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夫妇先前不怎么看重阿恒,现在听说唯一的小伙计不见了,又可能是被异界人掳走的,他们也不能坐视不管。三个人商量了一阵,决定还是要去找。可是去哪里找呢?却是没了主意。
十年前被他们打死的妖物邪魔如今成了冤魂死鬼,没死的更是不知所踪。他们找去算账都是无从找起。
将往事长长回顾一番过后,三人各自叹息沉默,今天的商议也只剩下无法抒发的担忧和雄心。阿力收拾东西正要将店门关起,门口颤颤巍巍的来了一个小老太太。他在心里哎哟一声,顿时觉得头脸都热了起来。这是阿恒的奶奶。
奶奶来这里自然是要找阿恒的,两天都没回来了,她怕孙子出事情。
阿力将老人请进店里,同时心里默默打鼓该怎么敷衍。老板娘见这位眼熟的老太太来了,也猜出她的目的。可她不动声色,光是找借口将阿力叫到一边。见阿力愁眉苦脸,便悄声支援,“你就跟她说阿恒去同学家住了,千万别直说她孙子不见了。老人家年纪大,肯定受不起惊吓。”
对于这个道理阿力理解得比她还清楚,因为他知道阿恒的父母就是在十年前失踪的。只是一时想不到借口。现在免费得到一个,心情自然轻松许多,态度沉稳的点了点头,他说:“放心吧,我不会跟她说阿恒失踪了。”
两人主意已定,就要向奶奶表演一番。奶奶年老眼花,看不出他们拙略的演技,可是听着这个借口觉得十分不靠谱。阿恒去同学家住,怎么会不跟她说一声呢?阿恒是多么乖巧懂事的孩子呀!
但奶奶还没昏到头脑糊涂的地步,知道这些人是好意劝解自己,而逼问下去也问不出什么。她只好打道回府,并且嘱咐他们传话给阿恒,让他马上回家,一时不回来传个信也行。
阿力久久望着老人蹒跚离去的背影,突然觉得自己肩上的任务是如此之重,让他恨不得立刻把阿恒找回来。
阿恒不能立刻回去,他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了。靠着墙缝上滴下的水,他能勉强不被渴死,可是想要吃的就是一点可能都没有了。也不知道自己在这黑暗中被关了多久,只觉得腹中饥饿,手脚酸软,头脑内昏昏沉沉连不起整条的思绪,耳鸣更是渐渐开始发作。他想自己这样下去会死在这里,不是被打死,而是生命力与求生欲一点点的耗尽。
在这豺狼虎豹环伺的地方,就算有相互陪伴的人又怎么样呢?他们也是一样的被囚禁。
小依先前还有力气巴着他缠着他,现在则是混混奄奄的靠在他身上,起不来了。一直以来,白宁枝会定时定量的送水和饭,现在两样都没有,让她靠什么生存呢?而周围的动物也是一样的饥饿口渴,情况并不比他们好多少。房间内渐渐增加骚动不安的因素,时而有咆哮、冲撞、和愤怒的嘶鸣。
阿恒一直不愿意打扰霓之雪,因为她的冷漠不近人,也因为她说过需要休养。他以为她是打架后精力损耗过度,可是许久都不见她修养过来,便觉得情况没那么乐观了。
他四脚着地爬到霓之雪身边,用微弱的声音呼唤她的名字,没有反应,然后他伸出手指戳了戳她的肩膀。
只是轻轻一戳,霓之雪竟然顺着力道向前栽倒。
阿恒慌忙去拉她,力道不足,她还是侧身倒在了地上。这回阿恒急了,绕过半圈爬到前面,捧起了霓之雪的脸。
黑暗中看不清她的眉目,可是能看到那张秀丽小脸白森森的反光,脸上一片冰凉,身体都僵硬了。同时他触碰到她的腰间,就发现那里肿胀异常,简直不是平常的身材。
他想起来之前霓之雪和班主任打架,两个人打得那么激烈,班主任那么多条腿,应该踢了她无数脚。大脑内轰的一声,他想霓之雪是不是被踢死了?那呼唤便来不及似的冲出喉咙:“你醒醒呀,醒醒!别吓我,你不是说要休养的吗?”
休养成这幅样子,无论如何无法预料,然而霓之雪这么久以来无声无息,也确实不是正常情景。可是自己一句都没有过去问候,实在混蛋得不像个人。
阿恒觉得是自己把她忽略了。
先前因为霓之雪在身边,就算感觉到要死他也能保留内心的一份镇定,因为霓之雪是没那么容易死的。她神秘而强大,能够打败一切怪物。而现在连她也无声无息了,阿恒不知道还要不要相信自己这条命特别的硬,能够扛过一切打击。
六神无主的东张西望,他发现小依在旁边看着自己。双腿垫在下面,身体前倾,是一个跪着的姿态,而眼神却明亮亮的发出寒光,不像动作那么卑微。
阿恒竭力镇定自己,安慰似的摸了摸她的头发,嘟囔着说道:“霓之雪昏迷了,你去帮我接点水,她兴许能醒过来。”
笼子里放着一个精致的小碗,这些天被阿恒拿来接水喝。除此之外那华丽的器物再也没有别的用途。
而小依听了他的要求一动未动,反而顺势抓住他的手掌,抬起就往嘴里送。
阿恒被她咬过多次,也不是傻子,早在对方动作的时候就将手猛烈抽回。他甚至朝后退了一步,惊恐的询问:“小依,你要干什么?”
小依跟着朝他爬过来,“让我咬一口吧,阿恒哥哥,我好饿啊,让我咬一口吧。”
她那小女孩的童声忽然掺杂凄绝鬼魅的音色,整个人更是像动物一样爬行,简直是一只大号的鬼婴。
阿恒退着退着就无处可逃了,他口中劝说着让对方保持冷静,不要胡来,可是心里也知道这话没有任何用处。人在饿极的时候是吃人肉的,吃谁不是吃呢?自己的命都保不住了还在乎其他吗?可他们现在还没有山穷水尽,还不是饿到垂死的地步,为什么小依就急切切要来吃他了呢?
应该说小依一直是对他那双手感兴趣的。只是阿恒自己饿昏了头,思维能力有限,想不起来而已。
他碰到了一个坚硬的物体,见小依向自己扑过来,抬手就砸了下去。碎瓷四处飞溅,他才晓得自己拿着的是一只精致的小碗。这下好了,连用来接水的东西都没有了。而小依也在这猛烈一击中昏倒,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阿恒没有看她伤势怎么样,连滚带爬的奔到墙边,直接张嘴去喝漏水。水量不多,到下面时是贴着墙壁蜿蜒流下来的,他想要喝只能像狗一样伸出舌头舔墙壁,而站起来喝的话,则超出了他的体力能力。
他决定还是坐在地上,为自己保留一点体力。
阿恒身体贴着墙壁,简直不是在喝水,而是希望全身心都得到水的滋润。他实在是要渴死了。
脱水到一定程度,人是会死的。阿恒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无论如何都要巴住水源。想到霓之雪还在生死不明,他也准备喂她口水喝。只是他力气实在有限,拖不动一个人,只能用那碎瓷片沾了点水,一滴一滴滴到霓之雪的嘴唇上。来来回回挪动了几十趟,他摩挲到她的嘴唇变得柔软,以为人是活过来了。可是叫她还是没有一点反应。
阿恒坐在黑暗中,真是觉得自己再也逃不出去了。
......
与此同时,腿力强劲的白宁枝先生也在与死亡做抗争。他受到了有限而认真的治疗,治疗完就被扔在了杂物间里。涛老板不能一直把这么个怪模怪样的半死人放在办公室,恰巧杂物间又有一张废弃小铁床,于是就把白宁枝运送过去。
公平的讲,杂物间是个非常安全的场所,寻常人不会想到进去,白宁枝在恢复期间也就不会受到打扰。只是这屋子狭小黑暗,憋闷潮湿,又物有所用的堆满了杂物,里面的气味、空气、光线便都不会太好。
阿力是个大忙人,并且也心大的只看到了这杂物间的好处,于是觉得这个安置点不错。只在有空的时候过去看看他有没有醒,醒了就问他阿恒在哪里。
他觉得这么个变异后的异界人,肯定没那么容易死。要是把他照顾得太好不值得,就在这天觉得他快醒的时候猛烈摇晃一阵对方,提高音量把问题问清楚。
而白宁枝本来是悠悠醒转的,被这么摇了一阵子,便神请痛苦的哎哟一声。又听到头顶上方一阵打雷,他挣扎着睁开眼,看见面前是一个铁面大汉。
这大汉张开嘴,又轰隆作响的发出一阵打雷。
白宁枝猛的闭上眼,希望用昏迷去除这被打扰的痛苦。
阿力见他都醒了,竟然赖皮赖脸的又把眼睛闭上,心想这等他醒来要等到什么时候?自己每天晚上出去打探阿恒的行踪都是无所收获,家里那位奶奶都要急的进医院了,他却在优哉游哉的养伤。又想到他家楼下修建一个铁桶般的地下室,圈养了一大屋子变异兽,更觉得阿恒可能在里面,只是自己没有钥匙无论如何都进不去。
他走回厨房,毫不费力地提来一塑料桶凉水,然后悉数浇到了白宁枝头上。
小小铁床瞬间成了水泊,白宁枝也在刺激下猛然坐了起来。
阿力揪住他的衣领,“阿恒在哪里,你给我说!”
他伸出巴掌,预备随时扇到这人的脑袋上。
白宁枝像是被水浇傻了,直着眼睛愣愣的就说:“在我的密室里。”
“好呀,果然在那里,你密室的钥匙呢?赶紧给我交出来!”
白宁枝缓缓地张开口,嘴巴越张越大,接着就用唯一剩下的前肢伸进嘴里一阵掏摸,末了掏出一串金灿灿的钥匙。
阿力看他这个藏钥匙的方法,简直目瞪口呆。反应过来又是一阵恶心。可他没有时间做任何感想,夺过钥匙就往外猛冲。老板娘先前听到动静,想看看是怎么回事,赶过来后看到储藏室里的场景,她张开嘴巴就对着外面痛骂。这个狗熊一样的东西,自己没家没房,就在外面糟蹋别人的屋子。
可怜零星几个食客正在用餐,平白挨了顿骂,顿时气得也吃不下了。
阿力赶到地方后,直接打开了八楼的门。这和他上次来不一样,开门就闻到一阵恶臭,并且还夹杂着腐烂的气味。他一个笼子一个笼子看过去,见有些铁条都被撞得东倒西歪,里面的变异兽更是有的奄奄一息,有的气喘如牛,继续做最后的挣扎。而到角落里那个空荡荡的笼子前,他一眼就看到了阿恒。
阿恒一动不动的趴在地上,旁边各是两个女孩子,身体前倾靠着他的背,却也是一动不动,没了声息。
他们被关了五天,终于是要被放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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