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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良时
  • 2019-07-28 17:30: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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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里斯骑着他的爱马布拉德,带着四名亲兵进了城,城门随之关闭。

布拉德没精打采,马头低垂,眼睛盯着地面,四只蹄子不情不愿不干不脆地抬起又落下。虽然它的身体比后面的四匹马更大更壮,看起来却是一副随时可能会被压垮的痛苦模样。

它的主人也没什么精神,左手心不在焉地拉着缰绳,右手若有所思地扶着下巴,两条八字眉的角度又陡了一些,像是两根起来的棍子,即将**眼睛里。

艾迪没有骗他,矿山确实发生了冲突。天亮不久,一个守城门的士兵接到了外面的喊话,莫里斯随即出发。

他带着四名亲兵还有艾迪一起出了城,艾迪打扮成正兵的模样,骑着他给准备的马,一起去了矿山。赶到时正好看到几十名矿工拳来脚往,混战正酣,痛呼叫骂怒吼交织成一片,打得头破血流浑然忘我,场面热闹非凡。

莫里斯冷着脸平息了这场骚乱,他很庆幸矿工们没有动用采矿工具,只是拳脚相搏,伤得最重的不过是断了两根肋骨。

但这不代表他不生气,虽然生气也做不了什么,至少瞪一眼也是好的。可惜他连这一眼都没瞪着,艾迪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

来矿山的目的已经达成了,莫里斯没有多作停留,训骂了几句就往瑟鲁城回返。他没问冲突因何而起,这毫无意义,艾迪的预言已经说明了一切。

与艾迪久违的重逢给他带来了诸多烦恼苦闷,和巨大的损失,这是他做梦也想不到的。

为了监视艾迪,昨晚他派了两名亲信帮艾迪运送金币,保险起见,艾迪为他们变了装。经过一双巧手的摆弄,那两名亲信的脸连他们的母亲见了都不敢承认这是自己的孩子。

天快亮的时候,两名亲信才回来向他报告情况,听完之后,莫里斯目瞪口呆,然后勃然大怒。

艾迪没有让他失望,却差点气炸他的肺。

他带着自己的两名亲信和金币珠宝去了瑟鲁河边,三人合力在一株银杏树旁挖了个坑,把金币珠宝倒进了坑里,草草掩埋。随后,他去南区找了个病殃殃的男人过来,那男人病得很重,走一段路就要咳一咳歇一歇。到了埋金币的地方,艾迪要那个男人徒手把金币挖出来。男人挖了一会,露出坑里的金币之后,艾迪掏出一个小纸包递给他。男人看了看,犹豫一下,一仰头把小纸包里的东西倒进了嘴里。接着便捂住嘴,剧烈地咳了起来。随着咳声,他的指缝间掌沿下不停往外涌血,从站着咳变成蹲着咳,又佝偻成一团额头触地死命地咳,咳到有出气没进气,仿佛要把肺都咳出来一样,直到咳死。

莫里斯终于想通了这笔钱的用法,也想通了很多别的事。

艾迪给自己找了个替死鬼,通过这个替死鬼,再经由巡查队的手,把这笔钱还给芙劳。

莫里斯一直怀疑杀了强盗劫走金币的人是尼尔森,而尼尔森就是艾迪。他把布金的大半财富据为己有,却要自己出钱堵芙劳的嘴。想明白这一切,他差点喷出一口血。

矿山整整五年的收入,用这五年的收入来换布金的命,明显亏大了。艾迪简直比当初雇的佣兵团还狠,那时的开采量远不如现在这么高,现在的一年就顶得上那时的五年。

莫里斯感觉自己的心被挖掉了一块,滴答滴答地淌血。但他无法反抗,只能乖乖认赔。

如今的瑟鲁城不只有矿山,还有税收,他手里还有各种产业,这笔钱虽然赔得枉赔得惨,但还能赔得起。他还有将来,一个美好的将来,只要挺过这一关,再没有任何人能对瑟鲁构成威胁。

你不派人跟着我能做得更好。

艾迪遗憾地对他说。

莫里斯没有回答,他确实能做得更好。如果没人跟着,他肯定会把从强盗那里劫来的钱埋进坑里,把自己的钱据为己有。对于芙劳来说,是真正的物归原主,现在却留下了破绽。

不过就算莫里斯提前知道这些,也不敢放手让艾迪去做。这个年轻人吃人不吐骨头,没准又搞出什么花样来,他不想赔得更多。

永远不会有第二个布金!

莫里斯暗暗发誓。

比起他的祖父和父亲,他太软弱了。正因为这份软弱,才有了今天的教训。

“伯爵大人。”

莫里斯烦乱愤懑,无心留意周围,这时听见熟悉的说话声才回过神。一抬头,发现不知不觉中已经回到府邸前了,他的女佣正站在庭院正门等他。

“怎么了?”莫里斯有些奇怪,女佣是负责打理宅邸内务的,守门是士兵的工作。

“巡查官大人来了,她正在会客室等您。”女佣恭谨地回答。

“来多久了?”莫里斯叹口气,五官又纠结到了一起,心想艾迪还真是个预言家。

“三刻钟。”

真够快的。

莫里斯翻身下马,整理整理着装,把昨晚到今早的事情从脑子里过一遍之后,缓步走向宅邸。

该怎么应对,艾迪已经指点过他。哪些事情是他应该知道的,哪些事情是他应该不知道的,他心里有数。

尸体和金币的事,他不知道,那时他去了矿山。

去矿山是为了平息冲突,虽然处在封城期间,别人也挑不出毛病。

他要做的就是对今早发生的所有事表示惊讶,然后摇头,说不知道。最后,做为一位城主,要为了找回的金币和死掉的最后一名强盗感到欣慰。好了,瑟鲁城发生的一切至此结束,他很满意,大家都很满意。

这是最后一关,过去之后,从此海阔天空。

莫里斯深呼吸一次,推开了会客室的门。

亚修坐在公馆大厅茶座的老位置上,曼蒂和小丽莎坐在他右手边,一个充当老师,一个作为学生,正在学习写字。刚回来的茉伊拉坐在他左手边,身子微微前驱,看着认真的师生二人面露微笑。

今天的茶座附近告别了往日的冷清,菲洛米娜离开时没有给巡查队布置任务,无所事事的队员们便转而围着他们的副官打转。不过他们看起来情绪很低落,占着几张桌子,一个个垂头丧气默不作声。

“哼哼。”

优莉卡坐在亚修对面,一脸的满足与得意,让亚修倍感无奈。

不可否认,优莉卡是个十足的惹祸精。这名冈努少女对任何人都缺乏尊重,无论是菲洛米娜还是曼蒂副官。

当然,这两个人都知道优莉卡的性格,并不跟她计较。不过今天巡查队的所有人都在,曼蒂像往常一样被优莉卡简单直接粗暴无礼的言行举止气红了脸的时候,巡查队员们敏感的神经和自尊也烧得通红,他们认为这是对曼蒂副官的蔑视,蔑视曼蒂副官就等于蔑视巡查队,蔑视公爵千金。

第一个站出来的是胡安,他说得口沫横飞大义凛然,企图用言语令这位野蛮少女理解巡查队是多么尊贵多么伟大,公爵千金和曼蒂副官是多么值得尊重值得敬仰。但是他失败了,被优莉卡一巴掌抽得晕头转向神魂颠倒,进而引发了更大的冲突。

亚修懒得为优莉卡擦屁股,曼蒂也没有阻止。这些就只有自尊心奇高无比的队员们吃喝玩乐的水平高人一等,做起事来眼高手低,正需要被人狠狠教训一下,消消气焰。

事实上他们真的被教训得很惨,贵族子弟学院菁英当然不能围殴一名少女,这有违骑士精神。他们要用实力来证明自己,所以进行了一场一对多的公平决斗。

结果可想而知,八个大男人没有一个能在优莉卡手下撑过五个呼吸。她甚至连刀都没用,而且左肩还有伤,却像吃饭喝水一样轻松地打肿了八个人的脸。

亚修没跟优莉卡打过,但他知道自己绝对打不过优莉卡,那简直就是一只为战斗而生的人形野兽。巡查队员别说一对一的单挑,就算给他们穿上盔甲全部一起上也撑不过半杯茶的时间。

如果再给她一顿饭的时间,冈努少女甚至能把他们的皮都完整地剥下来,顺便洗好手,换件衣服。

“啊,好无聊。”优莉卡拄着下巴,看着小丽莎别扭地握笔姿势皱着眉。她不识字,人只要会说话就行了,比起去记那些七拐八扭的符号,她更希望小丽莎能跟她学习打猎,或者打人,这样才不会被人欺负,也不会饿死。

亚修没理她,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看着出现在大厅门口的身影露出了微笑。

菲洛米娜回来了,她身上没有了早上的紧迫与焦躁感,宛如描画而成的精美面容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清冷,步伐轻盈而不失稳重。

巡查队员们纷纷起身,顶着一张肿脸向他们的长官致礼。菲洛米娜看都没看他们一眼,直接走到了亚修身前,静静地俯视他的脸。

茉伊拉连忙起身让位,菲洛米娜却没有坐下去,她好像忘了这里还有其他人其它事物存在一样,只是沉默地看着亚修。

亚修也在看她,看着那双美丽沉静的眼睛。他微微仰起脸,与近在眼前的菲洛米娜安静地对视着。

“我差点忘了你真正生气时的模样。”亚修笑了,学院时期菲洛米娜偶尔会露出这种表情,那时的她也像现在一样,身上带着好闻的味道,站在解手可及的位置,像看一件难以理解的事物一样看着自己。

菲洛米娜没有回应,她眼中的这张脸笑得跟从前一样令人不快。

怪异的气氛弥漫开来,周围的巡查队员不自觉地放轻了呼吸。

曼蒂也怔住了,此刻的菲洛米娜让她感到无比陌生,她从未见过自己的长官如现在一般深幽寂然,简直就像是一块静静燃烧的坚冰。

“你们两个要打架吗?”优莉卡从不看气氛,她的眼睛闪着兴奋的光,看看亚修,又看看菲洛米娜,马尾跟着晃来晃去。

菲洛米娜叹了口气,从亚修脸上收回目光,轻轻说了句:“亚修,你会后悔的。”

“也许吧。”亚修耸耸肩,笑了笑。

菲洛米娜抿抿嘴,没再说什么。她看了看旁边一脸失望的优莉卡,说道:“优莉卡小姐,我有些话想问你,能请你跟我来一趟吗?”

“干嘛?”优莉卡皱皱眉,不乐意地问。

菲洛米娜也不啰嗦,拿出一枚金币放到茶桌上。

优莉卡略微犹豫,偷眼瞥了瞥亚修,见他没什么表示,抓起金币放到怀里,笑眯眯地说:“我不会说话,要是说得不对,你可不要生气。”

菲洛米娜点点头,对她的副官和医务官说道:“曼蒂,茉伊拉,你们也一起来。”说着便离开了茶座,向公馆的二楼走去。

曼蒂和茉伊拉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疑惑。

“走啦!”优莉卡拍拍二人肩膀,先一步追了上去。

菲洛米娜回到自己的房间,等三人跟进来,反手关上了门。她也没招呼几人坐下,直接向冈努少女抛出了问题:“优莉卡小姐,昨晚你在哪里?”

“我在睡觉啊。”优莉卡眨眨眼。

“在哪睡的?”

“多比纳家呗。”

菲洛米娜盯着优莉卡的眼睛看了看,又问:“有人能证明吗?”

“睡觉还要证明?”优莉卡脸颊一鼓,叉着腰说:“我睡觉又不用人哄,也没男人,难道还要专门找个人看着我睡觉吗?”

菲洛米娜微微皱眉,她看不出冈努少女有没有说谎,那双闪亮的眼睛一如既往的清澈。或许她即使说了谎,也能靠着气势坚信那是事实,因为她根本不怕任何人。

“优莉卡小姐,告诉我你都做了什么,我发誓不会抓你。”

“你这人好奇怪,我昨晚连梦都没做你要我说什么啊?”优莉卡瞪着眼反问。

菲洛米娜沉默了,考虑了一会,说道:“优莉卡小姐,你不想说,我确实拿你没办法,至少告诉我一件事可以吗?”

优莉卡眼珠转了转,既不同意也不拒绝。

“告诉我他是怎么指挥你的。”

菲洛米娜说话时又从口袋里拿出两枚金币,递到优莉卡面前,优莉卡这次却没接。

“你不用说出来,给我点提示就好。”菲洛米娜放缓语气,又让了一步。这位爱财如命的冈努少女拒绝了金币,已经充分说明问题了。

优莉卡看看公爵千金的脸,又看看她手上的金币,还是没动。

“他不会怪你的,即使我知道了也什么都做不了,所以他才没阻止你跟我谈话。”菲洛米娜露出个无奈的笑容,真诚地望着优莉卡的眼睛,说:“你知道的,我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别人有罪,只是想请你给我一点提示。当然,这同样证明不了什么。”

优莉卡眨了眨眼,她习惯用刀解决麻烦,用刀赚取金币,这种绕弯弯的说辞不太好理解。她咬着嘴唇皱着眉,努力思考片刻,总算弄明白这件事确实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有了麻烦都是亚修的错。

想通之后,优莉卡立刻接过金币,笑嘻嘻地说:“你看好了啊。”

说着,她拍了拍腰间的刀鞘。

菲洛米娜看得一呆,稍稍思索,随即了然,不禁面露苦笑。

“就是这样,我走了啊。”优莉卡潇洒地一甩马尾,也不管公爵千金看没看明白,两步绕过她打开房门,一溜烟地跑了出去。

曼蒂和茉伊拉大致听懂了两人的对话,心呯呯直跳,尤其是茉伊拉,脸都没了血色。

菲洛米娜重新关上门,叹了口气,看着曼蒂和茉伊拉摇了摇头,问道:“昨天优莉卡来的时候,你们都在亚修的房间里对吗?”

茉伊拉艰难地点下头,嘴张了张,没发出声音。她这几天最主要的工作就是监视亚修,当然,亚修躲在房间里她不方便独自进去,那也没什么好看的,窗户外面另外有人监视,如果他想向外传递消息瞒不过外面人的眼睛。不过有人来找亚修的时候她无论如何都要陪在身边,这是为了防备亚修趁与人接触时搞小动作,就算当时她不在,也还有曼蒂接手。

尽管这份工作她做得不顺手,但确实已经尽力了,而且她也没发现亚修有什么可疑地举动,当然曼蒂也是。不过听了菲洛米娜与优莉卡的对话,她意识到自己这边可能出了问题,现在听到长官这么问,茉伊拉不止是心,连脚都有点发虚。

“别紧张,我不是想责怪你们,最先出现失误的是我,所以我们都犯了错。”

看着两人一副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打算先认错的模样,菲洛米娜笑了一下,问:“昨天优莉卡是从窗户跳出去的是吗?”

“嗯。”茉伊拉点下头。

“跳下去之前亚修往她嘴里塞了一块糕点?”

“嗯。”

“糕点是什么时候端进房间里的?”

“我们进去的时候糕点就已经摆在桌子上了。”曼蒂接过话,她知道茉伊拉胆小,怕她一紧张说不明白。

“你们有没有吃糕点?”

“吃了……”曼蒂不敢直视菲洛米娜的眼睛,像做错事的孩子一样低下头。

“随便拿起一块就吃了?”

“嗯……”

“亚修给优莉卡吃的也是随手拿的?”

“啊!”曼蒂猛地一抬头,眼睛睁得圆圆的。

菲洛米娜暗暗叹息,问道:“想起什么了?”

曼蒂不自在地扭着身体,小心地看着菲洛米娜的脸色,小声说:“我们进去的时候亚修在玩一块糕点,用手指戳啊戳的,我以为他是闲着无聊就没在意,后来,他就是把这块糕点塞到了优莉卡嘴里……我当时觉得那是个恶作剧,就忘了跟你说。”

菲洛米娜微微摇头,她一再告诫曼蒂要小心亚修,最后还是出了纰漏。

“对不起,都是我们的错。”曼蒂咬着嘴唇垂着头,她从未打心底里相信亚修是坏人,因为他那么疼爱小丽莎。

“没事,不是你们的错。”

菲洛米娜很后悔,她应该时刻把亚修放在身边。曼蒂和茉伊拉根本不了解他,本身也太单纯,加之经验不足缺乏应变能力,让她们监视亚修是个败笔。

看着两名满脸自责懊悔的少女,菲洛米娜也不忍心责怪,笑了笑说:“你们出去吧,告诉其他队员今天没事了,要他们好好放松放松,我也想好好睡一觉。”

“是。”两人偷瞄长官的脸色,见她好像真的没生气,这才放心退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菲洛米娜深深地呼出口气,一股无力感从心底蔓延至全身。她缓缓走到宽大的床边,看着床上洁白松软的被子,长叹一声,放任自己的身体向其坠落。

又一块拼图找到了恰当的位置,然而她还是后知后觉。至今为止,所有行动都晚了一步或者几步,她感觉自己像是一只提线木偶,只能按照别人的意愿行动,这令她颓丧,令她愤怒,却无能为力。

芙劳说谎了。

那是个很好看穿的谎言,但是菲洛米娜并不在乎。芙劳被抢走了钱,是位苦主,那是她应得的。她在乎的是这笔钱从何而来。

盖伊说谎了。

他推翻昨夜的供词,当众指认凡克是他的同伙,是杀掉布金的人,企图配合拿出这笔金币的人强行给这起事件画上句点。菲洛米娜很生气,但她改变不了盖伊的想法,那等于欺骗盖伊,甚至是亲手杀死盖伊的家人,她无法容忍自己变成一个不能为说出的话负责到底的人。是谁威胁了盖伊她心里有数,至于通过什么人用什么手段威胁的她没想过去查清楚,因为没有人会承认,更不会有实质性的证据,即便是找到了这个人,盖伊自己也不会承认。

莫里斯说谎了。

这才是让菲洛米娜最意外最绝望的。她很奇怪,上次去城主府邸拜放莫里斯时,他的表现没有丝毫虚假,那是最真实的惶恐、慌乱、惊惧以及不知所措,她能确定那时的莫里斯对于所有事一无所知。可是他今天开始说谎了,莫里斯的细微的表情变化骗不过她的眼睛。但她没能开口质问,问了也是白问,她看出莫里斯打定主意不回答自己,他甚至没说一句多余的话,他的所有答案都是不知道、不清楚,或者干脆闭口摇头。

这样的反应充分说明了问题,那笔钱确实是莫里斯出的,而他出钱的目的无非是让这起事件尽快平息。从莫里斯态度上的巨大转变不难看出,他也许和盖伊一样,遭受了无法反抗的威胁,不得不配合另一伙人演了这样一出戏。

优莉卡也在说谎。

这起事件中她最看不透最警惕的人是尼尔森,那是一个潜在的威胁,像条毒蛇一样躲在暗处伺机而动。但那个躲在教堂后山狙杀强盗的人不会是尼尔森,他甚至可能不知道强盗躲在那里。亚修的消息巧妙地传给了优莉卡,上面有没有让她去找尼尔森事姑且不论,优莉卡本身就是个出色的猎人,猎人离不开弓箭。菲洛米娜虽然没见过优莉卡带弓,但她相信优莉卡是瑟鲁城里箭术最好的人。

一夜之间,所有人都背叛了自己的立场,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发生了最龌龊的一幕。在这背后穿针引线的人一定是尼尔森,而尼尔森很可能已经离开了瑟鲁,因为莫里斯今早出了城。当然,他的理由是光明正大的——矿山发生了骚乱。

到了这一步,巡查队已经束手无策,他们失去了继续调查的理由,因为几乎所有人都愿意接受这个结果。

芙劳显然对布金的死没多少感觉,她更在乎被抢走的钱,所以她接受了这个结果。

盖伊已经穷途末路,连生命都不属于自己,为了至关重要的人,他没有选择。

莫里斯出了一大笔钱来配合别人的行动是迫于威胁,然而即便没人威胁,要想了结这件事也只能这么做。如果布金的财产追不回来,就成了内文伯爵做文章的借口,即便有巡查队从中斡旋不会发生战争,莫里斯也必须自掏腰包予以赔偿才能暂时了结,最后还会给人留下软弱无能的印象。这对一名领主来说是致命的缺陷,以后不会有人尊敬他。他是出于无奈,也是出于必然,回避难以承受的损失是人类本能。

而巡查队也只能被迫接受这一结果,他们的任务是解决领主间的争端,平息战争的火种。现在,这个任务圆满完成了,继续追查下去与他们的使命相悖,反而会引起更大的冲突。这对王国,对两领领民毫无益处,只会牵连到更多无辜的人,为一场卑鄙的阴谋流淌鲜血,付出生命。

落幕了,必须落幕。无论她愿不愿接受,这件事只能到此为止。

挫败感支配着身心,令菲洛米娜无所适从,她缓缓闭上眼,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当晚,瑟鲁城解除封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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