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险者们睁着眼睛看着我——
血迹斑斑的身体胡乱堆放，露出的皮肉泛着惨白，苍蝇爬上灰白的眸子，那些失去光泽的眼睛像蒙上一层白膜——一齐转过来，看着我。
——“是要付出代价的......”
代价......
我用力的喘了两口气。
眼前温文尔雅的男子并没有制造夸张的气势——
他的存在就是绝对的压制。
他是元素的主宰，是力量的根源，是站在世界顶点的存在。
我自作聪明的向他讨价还价，结果害死了几条无关的生命。
现在我竟然又开始了感觉良好的英雄扮演。
——又想要害死谁吗？
绿龙没有给我太多思考的时间，他说完后，开始向我走来。
像帝王那般，没有一丝的犹豫，就像掌控着一切，无可阻挡。
我赶紧退了两步，扬起手上的手办——
“喂喂喂，是我表述得不清楚吗？绿龙大人，您再向前，芙蕾雅，拜拜。”
说完后，内心的绞痛让我咬了咬牙。
绿龙停下了。
我让王停下了——接下来必定要承受王的震怒。
“绿龙大人，您知道我的能力的，只要一小滴毒液，可爱的芙蕾雅就会变成一团黑泥......”
“住口！”
充满力量的声音在林中激荡，击散了修长男子身旁环绕的绿光。
我险些双腿失力坐到地上，身后的温暖倒是起了一定的支撑作用。
——如果她不也抖得这么厉害的话。
“是什么让你胆敢站在绿龙面前，是谁允许你放肆的和绿龙说话。凡人，你难道不畏惧死亡？”
......会死的，真的会死的，天啊，我在做什么啊？
为什么好不容易完成了任务了还是要死啊？
为什么我变得完全不像自己了啊？
绿龙闭上眼平息了下呼吸，再次睁开时，盯着我许久——
“主仆契约？——是这样吗？”
我心里咯噔一下，对啊，我是因为这个才这么做的吧，这个该死的契约还影响了我的思维吗？
“人类，我会帮你解开——站着别动，不要用魔素抵抗，很快就结束了。”
手臂被抱得更紧了，陷入了深深的沟壑中。
——真的？很快就结束了？
我就和这个蠢猫没有瓜葛了？不会因为她做傻事了？
是啊，一定会是happy end的。
我偏过头看去。
“亚拉尔...不要喵...”金黄色的眸子闪烁着脆弱的光芒，“主人以后不欺负你了喵......”
......还真的是......
一点主人的样子都没有，欺善怕恶说的就是你吧。
“做好准备，人类，我要开始了。”
绿龙向我伸出了手——
“——我说了不要动！”
我举起手办伸到胸前。
......我在......做什么？
......fxxk，我到底在做什么？！
“人类...这就是你的选择？”
......
头脑中一阵晕眩的疼痛。
——“凡人，做好选择了吗？”
......
“我很好奇，你还清醒吗？——为何袒护她？黄金猫对你来说是什么？”
......是什么？为何？为什么？
我也想问啊！
我现在不应该是和我的女仆重逢，享受劫后余生的喜悦吗？
我为什么又要找麻烦，为什么会把我最喜欢的芙蕾雅当人质？
我tmd到底在做什么？
我是被契约影响还是......自己想做的？
我到底要做什么？！
像蜂蜜一样的气息钻进鼻内。顺着气息，我又低下了头，正对上黄金光泽的眼睛——
湿润的光芒不停颤动。
就像夜晚闪亮的繁星一般。
——是什么？
这是什么？
对我来说是什么？
“黄金猫是......米露茜...是——”
头脑忍不住的疼痛——
想要去理清她的存在，脑海又浮现之前的记忆。
宛如美丽的肥皂泡，在月光下五彩缤纷的漂浮——能感受到它的存在，却是那么不真实。
那些令人脸红心跳的过程一个也想不起来，只有这刚获得的心脏里，还记忆着那样高鸣的鼓动。
那鼓动......压制住了头痛，在眩晕的脑中强烈的昭示自己的存在——
急切又甜蜜的——
想要证明，想要述说——这压倒性的真理——
“——她是——我老婆！”
是吗？
是这样吗？
这就是我的感觉吗？
——是我现在看着这眸子的感觉，是我说出后心里畅快的感觉......吗？
手臂又被一阵抓紧，不敢看向做出动作的元凶。
“米露茜是我老婆，男人保护自己女人是天经地义吧！”
是的，我在撒谎，我比谁都清楚这个是谎言。
哈哈......
是谎言又怎么样呢？
我这个人啊，一季新番可要多好几个老婆的！
绿龙一副没跟上进度的表情，刚想开口。
我立马打断了——
“芙蕾雅是你老婆吗？”
绿龙点了点头——果然是死宅。
死宅刚想说话。
又被我打断——
“是吧，那么你一定懂的吧！我们都一样的，为了爱，我们什么都做得出来！”
对啊，这才是死宅间的对话。
你这个死宅一定会懂的！这就是爱，这就是为了爱！
话说死猫别乘机用手指缠住我的手指——十指交缠对我们来说还太早了。
“你居然拿我的芙蕾雅和这种生物做比较！简直是......”
“这种生物怎样了嘛！”
我立马抢话——
胸口的高鸣无法平息，激烈的情感充斥在肺腔——不把他们尽快的吐出来胸口一定会炸裂开——
“这种生物怎样了？啊？！”
“这是真正的猫娘啊！有着真正的猫耳和猫尾巴，说话会喵喵喵叫，是真正的猫娘啊！”
“你看这白皙的皮肤，这金发，看这漂亮的脸蛋，你看这会说话的眼睛，这可爱的鼻子，这娇嫩的嘴唇，你看这盈盈一握的腰肢，你看这有肉感的大腿，这纤细的小腿——”
“还有这个稀有的**！”
米露茜浑身僵硬的任我结合实例进行讲解——我的身体不管不顾的把猫娘摸了个遍。
“你知道吗？我一直以为猫娘都应该搭配娇小身材，现在我知道了，我错了，**猫娘真的是犯规级的可爱！”
“这种可爱的生物怎么了嘛？！谁看到了都会想要娶回家才对吧？！”
“现在知道了吗？我家老婆米露茜就是这么可爱！”
嘴唇激动的颤抖——想要表达的表达完后，我急剧的吸了口气。
——知道了吧，这么可爱的猫娘怎么能杀掉，萌娘保护协可不认同。珍惜猫娘灭绝的话我会对这个世界绝望的！
“哦，不管我老婆多么可爱，你也不用想了，我跟我老婆该做的事都做了。”
“亚拉尔！喵！”
等等，最后一句话是怎么回事？
不受控制的情感好像引出了其他的东西——
想要炫耀下，结果说了多余的话......为什么会想要炫耀啊？有什么好炫耀的啊？！
一瞬间的后悔和羞愧让血液都集中到脸上，心脏也更加激烈的跳个不停。
完全不敢往旁边看，交缠着手指的猫咪开始发出傻傻的声音，摇晃起身体。
......
稍微冷静后，才发现——
我说了那些......
不就无可挽回了吗？
悔恨和乱窜的情感相互对抗，把我的思维搅成一团乱麻。
绿龙轻轻的发笑，然后笑出了声——
“哈哈，哈哈哈哈——是这样吗？原来是这样。不过，我可对三次元没兴趣。”
出现了——死宅发言。
明明是个死宅却是个大人物......
不对，明明是个大人物却是个死宅——
这样不好吧，很多幻想会破灭的吧。
“你的觉悟，我知道了。不过——”
绿龙停下笑声，静静的看着我。
“真为那只幻影狼可惜。她还在等着自己主人回来。”
“还对我说主人一定会准守约定的。”
......
......
身体和心，一同被扔进冰窖。
......
“看来那孩子也说谎了啊。——杀了你们后，也要回去杀掉她才行。”
......
“亚拉尔？”
身边传来关切的眼神。
不能动摇，不能露出动摇的样子。
但是，没办法......这身体的颤抖，这胃部的绞痛，快要熄灭的视野——
没办法停下。
“......芙蕾雅，还在我手上......”
嘴唇不听使唤，声音断断续续......
“知道吗？人类，也许，绿龙和你有相似的地方，但是——”
“绿龙永远坚持自己的党派——”
“很反感见一个爱一个的那类。”
......见一个，爱一个。
我终于，转过头，看向身边的少女。
双颊绯红，眼波流转。
迎上我的视线，眼中满是直白的关切。
相扣的手指也紧了几分。
猫娘嘴唇动了动，刚想说什么。
我立马移开视线。
“人类，给你最后一个机会，做出选择。”
选择？......还有机会？这个绿龙还真讲道理。
“人类，你要知道，从一开始你就没有威胁，我随时可以让你消失——在你意识到之前。”
“但是你引起了我的兴趣，我允许你做出选择。”
......
“哦？是吗？这么厉害？我听着怎么像是逞强？”
扯了扯嘴角，在僵硬的脸上做出笑容——
绿龙轻笑一声。
身体瞬间麻木，知觉只剩下眼睛——虽然还能思考，但是头脑中全是无能为力的惊恐。
这是绝对的力量，是不允许反抗，无所谓挣扎，毫不讲理的力量——
就连思维都快要停滞......
在死亡的冰冷快要淹没思维时——
绿龙像扫除灰尘般挥了挥手。
禁锢身体的力量消失无踪。
......果然——
我，又在演一出闹剧？
......
取回知觉才发现，冷汗已经浸满全身，我大口的喘着气——身边的少女却放开了我的手。
“喵！混蛋奥布，不许欺负亚拉尔喵！”
猫娘战战兢兢的挡在身前——终于想起主人该做的事情了？
话说尾巴都缠在腿上了......这是哪门子的应激反应啊？
绿龙轻笑了一声——米露茜立马缩进了我怀里——一点用都没有嘛！
绿龙直直的盯着我。
“理解了吗？——那么，选择吧，哪一边？”
......
无力。
完全的无力。
根本没有我能做的。
只能选择吗？
讨厌的选择啊。
心里，某个微小的地方，突然意识到——
我似乎有些期待。
期待某些血淋淋的现实的发生。
——虽然不是我想看到的，但是——“啊，发生了这样的事啊，没办法吧，这就是命运......”这样的想法还真令人轻松。
不负责任，逃避？
如果把错都怪在绿龙身上，怪在力量的差距上，那也是种解脱，不是吗？
但是——
这家伙不会的。
他会让我来做选择——又是这样，让我来面对这些——就是要我一切都归咎于自己吗？
要我来背负这些罪恶吗？
这哪里是讲道理，这才是恶魔吧。
......
“我真的很好奇，人类。”
绿龙很满意我的反应，脸上的笑容荡漾开来，环绕身体的绿光也明亮了几分。
“你在犹豫什么？之前的选择，你不是没多少犹豫就决定了吗？”
“现在，有什么不同呢？”
有什么不同吗？
为什么会犹豫吗？
我是在等待什么，或者期待什么吗？
啊，是啊，我突然想起来了。
有人说过，我的罪会有人帮我背的——
还说这个世界远比我想象的有趣的！
那么，不管我怎么做，最后一定会有好的结果对不对？
所以，我就只需要想清楚我想要做什么，然后去做就是了。
再次看向绿龙时。
男子柔和的绿色眼睛正饶有兴致的看着我。
——恶趣味。
之前也是这样的眼睛，也是这样的表情。
变成人脸了也没好到哪儿去，令人作呕。
够了，真是够了！
我放弃了。
我怎么会被他牵着鼻子走。
我应该是按照我的想法来才对。
什么都不做就行了吗？
只是选择就行了吗？
这不是选择——
——“这些，只是妥协哦。”
“我放弃。”
绿龙偏了偏脑袋。
“——你说，什么？”
我把怀里的猫提起来放在背后——
“我说我放弃，不选了，不和你玩了！”
——把手办交给了她。
“不管是女仆、还是老婆、还是芙蕾雅，我都选。——我全都选了！”
自由度高的游戏是什么？
就是很多行为都不局限于单纯的选项。
但那也不过是现实的模仿。
——“这个世界远比你想象有趣。”
这才有趣嘛，选项不会局限于A和B。
我今天就要和这个npc好好谈谈C选项。
我追求的可是完美的happy end！
“哈哈哈哈哈哈，你果然很有趣。”
爽朗的笑声震彻树林，仿佛连夜晚的风和摇曳的树枝都在附和。
“——天真得有趣。”
我细心的梳理起身体中的魔素。
难得的平静——但是充满力量。
而且，还有新鲜的东西——
“哦，是吗，我还真想试试看。”
不是谁好谁更好，也不是我真的想清楚了想要保护这只猫咪的原因。
是我想做。
想要这么做。
就算最后什么也得不到——
至少不会后悔！
是的，我感受到了......
这个力量——
这个从灵魂中涌上的力量......
“只是单纯的杀死你未免也太无趣。人类，要不我们打个赌吧？”
“哦？给我留点希望吗？你还真是称职的恶角呢~”
“就如你所说，我想试试看，人类在有一丝希望时是不是真的，能发挥超乎寻常的力量。嗯，就这样吧。如果你能活到太阳升起，我就放过你们。”
我搓了搓手掌，活动了下胳膊，按捺下激烈的心跳，看向绿龙——
“那我是不是要注意别太快打死你？”
“真是会说笑话。人类，做好准备吧——”
绿龙微笑着摊开了双手。
“——我来咯！”
空间在视野中崩塌。
空气被夺走。
元素在哀嚎。
死亡，如同实质缠上身体。
是元素在崩溃。
空间的构成在崩塌。
元素的粒子被挤压，变形，湮灭。
然而——
一切都在我的视野中。
包括其中狭窄的间隙。
如果还呆在这里，会和崩塌的空间一同湮灭。
但既然看穿了，我只能告诉你——
“太慢了！”
身体在粒子中穿行，从被挤压的缝隙中钻出。
——一切都像是慢动作。
是的，这就是，从灵魂的契约传来的，黄金猫的力量——
“思维加速”。
成功的通过了坍塌的空间。
绿龙温和的面容就在眼前，集中身体的毒液——一击定胜负。
漆黑的手指突入男子的喉咙，没有一丝的阻碍。
应该不会死，怎么也是重伤吧。
——是我赢了。
“子弹时间”吗？我终于有个像是主角的能力了。
......
松了口气。我看向身后的猫娘——
——看见了吗？这才像主人！
——说了要你知道我的厉害的。
却看见她惊恐的眼神——
剧痛——从胸口传来。
“哦，这个就是神圣能量的来源吗？”
回过头，绿龙在月光下，手中拿着块漆黑的跳动的肉块。
一口鲜血从喉咙蹿出。
又是什么情况？
之前的——
，只是幻影吗？
“人类，告诉我，这是从那里来的？之前的你，就像个不死者一样，完全没有心跳，体内混杂着肮脏的魔素。”
说着，捏了捏肉块，漆黑的血液喷涌而出。
“为什么变干净了？为什么有心跳了？为什么眼睛颜色变了？我很感兴趣——在你的血流干前，告诉我。”
“噗——”我大口的吐出鲜血。
身后一直传出“呜...呜...”的声音。
没关系的，我感受得到——主人被困住了，没法脱身。
这个契约真是便利啊，不过，没关系的——不过是这点伤，没关系的。
“你在说什么，完全听不懂。不过，要等我血流干，估计要等一阵了。”
伤口在逐渐回复，失去的血肉在迅速生长。
连心脏也包括在内——我终于没有缺陷了，是完人。
哈哈，完人不是说这个吧，不愧是我，真是自大~
“哦，对了，忘了你有这个能力。”
绿龙捏碎肉块，拍了拍手。
我集中全部精神准备再次使用——“思维加速”。
毫无征兆的——
绿龙的笑脸在身前显现，远处又只留下修长的幻影。
“人类，你觉得有什么速度能快过瞬移呢？”
细长的手掌**我的腹部。
意外的没有疼痛感——
只感觉有什么被迅速抽离了身体。
那是——
我的魔素被一口气吸干了。
之后，剧烈的痛楚才反馈到大脑。
无法忍耐——
惨叫从身体深处爬出喉咙。
树林中回荡起我的哀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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