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教堂外。
优莉卡像只优雅的猫一样，快而轻巧地沿着教堂外壁逐一查看每扇窗。
今晚没有月亮，四周一片漆黑，玻璃窗后的世界同样幽暗沉静。优莉卡精亮的瞳孔带着一丝莫明的兴奋，轻盈的身体毫无停滞，只在经过的窗户上轻轻扫一眼，便又无声无息地向前推进。
教堂里面住着五名修士，加上德拉蒙神父一共是六个人。这些神之仆的作息时间向来很规律，如果没有特别的事情，通常结束晚上的祈祷后就会回房间休息。当然，休息不等于睡觉，但熄灯之后除了睡觉就没什么能干的了。
夜已深，不管是否习惯早睡，到了现在还不睡觉的除了别有用心的人就是夜生活特别丰富的有钱人，神职人员显然不在此列。所以优莉卡并不浪费时间精力做谨慎地观察，她只要确认有没有灯光就足够了。
很快，优莉卡便结束了简单地查探，从教堂的另一侧回到了作为起点的彩窗前，对在这里等着的菲洛米娜和亚修比了个放心地手势，悄声说：“没问题。”
“你确定要这么做？”亚修皱眉看着菲洛米娜。黑暗中，只能勉强分辨出那张俏脸的大概轮廓，她好像笑了一下。
今晚的菲洛米娜有些特别，她换下了巡查官制服，身穿一套便于行动的深色衣裤。在她腰间，插着一把朴实无华的细剑。亚修认识这把剑，它很锋利、尖锐，刺穿人的肚子就像刺破一张纸一样简单。
“菲洛米娜，要是被人发现我们偷偷潜入教堂，就算你是公爵千金也要头疼一阵子，那些死脑筋生起气来可不会管你是谁。”
亚修忍不住低声提醒。他怀疑菲洛米娜之所以要他和优莉卡一起过来，除了战力原因之外， 另一个作用就是出事的时候拿来顶缸。大公爵家的千金没人敢过度责难，本来属于她的那份责任百分之百会被转嫁到自己和优莉卡身上，两个没有靠山的人面对教会这样庞大的组织只能任人**。
“放心，教堂里的人今晚会睡得很香，特别香。没人能发现我们。”
菲洛米娜抽出细剑，开始撬起彩窗来，不过彩窗的玻璃是在里面钉住的，想要悄无声息的从外面弄下来几乎不可能。
“你给他们下药了？”亚修的声音都有些走样，难以置信地看着公爵千金勤劳的背影，觉得自己越来越看不到她的底限了。
菲洛米娜没有回答，非常时期要用非常办法，学院里的那一套拿到现实中大部分都不管用。当然，以她的权限即使要强行搜查也没人敢说什么，最多事情捅出去，被格拉多斯领的大主教训诫几句。但无凭无据的前提下，跟教会产生嫌隙终究不是好事，对于很多领主来说，教会导人向善的本质有利于领地和平，减少犯罪率。统治者和教会两边是互利互惠的共生关系，没有哪个领主或者主教愿意撒破这层纸，公爵家的千金当然更不会这么做。
“你有办法进去吗？”菲洛米娜回头问。教堂的门已经锁死了，玻璃又取不下来，这种事还是请教专家比较好。
“我只能保证声音小一点。”
“好，干吧。”菲洛米娜爽快地同意了。教堂周遭没有人家，最近的也在几百米之外，莫里斯伯爵认为德拉蒙神父不肯把教堂搬到街区来是因为喜好安静，重建教堂后特意把附近的住民都迁走了。
见她主意已定，亚修也不啰嗦。快步走到教堂西侧的井边打了桶水上来，脱下自己的上衣按在桶里泡了一会，又拿出来转身回到了窗前。
“哇！你身上好多伤！怎么弄的？”优莉卡眼尖，亚修刚一走近就发现了新奇之处。她也不顾忌男女之别，伸手摸向亚修**的上半身，从左胸摸到右胸和肚子，又把脸凑近看了起来。这些伤疤可是勇士的勋章。
“狗咬的。”
亚修讽刺了公爵千金一句，把湿衣服折叠一次，贴到玻璃的下半段上，要菲洛米娜和优莉卡帮忙按好。他抬起手肘对准衣服比了比，猛地一肘击出。啪地一声响，玻璃穿出了个洞，几小块碎玻璃飞到里面的地上，发出几声脆响。
“拿下来吧，小心点，不要割破手。”亚修的手肘没有抽出来，而是擎着上面的玻璃，两名少女小心地把下方的玻璃清干净，菲洛米娜轻声说了句：“干得好，不过是你先咬人的。”
亚修撇撇嘴，手肘上方的玻璃震出了几道裂纹，他把另一只手伸到衣服下代替手肘，试着上下左右扭动了几下，找准角度之后微微用力，把大半块玻璃斜着从窗框里取了下来。
“亚修，你真是个出色的坏蛋，以后我们合伙吧！”
优莉卡的声音压得很低，却透出一股巨大的兴奋。这种偷偷摸摸的事虽然没有打猎杀人刺激，但做起来别有一番滋味，重要的是，这比打猎杀人更容易发财。
亚修没理她，把玻璃轻轻放到地上之后，一撑窗框当先翻进了教堂里面。在公爵千金眼皮底下商量做贼，也只有优莉卡有这胆子。
尽管眼睛已经习惯了黑暗，还是很难看清近在咫尺的东西。亚修摘下腰间的提灯，要随后进来的菲洛米娜帮忙点燃，灯光立刻照亮了圣普纳德高大的身躯和他脚边暗得发黑的红地毯。
菲洛米娜毫不犹豫地走上台阶，蹲下身子观察起来。地毯上面还残留着亚修灰扑扑的脏脚印，看来德拉蒙神父只是简单的处理了一下，并没有清洗它。
“来帮下忙。”菲洛米娜走到教堂东侧，掀起地毯一角。亚修会意，把提灯交给优莉卡，走过去掀起另一角，和菲洛米娜合力把地毯向西侧不断折叠。
优莉卡拎着提灯跟随在二人身旁边，被隐藏的地板逐渐暴露在三人眼前，折叠到圣像后方的时候，灯光一晃，菲洛米娜随即停止动作，表情凝重起来。
在圣像后面的地板上，有一块长宽不过半米的方形框线，与横向拼接的地板不同，它的两边有竖向的边线。这块特殊的地板偏上的位置有一个凹槽，凹槽中安静地躺着一只可以活动的提手。
果然藏着东西。
菲洛米娜眯起眼睛，悄悄移向暗门的脚步没有发出一丝响动，身体轻得像是一根羽毛。
白天的时候，德拉蒙神父听到要搜查时很生气，这是正常的反应，真神的身侧容不下污秽，任何一名神职业人员都有义务为此感到愤怒。不过菲洛米娜还是从那张微微扭曲的脸上捕捉到了不自然的情绪，这让她心底升起一丝违和感。当德拉蒙神父愤然回身对着圣像祈祷时，这丝违和感迅速膨胀，那沉重的背影和从他口中涌出的祷词依然虔诚肃穆庄严，语气声调却格外沉重，仿佛不是在祈求宽恕无礼之徒，反而更像令人心惊的诅咒。
人们敬畏神，无论信不信神，人们本能的对超出自己认知的事物感到恐慌，德拉蒙神父用他愤怒的背影和祈祷从心理上极其自然地阻止了士兵们靠近圣像。所以菲洛米娜才唆使亚修去胡闹，随后她如愿以偿地从德拉蒙身上看到了不应该属于他的情绪，那是隐藏在愤怒之下的一丝惊慌、怯惧和短暂的手足失措。
菲洛米娜随即确定，这里就算与强盗无关，也一定隐藏着其它秘密，但她没有强制命令搜查。如果真的与强盗无关，找出再大的秘密换来的结果不过是得罪教会，于自身无益。如果有关就更糟糕了，她和亚修都没带武器，十名士兵还把武器扔到了外面，一旦交战，甚至连能不能逃掉都是个问题。
当然，现在也远远称不上准备万全。潜入搜查的事不可能告诉巡查队以外的人，要是没找到强盗肯定会带来麻烦，而巡查队内部真正能上阵搏杀的人就只有她自己。即便有些勉强，这已经是她仓促间挑选出的最佳队伍。
亚修的身手她亲身领教过，虽然胡来，却充满赌徒般的气概，其本身就出身于贫民窟，打斗经验丰富绝对是大师级的搏杀专家。至于能得到亚修盛赞的优莉卡就更不用怀疑了，面对持弩的敌人不但毫不退惧，反而冲上去杀了两个，并且都是一刀致命。放眼王国，也很难找到几个拥有如此身手和胆魄的狠角色。再加上菲洛米娜对自己的剑术同样有自信，自忖合三人之力就算不能稳操胜券，也足有一拼之力。
这时，亚修和优莉卡也轻手轻脚地围了过来。优莉卡把提灯放到一边，粉红色的舌头探出齿尖，一边轻轻舔舐嘴唇，一边缓缓抽出两把猎刀。亚修也一波三折地拔出了长剑，这柄最廉价的剑鞘太过缺少平滑感，每拔出一段都要卡一下，还伴随着难听的叽呀声。
菲洛米娜和优莉卡对了个眼色，谨慎地向后挪动脚步，分别站到暗门两侧四步之外，微微弓起身体。为了防备有可能突然射来的弩箭，不能靠得太近，但也不能站得太远，不然会赶不急冲上去。
准备好之后，三人互相看看，都点了点头。亚修蹲下身，轻轻把提手从凹槽里抠了出来，冲两人用口型数了三个数，然后猛地一把将木板掀了出去，同时身体向后飞退，脚刚一站稳，便第一时间架起了长剑。
哐的一声，木板落地。
这声不轻不重地声响立时被夜色淹没，四周重归寂静。
三人紧张地盯着暗门，足足过了好几个呼吸的时间，想象中的弩箭还是没射过来，除了自身稍显急促的呼吸外，依旧没有任何声音。
又等了片刻，暗门下面还是静悄悄地，菲洛米娜的心顿时凉了一半。她皱眉看着黑乎乎的入口，不甘心地放松了紧绷的神经和肌肉。
刚才打破玻璃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已经足够吵醒一群狡猾谨慎的罪犯了。从躲在城里三天还没被人发现这点就能看出来，这些强盗们计划周详，很可能行动前就先给自己准备好了后路，如果真的躲在这下面，怎么可能不安排人轮值警戒，至少也该有个人时刻保持清醒才对。
难道他们也吃了教会的食物陷入沉睡了吗？
“有血的味道。”
菲洛米娜正打算上前看看，忽然听到冈努少女这么说，不由得一怔。
“很多血。”优莉卡抽动鼻翼，眉头紧皱。冈努人从小就与各种猎物的尸体打交道，对血的味道特别敏感。“是人血，不止一个人的血。”
菲洛米娜俏挺的鼻子动了动，空气中确实有股淡淡的铁锈味，心不禁一沉。她抢上两步走到方口边往下望去，里面根本就是黑漆漆的一片，嘴唇一动，想要优莉卡把提灯递过来，却先有一股浓烈了几倍的血腥味钻进鼻子口腔，呛得她脸色一白。
优莉卡把猎刀插回腰间，轻轻拎起提灯走过去，她感觉不到下面有生命的气息，索性直接把提灯送到了暗门里面。
借着灯光把视线顺下去，菲洛米娜只看了一眼，脸色变得越发难看了。
暗门的下方拄着一架梯子，梯脚下铺了一层大概是木板的东西。之所以会分辨不出来，是因为这层东西上面整整凝固了一层黑褐色的血迹，灯光照下去，泛起令人作呕的幽暗色泽和干涸纹路。在这片血迹的一端，刚好视线能及之处，有两张脸，两张死人的脸。
又晚了一步。
菲洛米娜暗暗叹息，从优莉卡手里接过提灯，顺着梯子爬了下去。脚一落地，似乎有一种古怪的触感隔着鞋底传到了脚心，不由得双脚微微发麻。菲洛米娜清楚这是潜意识影响了身体感觉，平时这种情况根本不会发生在她身上，只是这里面血腥味浓重得仿如空气本身， 一时间调整不过来。只能抬手掩住口鼻，勉强压住胸口恶心欲呕的憋闷感，把提灯举到身前，对着周围照起来。
这里是一处地下室，长宽不过十步。刚刚看到的两具尸体的头正躺在她脚边，不过她没心情细看，因为在他们后面，还倒伏着另外四具尸体。
地下室北面的墙壁边摆着一张床，其中两具尸体像是睡熟了一样躺在被血液浸透的床单上。第三具瘫坐在地，仰头枕着床沿，露出咽喉上一道触目惊心的刺穿伤口。最后一具尸体则是趴在最里侧的地面上，背部的衣物暗红一片。
菲洛米娜面色沉重，目光缓缓向其它地方扫去。这间地下室里除了六具尸体以外，最里侧两个角落还分别放着两堆东西，一边是随便放置的几把手弩和短斧匕首长剑等武器，另一边侧是一大堆发黑的肉干。在这堆肉干旁边，有一只剩下半桶水的水桶。
是那群强盗没错了。
菲洛米娜感觉自己心里烧起了一团火，苍白的脸色因此染上两团红晕。尽管她隐隐觉得事情可能会变成这样，但不代表她愿意接受。
平静了一下情绪，菲洛米娜向里走了几步，来到最里面的墙壁前，微微矮下身。这面墙壁中间靠下的位置有一个圆形洞口，菲洛米娜探出提灯向里照了照，发现这是一条勉强可供一人爬行的通道，洞壁修整的很平滑，沿着一个很小的角度缓缓向上延伸，灯光所及看不到尽头，不知通向哪里。
“哇！这两个家伙被刺穿了心脏。”
优莉卡和亚修也爬了下来。亚修站着没动，只是皱眉看着地下室里的惨状。优莉卡却闲不下来，一具具地去查看尸体。这里血腥味是浓了些，不过比起战场上那高高垒起的尸堆还差得远。
“搞什么啊！这不都是一击致命嘛，怎么也不反抗一下。”优莉卡埋怨似的踢了踢脚边的尸体。公爵千金用两枚金币雇佣她帮忙对付强盗，本来还期待一场难得地拼杀，谁知道这些家伙竟然先死了，还死得这么窝囊。
“他们没办法反抗。”菲洛米娜声音低沉。她早注意到地下室里没有搏斗的痕迹，这六名强盗多半和多比纳宅邸的五名护卫一样，是在失去意识的状态下被人杀死的，武器还摆在角落里动都没动就是最好的证明。
不过有一点很怪，强盗应该还有十人，这里却只有六具尸体。
菲洛米娜蹲下身，照亮脚边的一具尸体，试着掰了掰尸体的胳膊，发现已经完全僵硬了。她探手到尸体下面，想要把他翻过来，可是连使两次力都没能成功。
“你不用看了，这几个笨蛋是昨天死的，大概是晚上。”优莉卡显得索然无味，她还想找到那天逃掉的家伙重杀一遍，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
“你能确定吗？”菲洛米娜问。
“当然，尸体我见得多了，看伤口就知道他们至少是一天之前死的。”
菲洛米娜不说话了，强盗们三天前的深夜洗劫了多比纳宅邸，刺杀了布金。才藏起来将近两天，昨晚就被人杀了。
是知晓强盗动向的尼尔森做的么……菲洛米娜皱眉沉思。她有理由相信，那个叫尼尔森的人与亚修有关，他欺骗士兵的手法算不上高明，却极为简单有效，这种行动模式与亚修学院时期做过的许多事异曲同工。听完梅瑟琳的讲述之后，这个猜测几乎变成了确定。而且这六名强盗死的如此之快，也很符合亚修滴水不漏的风格。
但是为什么只有六具尸体？剩下的四名强盗去了哪里？是他们发生了内斗还是……
菲洛米娜把目前为止得到的情报分别梳理了一遍，神色更凝重了。治安队一共找到了九匹无主壮马，而这群强盗一共有十三人，被亚修和优莉卡杀掉了三个，还剩十人。现在又死了六个，剩下的人数恰好与缺少的马数相同。
难道剩下的四人是瑟鲁本地人？菲洛米娜的眼睛无意识地盯着地上尸体的后脑。如果是这四人动的手倒也说得通。不但可以分到更多抢来的财富，还能掐断巡查队目前掌握的绝大部分线索，自此之后，只要过回普通人的生活静待风波平息，用不了多长时间，所有问题都不再是问题，一举两得。
德拉蒙神父又是怎么回事？他是剩下的四人之一吗？
菲洛米娜一时想不清楚，转头看向亚修，忽然发问：“亚修，你觉得他们是谁杀的？”
“不知道。”亚修进入地下室之后一直没动，也没说话，这时听到公爵千金发问，只是耸了耸肩，满不在乎地说：“这是你该考虑的事。”
菲洛米娜的目光像钉在了亚修脸上一样，隔了几拍，才缓缓收回去，淡淡地说：“你说得对。”
她从亚修的表情上看不出任何东西，却从他的态度上感觉到了一丝违和感。他太平静了，同为事件的关系人，面对眼前的惨状，连优莉卡都发起了牢骚，他却什么也没说。
学院时期，这位令人头疼的同学摆出这种态度时，通常都是发生了他意料之外的情况。这肯定是个坏习惯，但对于现在的菲洛米娜来说，无疑是一线希望之光。
你出纰漏了啊亚修，是你选的棋子过于优秀了吧。
“优莉卡小姐，麻烦你回白石公馆一趟，告诉那里的巡查队员找些士兵或是治安队的人过来，我们得把这些尸体运回去。”
“好。”优莉卡也不啰嗦，转身爬上梯子。这位漂亮的公爵千金可比布金那死胖子大方多了，只是跟着散个步就赚了两枚金币。她开始考虑是不是要好好表现一下，以后干脆给巡查队当护卫算了，事少钱多，杀人可能还不犯法。
“亚修，你也上去吧，我看看这条暗道通到哪。”
菲洛米娜说着，就一手拎着提灯矮身钻进了墙上的洞口，室内随之一暗。
该死！
等到那缕不时透出的灯光彻底消失，亚修轻松的表情也跟着不见了。
事情的发展渐渐偏离预想，恐怕要多花一些时间了。
亚修一声叹息，轻轻甩头，用以驱散胸口的烦闷。稍微冷静之后，便闭上眼睛循着感觉小心翼翼地摸到里侧墙角，在一堆兵器中摸了片刻，翻出一把手弩来，这才爬上梯子，从破掉的窗口回到教堂外面，安静地站在正门前等着菲洛米娜。
过不一会儿，教堂东侧的白杨林里透出一丝灯光。亚修眯着眼睛望去，菲洛米娜的身影伴着细微的响动，花了点时间才从密集的白杨林里钻出来。
亚修什么也没问，菲洛米娜也什么都没说。她站到教堂正门的另一边，拍掉身上头上的尘土之后，就这样陪着亚修保持沉默。
那条暗道的出口在白杨林中心位置，上方铺了块木板，木板之上还盖了一层厚厚的泥土枯叶用来伪装，一眼看过去，很难发现异常之处。而且这片白杨过于密集，在里面移动非常困难，除了别有用心的人，应该没什么人会进去里面。
很明显，这片白杨不是没经大脑随手种下去的，而是刻意为之，目的就是为了隐藏这条通道。不过这应该是重建教堂之后的事了，有权力决定这么做的只有德拉蒙神父一人。
又过了一段时间，正前方出现了几团闪烁的光亮，茉伊拉带着二十多名士兵举着火把赶了过来。本来这件事应该由身为副官的曼蒂来做，不过曼蒂正在陪小丽莎睡觉，只好由她代行。
菲洛米娜把这里的事简略地说了一遍，跟随而来的士兵们惊疑不定，但是看到亚修扔到地上的手弩后，脸上齐齐色变。他们不敢再有丝毫犹豫，立刻有几名士兵遵照命令，连砸带踹的撞开了通往修士房间的门。
不得不说，暗子准备的药效果出类拔萃。外面这么大的响动，里面的人仍旧浑然不觉。士兵们粗暴地推摇着他们的身体，五名修士和德拉蒙神父的眼睛只是勉强睁开一条缝，还在半梦半醒地打着鼾。直到几盆冷水浇到脑袋上才彻底清醒过来。
五名修士先是迷惑不解，后是震惊愤怒。这些神之仆看着眼前表情冰冷的士兵们，愤然怒喝。只有德拉蒙神父隐隐意识到了什么，面色惨白。
吵闹推搡很快就停止了，他们看到了从教堂里面运出的一具具尸体。德拉蒙神父眼前一黑，身子软了下去。另外五名修士像被石化了一样愕然失神，他们根本不知道教堂里面还有一间地下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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