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到安德烈的时候他正张罗着下人准备会客用的点心和茶水，看样子他已经坐在那里喝了好几次了，对于这样私下里认真待客的表现，我并不讨厌。
「今天也打搅了。」
微微的弯了弯脊背，我突然意识到自己之前的态度也有所问题，所以才会对他做出那么单面性的评价，安德烈肯定也有自己的优点，只不过我太着急了。
「您哪里的话，坐吧，坐吧。」
我安稳的坐了下来，棉麻的褐色沙发坐起来有种土里土气的感觉，但其实触感还不错，比接触皮质沙发的感度要优秀不少，更亲和人类的皮肤。
从这方面来看，安德烈应该是一个注重实用性的人，所以在行事方面应该很讨我的喜欢。
「这次是第二次见面了，我觉得对你已经稍微有点熟悉，不如......说说你对我的看法吧。」
这才是我挑选城主最关键的一个问题，尽管大多数人都会因为我国王的身份而敷衍我，但真话与否我还是看得出来的。
通常在没有建立亲密关系的时候，问这种问题会让人觉得很傻。
毕竟身为国王的我还没有给予安德烈任何的恩惠，怎么能期望他真心真意的忠诚于我呢，这就好比一个陌生人走到街上问另一个人愿不愿意为自己挡刀一样，大概会被甩一发铁青的脸色然后摇着胳膊走开的吧。
「啊？这......我对王都那边的事情知道的也不多，唯一知道的就是雷诺城主败于您手，所以我想在军略方面您的天赋应该更强一点吧。」
「......」
不坏。
这样的评价很中肯，是经过相当理性的考虑才会说出来的发言。
「我知道城市之间的消息传递很慢，但大部分关于我的信息应该已经传到这边来了，其他的你还有什么感触吗？」
「......就算您这么说，已经过去了几个月了，我也不一定想的起来，啊哈哈。」
别在这种地方做出一副瓜皮的样子啊，你肯定还记得些什么的。
说起来我能拿的出手的事迹，除了我自己值得议论的出身，以及上位后尽快和皇女成婚巩固王位，即将诞生皇子之外，好像连被刺杀军团袭击重伤的事情也封锁住了。
「唔嗯，好像是有那么些传言，是关于宗教中您的形象的，让人觉得有些害怕。」
安德烈挠了挠头想到，他的头发不长，而且也不是寻常贵族那种耀眼的金发，而是偏向我所见过的巧克力和奶油搅拌在一起的颜色。
唔，怎么形容呢，褐白色？
「据说您降世的时候有七位勇者拱卫在您的身边......然后您睁开眼睛，却把众人吓了一跳，因为您的眼睛是红色的，那双眼睛的光芒又细又长，活像一双火红的翅膀。当然您真人不是这个样子的啦，一眼就看得出来，哈哈。」
「这是从哪里听来的？」
我从没听说过这样的宗教宣言，如果有也会下令让凯文给抓起来，王都内可不允许有这样破坏王权统治的流言存在。
「就是雷诺公爵他们信仰的宗教，我们或多或少的也都知道一些，他在走的时候也曾经向士兵们灌输过这个理念呢。」
当然，还有部分内容安德烈知趣的没说，因为那都是犯禁的话了，当着国王本人面说，应该会被直接处死吧。
嗯，就是那么可怕的话。
「......」
好像说着说着有点偏离决定城主的话题了，不过我却没有停下脑海中的思考。
七......七.....
安德烈所描述的东西和我脑海中的某个图案开始重叠了起来。
那不就是...... 大地母神教的相关图案吗。
「既然是他们曾经信仰过的宗教，城里面肯定还有着宗教据点吧？」
「诶？有是有的，不过听闻雷诺公爵兵败后就解散了，现在应该找不到教众了吧，本就是一个很隐秘的教会。」
「......」
斯佩勒肯定也会帮我注意，所以我到来的时候应该已经没有可以提交出来的信息，不然他会第一时间告诉我的。
我继续询问了安德烈关于大地母神教的事情，然而他除了那个传言之外一无所知，不得已只能回到正题上了。
「印象，差不多就这么多吧，我谈不上有多满意，但也没觉得有什么不舒服......」
这就是我对安德烈的印象。
他身为城主府事务总管，统筹能力肯定是极强的，如果能够建立一个经常沟通的方式的话，把他推选为城主也是可行的。
「你觉得如果把城池交给你的话，多久能恢复之前的繁荣呢？」
我问出了一个比较专业的问题，而这个问题显然是安德烈没有想过的，就见他愣了愣，好久都没有说话。
「这要看实际动手之后的情况了，因为掌控全城数据的权利并不在我这里，不过商业没有影响的话，总归会吸引流民来定居的，经济指数反而会上升也说不定。」
「哦？」
「您看，之前损失了很多青年的劳动力，城里面雇佣劳动力的价格升高，其他城镇和村子里面的人口会自发的前往这里进行补足，这是一种社会调节的现象，而在此之中重新就业，重新进行店铺的租赁，建设，以及房屋的转让，迁移。只要动工起来，就会产生经济效益，这会将某些固定资产转化为流动资产，所以从明年开始的税收应该会上涨，这方面是可以预见的。」
仗打完了，居然还有钱可以收。
我眨了眨眼睛，还没明白怎么回事。
之前听斯佩勒的意思，我还以为塞尔玛提亚的重建会很困难呢，怎么到安德烈的嘴里，就变成一件好事了。
「如果按照房屋的动工，改建，迁移来算，大概三到五年的时间会完成居民的阶级转移变化，五到八年左右塞尔玛提亚应该会变得比原来更好，其他的......现在就不知道了。」
安德烈抿着嘴唇补充道。
「......还不错啊，这份许诺是挺有诱惑力的。接下来是私人环节，你平常有进行什么娱乐吗？」
「啊？」
论到不按常理出牌的能力，我肯定是这世界中的佼佼者。
不过也该进行一些不那么重要的谈话了，整天都是公事公事可是会腰酸背痛的，偶尔也把时间交给自己的本能吧。
「就是比方说锻炼呀，制药呀，烹饪呀，甚至是旅游，总会有一些想做的事吧，平常的时候。」
「......平常的时候我都没有什么时间的，除了晚上会泡一泡茶喝，然后.......」
大多数时间安德烈的傍晚生活都不是一个人度过，所以这方面的私生活也不太好说出口，真到表现自己兴趣的时候，还真没有什么可说的。
「然后？」
「应该是舒服的泡泡澡吧，我还是很注重个人卫生的。」
「咦？你这里有私人温泉吗？」
或许称为温泉并不恰当，不过要整个身子都躺在里面，那可是需要好多热水来填充的，昨天刚来的时候没有这个时间，如果能在这里稍作休息也是不错。
「对，您要去看看？」
「好呀，我们走吧。」
呼！
我将大半个身子都沉入了热水里，感觉自己的身子在慢慢的得到净化。
因为是需要坦诚相见的空间，我就没让塞蒙进来，免得以后他作为下属敢以此蹬鼻子上脸的要挟我，所以让他自个儿去外面洗吧。
「我听说国王大人明年也将有孩子了？」
「.....什么嘛，不是关于我的信息知道的也挺多的？」
「之前知道的并不多，在您来了之后才去问的，我是那种事情撞到脸上来了才会想方设法解决的人，所以反应会比较慢一点。」
「你也有孩子了吗？」
安德烈已经三十三岁了，我问这个问题显然是多余的。
「当然，是个很可爱的女儿，今年已经十二岁了。」
「诶？这么说你结婚还算晚的。」
我抹了抹睫毛上的雾气，打了个哈欠说道。
「嗯......也不算吧，之前离过一次婚了，这是再婚的妻子生的女儿。」
安德烈看上去并不是一个特别可靠的男人，联想到他自己所说的经历，我觉得离婚的部分可能也让他的性格产生了一部分的改变。
「哪里哪里，人到中年之后，特别是奋斗和充实自己的欲望会少了很多，很多事情不太想管，人也有了惰性，甚至想将希望寄托于自己即将成年的女儿，担心她的成长，考虑过几年该把她嫁到哪户人家去，以及......是不是之后再生个儿子。」
「为什么前些年没有打算呢？」
我疑惑的问道，在得知生出的是女儿不是儿子的时候，很多人都会选择再生一个，毕竟女儿以后会随夫姓，他们家族的本名就没有办法传递下去了。
「那时候......也养不起更多的孩子了，我又不是家里面的长子，一个人带着三个人活，妻子要是怀孕了也得雇人照顾，实在是照顾不来。」
「......」
十二年前，安德烈应该是二十一岁吧。
走进官场的时机尚浅，甚至还只是个边缘人物，在拥有今天的财富之前，他也经历了足够多的苦难啊。
「而且，没有儿子的话，不是继承不了城主之位吗？」
安德烈在旁边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我张大了嘴巴。
尽管他看起来很憨厚的在摸着脑袋，但也让我明白了他是有野心的，机会到了面前，只要是个聪明人就不想放过。
而霸气和自信，就是这么培养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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