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拖着行李下了车,兔子似乎还不理人,闭目养神一声不出,于是我把它塞进手提包里,眼不见为净。下车后,公交卷着尘土刮起黄色的风又离去了。
乡下老家很小,里面没有公共设施,外来人只得步行入村,也因为很小也没必要有什么汽车,尽管这个村里隐藏富豪不少,买个车倒是为了方便出村。下车的两母女并不着急进村,站在路边,似乎在村口等人的模样,我虽很八卦她们究竟是哪家的媳妇孩子,但见她们等人,自个儿也没办法等在那边看,于是只得放弃,自行先回家了。
在外念书,一年只有这个时候回家,平日只要不提及家,倒也不想,现在回到乡下了,看着熟悉而又有所不同的街道、闻着山水间吹来的清风,听着农耕田间时而传来的狗吠鸡鸣,脚步不禁变得更急促起来。行李箱轱辘轱辘滚过石头路,两旁懒散的店家也有到这下午都未开门的,飘着粽子香的老店里熟悉的老伯见我回来了,像是昨天才见过我似的,稍稍向我摆摆手,又继续扇他的扇子看电视。这个天热得很,我刚走几步,走得急,身上的衣衫已湿淋淋,到了小桥边用手捧一瓢凉水浇了脑袋,才继续走。
过了小桥,忽见远处芭蕉树下一个小小瘦瘦的身影,顶上红红的小帽子亮亮的,蜷缩在树底静静地呆着。我心里立马就猜到是谁了,拖着行李箱飞快地奔过去。
“狗狗!”
我大喊,一把抱住这个不能再熟悉的身影,把他举了起来,瘦小的他似乎依旧没有长高,有点儿不大情愿地别过头,趴在我身上,细声地唤了一声:“济罗哥哥。”声音清澈干净,又带着童稚。
我凑嘴巴上去,想要亲他红扑扑的脸蛋,他一如上年的反应,害羞地缩着脖子低着头,不让我亲,小声喃喃:“唔~~济罗哥哥。”我把脸贴到他跟前,问道:“哥哥这么久才回来一次,你不亲亲我吗?”这样说着,我的双臂把他抱得更紧了些,就是不让他逃脱过去。
“唔~”他勉为其难地往我脸上亲了一口,那是花开的声音,那贴近的一秒,一股乖小孩独有的奶香味扑鼻而来,引得我血脉偾张,忍不住把他一把抱得更紧了些,不管他如何反抗,往他的额头、脸颊两侧各亲了一口,结果越亲越是上瘾,刚要再来一口时,听到他在底下娇弱的求饶“不要~好疼~”,我心底立马软得像正融化的黄油,连忙蹲下身把他放到地上,伸手整好他被我揉歪的上衣。他还是一副欲哭无泪的可怜样,看得我才是欲哭无泪。
“怎么样,小可怜,你是来接我的吗?”我凑过去问道,笑嘻嘻的。
他点点头,一副老实样答道:“我要到村口去的,结果济罗哥哥就来了。”
我哈了口气,起身拉着他的小手,说道:“那我们回家吧。”
这就是我现在的弟弟,今年五岁,小名狗狗。啊这可不是我那要结婚的亲弟弟,我那亲弟弟已经成人了啊,而我这弟弟,是我如今养母的孩子,正如养母待我如亲生儿子一般,我待他也如亲生儿子,啊不,是亲弟弟。
我这个弟弟啊,长得不像妈,那可爱如天上星星般的耀眼,大眼睛清亮乌黑,干净清澈,小鼻子向前微微翘起,像小狗狗一般,小嘴巴闭上时也似在微笑,估计长大了也是小姑娘般好看,但只有一点不够完美,就是皮肤不够白皙。狗狗的性格也很是害羞,见了生人立马躲自家人身后,抓着裤子边沿不放手,虽小名叫小狗,可最怕的恰恰就是狗,可恰好这农村当然有养狗的人家,每次小狗要经过那地方,都得我们一人抱着走,一人捂着耳朵。后来养狗的人也是喜欢狗狗弟弟,多次撮合他与家里狗相识失败后,于是每次要知道他要在附近玩,就把狗拉回家里溜。
比起我这废柴哥哥,狗狗显然前途光明无限。由于超绝可爱的外表和懂事听话的性格,再加上天然的害羞,曾被挖掘拍过广告。
乡村小路间,密集的果树遮盖了头顶的烈日,我牵着他的小手,走过时而听到鸡鸣的小道,缓缓的,仿佛走一步就是一辈子。弟弟实在太可爱了,牵着他的小手散步回家也变成了一种幸福,这幸福甚至让我忘却了,那兔子还在我的提包里。
走过土地公庙,往田边再数几间,就到了家门。狗狗欢快地跳到家前的台阶上,小手捏成拳头捶着门,喊道:“妈妈,妈妈,我们回来啦~”我也踏上台阶,伸手按了个门铃。这个地区夏天有时暴雨多,于是各家各户门前都修了几级台阶。
没几秒,门啪地一声火速被打开,门前闪出一人,染着时髦的发色,一身红艳艳的大号花裙子,围着围裙,身材微胖,有些年纪的大脸盘上依稀可见年轻时的美貌。这个大妈一见到我,打量了我一身,一脸阴沉地大嗓门喊道:“怎么这么晚才到家,饺子都要下锅啦~”最后那个“啦”带着独有的腔调,音调像绕过千山万水般起起伏伏,常人听来还以为是在唱戏剧呢。
好吧,这就是我妈。
我妈据很年轻很年轻时当过戏剧演员,唱大戏也唱小调,她风光那会儿我父母还在世,而在我被她收养时开始,我就从没见过她唱戏,时而哼哼小曲儿倒是有,竟是不怎么着调,有时卡啦OK正经地唱起来,那嗓门那调调实在夸张的很,让人不敢恭维。
狗狗已经欢快地跑进门去,我把行李拖进家里,环视一圈,有种熟悉而又陌生的感觉。我妈哼了一声,喊道:“济罗!回家都不叫妈妈啦~”
“诶!妈!我这不叫起来了吗。”我笑了起来。我妈是个死傲娇,对你好就是喜欢对你喊着生气。
我妈见我自个儿笑了,扁着嘴柔声说道:“你也不抱抱你妈。”
我伸开双臂,扑过去抱住她蹭,喊了她几声。她又嫌弃说道:“哎呀~别蹭过来,妈妈要继续包饺子啦~”说着就走厨房去了。
我把行李拉进自己房间,房间像是被新打扫过的干净,床铺已经铺好了,我把手提包甩上床,一个大字跳了上去,床铺的洗衣液的味道非常好闻。妈呀,累死宝宝了。我看看外面依旧强烈的阳光,瞄一眼表,已经下午4点了,想着大概过个两小时天就要黑兔子就要活动了,想着手上就把袋子里的兔子提出来,在柜子里找了几根橡皮圈把它身体套了一圈,兔子的肚皮被勒住了,让人看着就辛苦,但它仍然毫无反应,一声不吭,实在奇怪。看着它被勒着的模样,我有些不大忍心了,于是拿了块毛巾层层裹住它后再用绳子给绑起来,毛巾裹到兔子的脸,只露出两只漆黑无物的眼睛和一对长长的耳朵,一看过去就跟裹粽子一样。最后还剩几根橡皮圈,看着它那高耸的耳朵,我不知哪儿来的坏念头,竟直接把橡皮圈穿过它耳朵放在它头顶上了。只是摸到它的脑袋时,忽然觉得本来硬硬的脑袋似乎有点变软了,又好像大小与以往不同,但我倒没有在意。全部完成后,我自满地将我的“作品”举到眼前,插着俩长“辣条”的老北京兔肉卷就此诞生!
还没等我欣赏多久,房外一声叫喊,老妈喊我去擀面皮了。我把兔子放下,正想应着出门,却忽然听到“嘘嘘”像气球漏气的声音,转身一看,那床上的兔子竟发生异变,它的脸竟然以无法想象的速度扭曲了起来。我急忙探头看去,却见它的脑袋竟像漏气的皮球一般,缓缓地瘪了下去,眼睛鼻子嘴巴顺着凹下去的脸也扁了下去,脑袋渐渐瘪成一个碗形,东倒西歪的五官在碗底挤成一团,不辨兔形。而此时,它的身体也随之开始异变,身子也开始缩小,刚被我绑上去的橡皮圈松了弹开,发出细微的“啪叽”的声响。那展开的两肢软趴趴地摊在床上,衣服平整地铺在上面,那模样就像一张被刚剥开的兔皮。我吓了一跳,正想要摸摸它,可在伸手的瞬间,它那已扁下去的身体忽然向四方延伸,
令人毛骨悚然。
我倒吸一口凉气,跌跌撞撞地后退了几步。这个突如其来的过程死寂得令人害怕,谁也不知道下一秒对面那会变成什么东西,会发生什么。对,那不是兔子,那是怪物,比兔子更可怕的怪物。此时,对面的怪物的躯体翻折坐了起来,它那似是脑袋的部分,忽然蠕动了起来,像捏泥巴般竟渐渐造出大小不一的眼睛,在脸上不同的位置移动。它全身似月球表面般生出凹凸的小丘,又像咕噜咕噜冒着泡的泉眼,十分恶心。
那咕噜的声音不知由何发出,只是每响一声,那漆黑空洞的眼睛又被缩小一分。不知为何,恐惧之余,我竟有些焦急,操起床边的水壶,往它那头部泼了过去,它的脸部忽然剧烈蠕动了起来,竟生出了一个如人嘴巴的东西,它微微张开嘴,里面漆黑空无一物,似乎在讨水喝。我把水壶对着它的嘴灌了下去,瞬时它如同充气娃娃一般,身体忽而涨了起来,脸上的眼睛和嘴巴愈发明显,整个形状已经略微有了人形。只是它的眼睛依旧半闭着,漆黑无神,那咕噜的声音依旧响起。
那咕噜的声音,难道预示着什么?那咕噜的声音为何如此熟悉……
那是……人肚子会发出声音!
我立马醒悟过来,奔出门口,在客厅翻箱倒柜,最终在厨房的储物柜找到一些零食,我抓了一把棒棒糖和巧克力饼,立马又跑回房间,咬开棒棒糖的外纸,把糖塞进它那已经没有边沿的嘴巴。它身体的水漫到嘴巴,冲荡溶化着棒棒糖,棒棒糖渐渐小了起来,它的眼珠子渐渐变大,渐渐睁开了,逐渐眼眶眼皮也凸显出来,它的嘴巴也渐渐开始成型,浮现出粉嫩而有弧度的嘴唇,然而牙齿和舌头却迟迟没有出现。
是糖的能量太弱了吗?没有牙齿,很难吸取养分啊。
我这样想着,看了一眼身旁的巧克力棒。不管怎样,也得豁出去了。
我撕开巧克力棒,放进嘴里嚼得细碎,捧住它还未完全成型的脑袋,嘴对嘴把巧克力颗粒送了过去。它的脸摸起来跟兔子玩偶形态的布制质感一样,脑袋由于还没充完水,像憋气的皮球壳一般似乎一按就下去了。然而它的嘴唇却已成型,十分柔软嫩滑,仿佛真是少女的嘴唇一般。我连送了几次巧克力,最后把剩下的一些含在嘴里,靠近它的嘴巴时,用舌头挑起它口腔的水把巧克力溶掉,然后用舌头把巧克力舔着送进它的口腔。嘴唇相触之际,我竟忘却了它是怪物,甚至是只兔子的事实,那温暖柔软中冒出的热气,竟让我的脑袋一度麻木空白,恍惚中我的舌头竟再次伸了过去,无意中触碰了它口腔内部,温暖的内部似乎已经长出了粘膜,滑溜溜的,嘴巴不由自主地继续压了下去,舌头顺着内壁寻向深处,犹如在一片柔软之中探索一般。
啊!忽然一下剧痛在舌尖蔓开。我猛然缩回嘴巴,自己的口腔里漫出血腥的味道,我舔了一下,舌头疼得要命,探头一看,发现它嘴巴里已长了牙齿,牙齿上闪着血光。这兔子竟这般狠心,下嘴咬我舌头!
而此时正眼一看,只见眼前的妖怪已蜕化成骨瘦如柴的美貌少女,正是那天的兔女郎,那两只兔耳高耸在脑袋上依旧不变,然而比起那天的曼妙,现在简直是消瘦得可怜,就如同仅剩一层皮裹在骨架外边就撑起了一个人似的,咋看一眼还蛮惊悚的,只有脸部略有弧度,仍能看出是那个少女。
于是我连忙又送上一根巧克力棒,这回儿是用手了,要是像刚刚那样相比又要被咬伤一次。我用手给这小兽喂了一根,她现在长出牙齿了,嘎吱嘎吱地啃了一条,却仍长不出肉来,但漆黑的眸子里有了些色彩,她张开嘴巴,居然能轻轻地“哼”了一声。
见她能说话了,我开口说道:“你丫肚子饿咋能一声不吭呢,瞧现在活成这个鬼样子了吧,要不是我刚好在,你现在就成画皮了你,等着到市场当千年兔皮给卖掉……”见着它缓缓挪着成型的小手向着最后一根巧克力棒,我立马把巧克力收了过去,说道:“吃那么多巧克力高热量又不长肉,别吃了,给你待会儿下几个饺子吃。”
她见我咕噜咕噜唠了一大串,似乎有些不乐意了,皱起眉头,摆出那个兔子常有的苦大仇深的表情,忽而开口说话了:“恩人,你又救了寡人一次,寡人万分感激。”说完骨头躯体向前屈了个30度,当是给我鞠了个躬。我心里讥笑道:还不如别给我行这“大礼”。
她又继续说道:“你们地球人有句话,患难见真情,寡人十分感激你的搭救之心,亦为今日对你的误解致以歉意。”说罢又鞠了个30度躬。
我挥挥手,说道:“好了好了,你也别再感激啊致歉啊什么的,我也受不起你这黄金之躯的重礼。”
她却听不懂我言外之意,说道:“你救过寡人两次,寡人必定会予你重赏,不必客气。”
好的好的,随你随你,小公主。我叹了口气,随着她这个角色扮演游戏,和道:“好好好,有什么赏的尽管来,我先谢谢吾皇大人了。”
啪嗒。
小公主兔子忽然站了起来,可是力气还没恢复过来,摇晃了一下又跌坐在床上,依然脸上威严不改,忽而命令式地语气说道:
“听令,寡人就此封你为寡人的臣下,为寡人效力,跟随寡人。”
什么?!
我……我跟随你这只兔子?!这是哪门子的奖励,这是笑话吧?!
我哑口失笑。
兔女郎却真以为我高兴地不能自已,说道:“卿家不必过于冁然,尽忠尽责,寡人自不会亏待你。”
“亏待?你能赏我什么?你一只外星人还能在这地球变出什么花来送我吗?”我失笑,讥讽道。还卿家卿家地叫起来了,真在演古装戏呢。
“正因为寡人是外星人,寡人自然能给与卿家你好处,前提是你忠心耿耿。”
我叹了口气,看来没法跟这兔子交流了,这兔子不仅脑子进水,现在整个身子都充了水了。我撕开了颗棒棒糖,连忙塞进她嘴里,这下她就算瞪我,也说不出话来了。
“济罗!你在房间呆着干嘛!”身后忽而传来老妈的咆哮。糟!我忽然想起刚进门太匆忙,连房门都没有扣上。一扭头,就发现老妈已站在门边,一脸狐疑地看进来。我再回头一看,兔子也一脸狐疑地坐着,两人的视线正对得正正的!
“那个……”我吸了口凉气,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还来不及解释,老妈已经开口了:“臭小子,这是女朋友吗?”
“啊……”我脑子一转,连忙回道:“不,这是我女朋友……的妹妹!那个……她放假,父母出国旅游了,我女朋友又没空,就托我照顾她几天。我就顺便带她回乡下来玩,她可喜欢了。”
老妈怔了一下,继续说道:“原来是妹妹啊,读几年级啊?”老妈眼神缓和了一点,但还是带着疑惑,似乎在想她是怎么进来的。
于是我连忙圆话道:“刚上初中,她那个贪玩呢,刚我进家门时,她还在外边玩着土,所以我没来得及告诉你呢,你看这刚不是就玩累了进来了么,还吃棒棒糖呢你看看她,哈哈哈。”我尴尬地笑着,转头看着兔子嘴里叼着根棒棒糖,一脸茫然,那肌瘦的模样看起来还真像个初中生。
老妈听完,才露出了笑容,赶紧招呼着兔子,说道:“小妹妹去客厅坐坐啊,不用害羞,待会儿就有饺子吃了,你这么瘦多吃点,青春期啊多吃一点才能长高又漂亮。”说着又叱骂我道:“你怎么能让人家女孩子进你一个男的房间坐的,我待会儿给小妹妹收拾个客房,你好好照顾人家妹妹,啊?”
我应付式地答应了过去。见着老妈忙着去厨房看烧开的热水,我便牵起兔子的手,要拉她出去。
结果这一牵,却发现她手冰凉冰凉的,轻轻一握,一股水流顺着我的手掌流了下去。我低头一看,却见她的手缩小了一点,而床上已经留下一滩水迹了。
“你,这水,你……”我语无伦次地惊慌地看着她,最后憋出了一句:“你不吸水的吗?”
然而兔子却故作镇定,说道:“你看过哪只玩偶是吸水不漏水的?”
“姨妈巾做的玩偶。”我随口说了句诨话后就后悔了,立马正经起来说道:“那你现在要补点水吗?还是要点保鲜膜包包?”
“不必了。”兔子摇摇晃晃地又站了起来,说道:“寡人再吃点东西,把身体填充好,就能把水排出去了。”
“那你本来的棉花呢?”我疑惑问道。
兔子向我翻了个白眼:“你以为寡人能活动的能量是从哪儿来的?”
“我当然以为是什么太阳能啊月亮能啊什么的。”
兔子忽觉得我说的有理,说道:“寡人晚上活动确实自如,但白日的活动,似乎耗费非常巨大,早上寡人只是说了一会儿话,竟觉得浑身没劲,若非刚刚立马变身人形向你求救,寡人如今或许已经虚脱离去了。由此看来,白天的活动还需进食补充。”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好了。我心想。我看看外头的艳阳天,继续说道:“也就是说,若是用尽全身力气,在白天也能恢复人形啰?”
兔子点点头,说道:“但若非紧急关头,寡人不会为之,毕竟太损元气。”她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弱,似乎更没什么力气了。于是我捡起她刚吐出来的棒棒糖棍子,轻轻地扶着她的手,把她扶到饭桌上去。
饭桌上已经有一盘热腾腾的饺子了,这是老妈刚见有客人来了,刚下的一盘,而她还在厨房忙着,狗狗不知到哪儿玩去了,于是我取了碗筷,先给兔子碗了夹了几个,把碗推到她面前。
“喂,会用筷子吗外星人。”
她“哼”了一声,手伸向筷子一抓,一股水流顺着筷子边滑了下来,她手上力气也不够,筷子也“哐当”地掉了下来。
“好吧好吧,我来。”我叹了口气,夹了个饺子喂到她嘴边,“张嘴,啊。”
“啊——”
兔子的嘴张得大大的,把饺子卷入口中,嚼了几口吞了下去,脸上忽而浮现出以往从未见过的神情,似是惊讶又似是喜悦。
我见是她喜欢这饺子,毕竟我妈做的饺子馅街坊邻里没有不称赞的,忍不住笑了出来,又连着给她喂了几个,渐渐的她有力气能自己用筷子夹了,我就把整一盘端到她面前,手心撑着脖子,看着她一个个往自己嘴里塞饺子,又好笑又好玩。
她干掉了一大盘,剩了最后几个了,终于发觉我在一旁笑她,忽而脸色又由晴转为常有的苦大仇深脸,瘪着嘴问道:“你笑什么?”
我哈哈笑了几声,说道:“没有啊,我只是在想,你不是说吃东西是为了把身体给填充吗?你之前吃的巧克力,岂不是巧克力味?现在岂不是变成饺子味了?”
“什么巧克力味饺子味的?”
“就是你肉的味道啊,要是我来把你吃掉的话。”这话一出,我就后悔了。果真兔子拉长了臭脸,又不愿意跟我说话了。不知为何,遇上这么一只臭脸兔子后,我竟不知不觉脱口而出一些怪言怪语,然而我本身并不是这样的一个浑人啊。
兔子不再理我,继续吃它的饺子,吃剩最后一个时,忽然别过头去,忽然一口命令式的语气说道:“赏你的。”
“赏我的饺子?”我忍不住哧哧地笑了起来。
“快吃!寡人的命令你敢不从?”她别过头去,我完全看不见她的表情。但单听到她的话语,我就足够觉得搞笑了。我科科地笑着,夹了饺子塞到嘴里,含糊地说道:“吃啦吃啦,谢主隆恩哦。”
她这才回过头来,瞄了我一眼,又瞄了一眼空盘子,忽然脸上一道红晕,却一言不发。
“咋了?”我以为她是想要再吃,但不好意思讨吃的,便站起来要再去厨房煮点,而手臂却被那凉凉的手拉住了。我打量了一下她,忽然发觉她似乎变胖了一点,脸圆了一些,以为她是发现自个儿胖了不高兴,笑着说道:“反正你活动一下午又会瘦回来了,怕什么?”然而兔子竟愈发不高兴了,猛然一甩我的手,推了一下椅子站了起来,“哗”的一声,只见她椅子上满满一滩水已经顺着椅子腿流了一地,她的裙摆湿了个透。
我连忙绕过厨房,领着她到厕所去,刚要帮她拧水,就被她“啪”的一声关到门外。于是我回到厨房又下锅一盘饺子,煮熟了上了一盘,往客厅瞧瞧,却还没见兔子回去,心里有些纳闷。
“哎济罗。”老妈一边包饺子一边搭话道:“你新交的女朋友?学校的?”
“嗯。”我随便敷衍过去,又往客厅瞄了几眼,仍是不见她。
“哪儿人啊?咋不带回来给我瞧瞧?”
“人家害羞,以后有机会再带回来。”我胡乱答道。
“害羞啊,她那妹妹也挺害羞的,一句话也不说。你谈的成熟了就带回家看看,别总说以后以后的,以后说不定哪一天又分了,你一个男孩子,得认认真真的谈,对得起人家女孩儿……”老妈又罗里吧嗦了一堆,我见兔子还没回来,便盛着饺子出去放下,到厕所去找,到了那儿,却见厕所门大大地敞开着,里面一只兔子都没有。
难不成是趁机逃走了吧。我心里想到,走到家门口,刚好却见门一开,一只沐浴阳光晒好衣服回来的兔女郎,摇晃着她的耳朵,走了进来。她见到我,又立马摆出个架子,说道:“寡人吸收日月精华回来,卿家的饺子是否备好?”
“快吃吧,饭桶。”我没好气地回到饭桌前,自己给自己夹了几块,把剩下的推给兔子,各顾各的嚼了起来。不知为何,晒过太阳的兔子,身上带着股阳光的香味。
我俩吃了一会儿,狗狗不知从哪儿回来了,蹦着爬上椅子,端着小碗尝饺子,很快老妈也凑了过来,又上了三大盘。看着堆成山的饺子,真不知道能不能吃完。
我说道:“你包这么多,吃得完吗?”
“让小妹妹多吃点,好好补充营养。”老妈解下围裙,到饭桌占上剩下的一角,“要剩多了,端点到兔兔姐姐家去。”
“诶?兔兔姐姐回来了吗?”我诧异问道。
“对,昨儿回来的。你快去找她玩玩。”
兔兔姐姐是村里街尾那边的邻居,我小时候的玩伴,一所大大大豪宅的房主,长得漂亮又有钱。兔兔姐姐是我们这些人对她的昵称,她真名自然不叫这个。好几年前出村当模特还炒股赚了不少,而这两年不知去了哪儿,是旅游还是工作我们都不曾得知,因为她几乎不回村,这两年没有碰见。不过比起她妹妹,红兔姐姐,也算是好很多了。她妹妹是个小明星,几年前结婚嫁了本地人后,就双双移民国外,至今都没见一次。
“不会是特地回来参加我弟的婚礼的吧?”
“不是吧,她不知道的。”老妈自个儿夹了几块,“应该就是回来一趟而已。”
“那我弟要再给她发喜帖的吧?”
“你跟他商量商量看着办吧,尼罗这么多年没回来了,在这儿摆也是请儿时的乡亲们,兔兔姐姐按理是要请的。”尼罗是我弟的名字。
“那待会儿我跟我弟说声呗。他小时候就喜欢黏着兔兔姐姐她两姐妹玩,可喜欢了,这次结婚也没料到她现在会忽然回来了。”
“她还不知道尼罗要回来这事呢,你待会儿过去跟她多聊聊,她自己一个人也不容易。”老妈讲了会儿,话题一转,“对了,尼罗怎么这么忙啊,我现在连他对象都没见着。”
“别说您,我也没有。”我一摊手,无奈说道,“话说那喜帖发出去各家各户,大家没被吓着了吧?”
“先被吓着的应该是你妈——我!”老妈“哼”了一声,似乎有点不悦,她对尼罗的对象相当不满,在知道的那一刻起就一直打电话给我唠叨,但又无可奈何,毕竟论关系,她一点儿也管不着尼罗的事。
就这么聊着聊着,大山般的饺子也渐渐被消灭掉了。老妈用盒子装了一些饺子,让我给兔兔姐姐送去,叫我顺便带着兔子出去转转晚上的小镇。
我和兔子走在夜间的乡下路,今天正好十五,月亮皎洁如圆盘,月光笼罩着整齐的房屋、门前的河道。远方传来哪间乡舍听大戏的声音,咿咿呀呀的唱腔,这里的老人特别喜欢听戏,村里过去还排过自己的戏班子,古老的过去还有流传如今的歌谣戏曲。之前的老妈当年能融入这个村,估计是亏得有这项技能吧。
兔子的耳朵一摆一摆,也不知道她对这曲子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呢。走了一会儿,零交流始终有点尴尬,我便随意开口说点什么;“你,饱了吗?”兔子瞪了我一眼,月下我看不清楚,但那锐利的视线我能感觉到,她不说话,继续径直往前走,也不知我又得罪了她哪儿了。于是我也只能维持这种尴尬,快步往兔兔姐姐家赶去。
说起来,兔兔姐姐两姐妹之所以被用“兔子”称呼,纯属她们的自称。在我读幼儿园的时候,兔兔姐妹在小学四年级左右吧,当年的两姐妹就是小太妹,似乎是从村外刮来什么哈日什么兔子的潮流,两人自称兔子姐妹,拉帮结派,横行霸道,当年好不风光。这些黑历史,现在想想都会笑呢。后来姐姐们工作后回来的时候,也有一起聊过以前的事,捧腹大笑,谁能想知名杂志模特跟女明星能有这么顽劣的过去呢。
走了大约十分钟,来到了村里最豪华的屋子之一的门前。屋里亮着灯,果然在家。我按了门铃,等了许久(其实是两三分钟)才有人应门,门砰的一声开了,也不见有人出来,于是我拉门直接进去了,玄关处脱了鞋,往亮堂堂的客厅看去,空无一人。
“兔兔姐姐!我来给你带饺子了!”我往上面喊道。旋即,一个身影出现在昏暗的楼梯边,往我招招手,喊道:“大欢迎,上来上来!”我领着兔子上去,看见昏暗的楼层通道有道透着光的门缝,推开门,被吓了一跳。
只见屋里一片狼藉,地上堆满了各种漫画脸的书籍,花花绿绿的,这种景象我曾在村外高中时见过一次,御宅族的房间……兔兔姐姐这个美女子与御宅……?众多书籍之中,一个头发乱糟糟的人坐在中间架着眼镜埋头看书,不时发出诡异的笑声。
“兔……兔……姐……姐?”仿佛全身脱力,我虚弱地唤着那个坐着地上蓬头垢面的睡衣女子。她扭过头,手上还捧着同人志,摘下鼻梁上的黑框眼镜,乱糟糟的头发下露出秀丽的五官,仔细一看正是我记忆中高挑美丽的兔兔姐姐。她冲我一笑,爽朗道:“被吓一跳了吧,快来坐。”说着便挪着身子,把身边地上的书籍拨开,腾出一片勉强坐下人的空地。我踮着脚踏了过去,扭头见兔子在门边一脸犹豫,便伸手把书籍堆起,又收出更大的一片空间,招呼兔子过来。
我看着这一片狼藉,勉强笑笑,介绍兔子道:“这,我女朋友的妹妹,过来玩。”兔兔姐姐愣了一下,然后露出奇异的微笑,道:“好可爱,想必姐姐也很标致吧,啊眨眼间济罗也到了交女朋友的年龄了。”我陪笑,现在可是一点儿都不想聊什么女朋友的话题呢,我现在只想知道,兔兔姐姐你到底这几年经历了什么风雨。
当然我没有明说,自然不会问出口,我虽不是御宅,但深知御宅的排异性,像这种“你怎么变成现在这样了啊?”,“这……什么东西……”之类的言论,对他们来说绝对是种族歧视言论啊。一些不大好的记忆绕过心头,让我有些不快。我连忙拿出饺子递了过去:“我妈包的饺子,你好久没回来,也好久没吃过了吧。”
兔兔姐姐眼睛一亮,把手中的书挪到一边,蹭出个地开始吞咽着饺子,边吃边含糊着称赞:“好次好次!“那吃相,是多久没吃饭啦。
“没吃晚饭吗?早知我多带点来。”嘴上这么说,其实这饺子已经是最后一份了。
“没,刚一看新刊就忘了点外卖了。”兔兔姐姐三五下就把饺子消灭干净,伸手拿水壶喝了口,笑着看我,说道:“抱歉呐,肯定吓到你们了对吧。”
“啊没……”我挠挠头,尴尬笑道,“我大学有很多同学喜欢这些……”
“当然会有很多!这个世界太有趣了,你也一定要来感受一下!”兔兔姐姐眉飞色舞地说道。
……
……
……
紧接着……本以为此行能好好跟兔兔姐姐叙叙旧,聊聊现在未来,结果,两个小时都在被她传教……整整两个小时啊!不过抱歉,这两小时我一直在发呆,放空,从她开始说二次元的事情开始,我的听觉不知为何就自动封闭,自动转化为嗡嗡的声音。我像间歇插电的机器人般,偶尔点点头,为难地笑笑,应对着她的热情,最后毫无知觉地接下了被硬塞的漫画。
两小时的洗练后,我终于在临走前记起我这趟最大的任务:“啊……我弟弟尼罗要结婚了,两天后,兔兔姐姐要来参加吗?”
“什么?!”她整个身子弹了起来,双眼瞪大,“尼罗回来了?!”
“我相信他看见你的时候,也会是这种反应的。”我笑笑。
“当然,我当然必须会到场!你应当早点跟我联系,我把红兔他两也叫回来啊。”
要不是你这次回来,我怎么能联系上一个失踪了的你呢。我心里吐槽道,嘴上倒是没说什么,倒是客套了一下,打算走了。
“男性与男性,能繁殖后代?”
兔子忽然开口了。
然而这是什么……鬼问题……我正狐疑之时,兔兔姐姐竟坦然自如回答了:“并不是一定要能生殖才会在一起,只要是注定的那个人,不管他是男是女,是猫是狗,是植物还是机器,都会把他找出来,爱上他。一世界遇见了对方,就能活下去。”
“遇见了对方……就能活下去?”兔子咬文嚼字,静静思考道。
我怕兔兔姐姐又兴奋上头,再次传教,赶忙提起兔子,道别就走。
走到玄关,我回头看了一眼这屋子里头,亮堂堂的客厅,还有昏暗的二楼里的一抹微光。或许,小小的世界,能容纳的光芒却更多。能再次看见闪耀的她,真好。
我俩走在回家的路上,兔子似乎还在琢磨刚刚莫名其妙的话,忽而淡淡说道:“你们这星球真奇妙,竟能为了另一个生命体而活。”
“嘛。这也只是观点而已,我们这个星球很大,想法不同的很多,也有为生殖而活的人啦。”
“只是,竟然不是为了存活本身而活着,这让我觉得不可思议。”兔子淡淡说道。
我不好说这样思考的人或必须这样活着的人也是有的,怕兔子又提出什么惊人的要求,于是说道:“怎么,你们星球是那样的?”
兔子却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喃喃自语道:“存活本身才能带来更多的未知,不是吗?”她又沉默了一会儿,淡淡说道:“看来这个星球比想象中的要更复杂。或许它的进化会甚于寡人的领土。”她的话语平淡如水,不带一丝起伏,似乎只是在平直复述某些事情而已。
我们又走了一会儿,来到了河边的直路,现在的村子开始愈发安静,月光照耀粼粼河水,如此寂静而又不封闭的自由感,我已好久没享受到。兔子望了一眼月亮,说道:“兔兔姐姐,像月盘般亮着光呢。”
“怎么突然提起兔兔姐姐了,感觉你相当中意她呢。”我调侃道。
然而兔子是十分认真地说着话:“她说着那些男男之爱时,全身都像闪着光一般。”
“那是,兔兔姐姐以前就是走在街上会反光的女子啊。”我不由得想起以前更是闪耀的兔兔姐姐,说道。诶,等一下,男男之爱?!
“男男之爱?!!!什么鬼?!”我吼道。
兔子皱起眉:“你莫非没听她的话语?你看你手中的漫画。”
我走到一边,蹭着旁边屋子里的光,举起漫画本一看,封面是两个似男似女的少年的侧面,其中矮小的一方轻轻靠在另一方的背上,那鬼魅的画风、那似男似女的形象,让人背后发凉。
“这……这……两男的?”我举起这本漫画。
“寡人替兔兔姐姐表示十分难过,你竟丝毫没听进去。”兔子说道。
刚刚……刚刚……我回想刚刚的只言片语,似乎真有些“敏感”词汇,啊不,是耽美词汇……所以,兔兔姐姐她,并非只是普通攻击力的御宅,而是已经被耽美荼毒了吗?!啊啊啊啊啊啊!
这惊吓来得太快,我有点承受不起。
我扶着墙壁,弯着腰,歇了一会儿,说道:“兔子,我不行了,你扶我回去吧。”
兔子怒目一瞪,道:“寡人不叫兔子!”
“好吧,果然对你来说,还是称呼最重要。”我软趴趴地扶着墙沿着走,自我安慰道,“没关系没关系,也就是心灵慰藉而已,只要现在兔兔姐姐心情好,什么都好。”
“疯狂通常是慰藉的表现。”兔子附和道。我知道她并不是赞同我的话,而是她就是这么认为的。
我笑笑说:“也说不定是发现了新世界后,真的喜欢上了呢。反正,这样就好。”
“怎么了?”兔子狐疑地瞥了我一眼。
“我去她家时一直忐忑啊,不敢问她这两年干什么去了,后来见到了,见她活得还蛮自在的,倒更不敢问了,好怕那自在那快乐都是虚的。”我慢慢说道,“她以前是多么自信快乐,我现在都不愿想起两年前的她。”
“那时,她丈夫去世了,她整个人都崩了。”
说到这儿,我有点不愿再说了。
重要的伙伴的那些悲伤的事,不愿再次提起。
兔子也没有继续追问,两人在路上又走了一段,不知为何,今晚这段路显得格外的长。
渐渐地,我们回到了家门口,狗狗早就睡了,老妈在追着电视剧,见我们回来,懒得扭头,直接吩咐我们洗澡睡觉:“小妹妹没带行李吧,床上有一套睡衣,你洗了澡换吧。”
当然,兔子可不能洗澡,我带她装模作样地“洗澡”,然后叫她换身衣服,接着领她到卧室。
“我们星球的规定是,晚上零点前小孩子都得睡觉,不然会被大灰狼抓走的。所以你晚上别到处逛,吓人。”我恐吓她道,见她淡淡的模样,也不知道成功与否。
我给她开了空调,教她怎么调温度,拍了下被子床褥,感觉应该没什么问题了。她环视一眼屋内,说道:“好了,卿家请回吧,寡人要就寝了。”她把我推出门,把门只留下一个缝,瞪了我一眼。
干嘛瞪我。我向她努努嘴,准备走了,忽然衣袖被拉了回来,只听到耳边那痒痒的气息:
“你今天为何开始对寡人放下戒心?”
那轻微的呼吸、轻柔的说话声里似乎带着利箭。
“你什么意思?”我问道。
“任由寡人活动,告诉寡人他人之事……这些并不像你昨日所为。”
“那是出自对你的信任,信任懂吗外星人。”我说道,“反正过几天你就要当贺礼送走了,我也没必要跟你闹僵。”
兔子似乎迟疑了一下,那衣袖上的力度稍微松了一下,忽而又紧了起来,说道:“寡人决定了。”
“决定什么?”我有点慌。这兔子想一出是一出,又有什么奇思妙想不?
“你明天带寡人见见你弟弟。“这兔子今天说话忽然简化了不少。
“你这么心急要献身出去了哟。“我说道。
“不,寡人会以人类形态相见。卿家你不必问太多,寡人自有主张。”
反正问了你也只会糊弄我。我想着,便答应了下来:“好,反正我也要告诉他们兔兔姐姐回来了的事。但他们快结婚了,忙,也不知道有空见面不。”
“寡人就交予你便是了。”兔子说罢,那衣袖还是未松开,似乎还想跟我说些什么。
“喂。”我笑笑道,“你说你那兔耳朵敏感,我这人耳朵也敏感,你对我耳朵吹了这么久的气,你看看我耳朵红了没?”
“无礼!”衣袖立即被松开了,身后一道强力推来,门“啪”地一声关上了。
我洗了个澡,回到客厅,老妈刚好看完剧,舒服地躺在沙发上懒散地向我挥挥手,招我过去。
“老妈,还不睡?”
“老妈问你一个事。”我一过去就后悔了,想着肯定是要问我女朋友的事了。
老妈忽然坐直了身,拍拍我的肩,却是问道:“那小女孩不是你女朋友的妹妹吧?”
我忽然想到老妈已经发现她没有行李的事情了,然而还是眨巴眼硬撑着说:“没没没,就是女朋友的妹妹。”
老妈狐疑地看了我一眼,吁了口气,问道:“她呆几天啊?”
“三天。”我想着兔子两天后就被送去当礼物了,就顺势回答了,但忽然想起刚刚兔子给我提的请求,不禁有点担心她是不是想耍什么花样。虽然现在说着三天,但心里还是有点慌。
老妈吁了口气,喃喃自语道:“那就好,那就好。”她说着忽而道:“以后别随便带人回来。除了你女朋友知道不?”转眼又嘻嘻哈哈了起来,竟是没有问我女朋友的事情。
我回到自己房间,床上的水渍已经干了,我跳上床一个大字趴在上面,看着天花板,那螺旋形的花纹。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我竟有点抵抗不来。
那母女,那变形,那兔兔姐姐的房间,还有那最充满变数与神秘的兔子。
那兔子,大概真是外星人?
不过,反正今天已经排除掉兔子是**的可能性了。在早上巴士的时候,我特意留意了一下,长长的荒凉直路上,前后没有车辆,而手机没有信号。在那段没有信号的直路上,几乎没有能跟外面通信的那段路上,我故意碰她脑袋,能叫醒她,说明她并非被正常外界控制的。也因此我认定并非有人蓄意监视窃听我,便放下了戒心。但这个兔子,到底是否是真的外星人,还是个谜,无法证实的谜。
不过,不管她是什么东西,出于什么目的行事,来到这里,来到这个村,估计……
我居然笑了起来。
这是一道围墙,这是一道坟墓,想要出去,跟想要进来一样困难。
我想起刚刚老妈询问兔子留住天数时,那双锐利的眼睛。
就是我父母双亡的那一年,村子里发生了最大的一次人口迁徙,村子里来了许多现在熟悉的面孔,比如老妈和狗狗,比如兔兔姐姐的老公,比如……那一年,我有好几个月都在病床上躺着,并不知外面世事,是如以往般平静,还是难以形容的动荡?我并不知道。
那一年,在我记忆里,或许只有那一道火光留下了吧。
只希望,今晚兔子真的有听从我的劝告,早些睡觉。
我望向窗外,黑漆漆的外头死一般寂静,没有风声,只有白骨般悚然的月色。
这村子里,晚上不早些睡觉,真的会有大灰狼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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