一旁的水杯喝了一口,继续移动着沙盘上模拟部队的棋子,却貌似卡在了一个关键点上。
“卡尔,等下你在陪我出去一趟,有一个地形我要再去确认一下,现在是夜晚,珈利坚的航空攻击队不可能来的。”
“是的前……阁下。”卡尔说着,转身出去打算为罗恩拿来方便活动的衣服,“前辈,至少在没人的时候,我能这么称呼您么?”
“其实只要你不介意,什么时候都是可以的。”罗恩抬起头,看着走到一半的卡尔,苦笑了一下,“那个时候你才17岁对吧,我都被你的布局给吓了一跳呢。”
“是的,也正是因为有了前辈你的指点,我才能进入帝国的军事院校,对于前辈你给予的我东西,我觉得至少我这辈子是无法回赠的。”
“哟,怎么感觉你开始和变得和威廉那种政治家那么相似了,是因为在帝国本部和他相处的太久缘故么?”罗恩笑着问道,“而且突然说这些干什么,我们现在需要考虑的,只是如何打好眼前这一场仗而已。”
“说的……也是呢。”
卡尔有些欲言又止,身为罗恩身边近乎可以说是徒弟一样的后辈,卡尔最清楚罗恩那军神一样敏锐的战场直觉和洞察力,他觉得罗恩不应该就这样死在这个毫无意义的小岛上,但是这些话他说不出来。
“前辈觉得,我们胜利的可能性是多少呢?”
“百分之一百。”罗恩毫不犹豫的回答道,忽然,他一愣,有些不好意思的拍了拍脑袋,看着听到这个答案后有些目瞪口呆的卡尔,“啊啊,抱歉,听错了,我说的是我们失败的概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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