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魔鬼做了交易。”
徐峰的声音低沉,带着深深的懊悔。
无梦看着徐峰,不发一言,萧小潇也同样注视着那个污水形成的躯体,静静等待着对方接下来的话。
“还记得我饿得没力气,倒在路边吗?我是我们族里妖力最低的一个,一出生便受尽了嘲笑,所以当我快饿死的时候,我也没有想过回到部族。但是在你出事之后,我便决定回去了,我去请求族里的长老,请求他们教我术法,可是他们都因为我低微的妖力而拒绝了我,有的人甚至说,像我这样的妖,连个像样的术法都用不出来。
“族里人的嘲笑一如我离开之前,没有人觉得以我这样低微的妖力能有什么出息,因而没有人愿意帮我。可是就在我走投无路的时候,一个人出现在了我的面前,她浑身都带着怨灵那样的死气,但是她却不是怨灵。她告诉我,她能给我复仇的力量,但是代价是我要和她做交易。我问她要我拿什么东西交换,她却反问我是否还有东西比复仇更加重要,我明白了,所以我答应了她的交易,告诉她需要什么东西都可以拿走。
“我的确获得了力量,但是获得力量之后,就变成了这样,再也无法化为人形,只能生活在这具污水一样的躯壳里。那个人还告诉我,交易并没有完成,还必须让我帮她用生人培养怨灵。身怀怨念的,就把他放进冥河温养他的怨念,没有怨念的,就抽取他的魂魄以死气培养,炼制怨灵。”
说到这里,徐峰停顿了一下,脸上的愧疚越来越深。
“梦,我没脸见你。答应她的要求之后,我已经数不清我到底害了多少人,我……我本打算帮你报完仇之后就了结生命,赎还我的罪孽,可是……”徐峰说着,污水组成的眼皮里竟然滚出了两滴清亮的泪珠。身怀深重的罪孽,然而他的眼泪仍然晶莹透彻。
无梦转动着轮椅的轮子,向前移动,进入到了这片满是积水的分流点。半圆形空间内,积水只到小腿高,淹没了一半的轮子。行进尽管艰难,但无梦还是努力向前,将轮椅移动到了徐峰的面前。
“别说了,我明白,我都明白!”无梦说道,眼泪也不可遏制地流下。她靠近徐峰,伸出双手,缓缓环抱着眼前这具污水组成的身体,“你一开始不愿意面对我,我也明白。你是怕我伤心,怕我难过,怕我在你结束生命之后随你而去。但是我不会允许你这样,死亡并不能还清你的罪孽,我要你活着还债。那些因为你而被困在冥河的人,因为你变成了怨灵的人,因为你魂魄被抽取的人,我要你活着帮助他们,偿还你的过错。”
徐峰的身体颤抖了一下,他本来的确是想一死了之,但是仔细想想,死亡并不能解决任何事情,那是懦夫的行为。他抬起手,想将无梦拥进怀中,但是看到自己满是泥污的手时,他又缓缓把手放下了。满身污秽的他,已经没有资格去拥抱任何一个人了。
“哎呀呀,真是令人感动,想要或者赎罪吗?”
一个女子的声音突兀的响起,在这片狭小的空间中回荡。
徐峰猛然抬头,看向了某一处的圆形通道中,目光变得凌厉,“是你!”
在那里,一团黑色的雾气突然出现,黑雾散去之后,显露出一个女子的身影。女子戴着兜帽,看不清面容,但是曼妙的身材却显露无遗。她的胸前只围了一圈灰色兜布,遮住了重要的部分,可是硕大的两团挤在一起,那片兜布根本无法完全包裹。下身也只是在前后围了两片布条,一双白皙的大腿裸露在外,在这黑暗的下水道中都似乎散发着光泽。
“破坏交易的后果可是很严重的,居然还有空在这里恩爱!”女子说道,身体斜靠着圆形通道,嘴角微微露出笑意。
“你给我的力量都还给你,这场交易我不想再继续了,如果想要我的命的话,尽管拿去就好了。”徐峰转身挡在了无梦身前,面对着女子。
“阿峰,她是……”
“是和我交易的那个魔鬼!”徐峰轻声回答着无梦,但是眼神却警惕地盯着女子。
“呵,你当我是什么人,这场交易你说终止就终止?”女子嘴角的笑意未散,但是语调却严厉起来。
“那你想怎么样?”徐峰怒视着她,依旧把无梦护在身后。
女子再次笑了起来,嘴角高高翘起,发出愉悦的笑声:“那当然是……继续你的复仇啊!”
萧小潇、无梦还有徐峰皆睁大了眼,三个人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退。萧小潇心里祈祷着,祈祷祁枫和魏先生赶快赶来。
灰衣的女子笑着,但却没有下一步动作,她隐藏在兜帽下的眼神扫过在场的三人,最后定格在了萧小潇的身上。
“我暂时没空理你,因为……”女子说着,突然变成了黑雾消失,下一秒,黑雾又在萧小潇的身边突然出现。
女子从黑雾中现身,伸手搂住了萧小潇的腰,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萧小潇逼不得已地后仰,与灰衣女子贴得这么近,她甚至不敢动弹。
“因为我找到了更有趣的东西。”女子说着,伸出洁白修长的手指,轻轻地在萧小潇的脸上划过。
从这个角度,萧小潇能看到对方掩藏在兜帽下的猩红的双眼。那双眼似有无穷的吸引力,直让萧小潇移不开眼。
“这就是祁枫说的‘魔’吗?”萧小潇心里想,紧张地咽下口水。
看到萧小潇紧张的模样,女子的笑意更加浓了。她俯身下来,凑近了萧小潇的耳边,轻声说道:“以后我还会再来找你的。”
这一句,像是闺蜜间的呢喃,又像是好友间的问候。女子嘴里的气息喷在萧小潇的耳朵上,温柔地不像话。
然而说完这一句,女子便立刻变成黑雾消失,随着她的消失,一道亮银色的刀气直飞而来,在水泥的下水道内壁上留下一道两米多长的裂痕。
“哈哈,来得真快!”女子回到了原来站立的那个圆形通道,看着提着银色长刀赶来的穿着白色T恤棕色马裤,头上还立着一对狐耳的少年。
“你这家伙,到底是谁?”祁枫手持长刀,在萧小潇身边站定,手中的刀尖指向了灰衣女子。
“啊,我到底是谁呢?”灰衣女子歪了歪头,笑容保持在脸上,右手轻轻举起,不知什么时候,一个装着清水的水袋出现在了她的手上,“不如你们猜猜!”
水袋里的水流失了一小半,曾经被戳出的那个小洞也不再渗水。女子掏出银针,快速地在水袋上连戳了四五下,一时间,四五道水柱喷涌而出,水袋里的水快速流失着。
祁枫察觉到不对劲,脚掌猛蹬地面,手中的银色刀刃砍向女子。然而,刀锋触碰到的,却只有黑色的雾气,灰衣女子早已经在雾气中逃之夭夭,只留下一句带着吟吟笑意的话语。
“好了,小水妖,开始你的复仇吧!”
随着女子的话音落下,徐峰的身上开始冒出腾腾的雾气,他捂着胸口,发出痛苦的呻吟。
“阿峰你怎么了?”无梦显得很慌乱,但是面对这种情况又有点不知所措。
“快让开!”祁枫大喊,但是已经晚了,黑气猛然从污水组成的躯体上爆发,形成一股强劲的风,席卷着周围的一切。污浊的积水被这股风激荡而起,四处翻腾。
无梦双手紧紧抓着徐峰,让人感到奇异的是,明明那只是一具由水组成的身躯,但无梦却牢牢地抓住了,在强劲的风中她居然没有被吹开。
祁枫挥砍着手中的刀,劈开了眼前的风,想要将无梦带出来。但是很快,被切割开来的风便复原了,仿佛丝毫没有受到影响。祁枫奋力地挥砍,但是不论他挥刀的速度有多快,这股风总是能在他下一次挥刀之前复原。
积水激荡着,突然被高高扬起,在高速的风中,水珠的破坏力犹如子弹,不停地在周围的水泥墙壁上打出一个个小洞。这样的破坏力让萧小潇心惊,她在风起的时候就开始后退,可是她待着的这条通道也受到了风的侵袭,夹杂在风中的水珠对她来说是致命的。
就在带着水珠的风要迎面吹在萧小潇脸上的时候,一道银光闪过,所有击打而来的水珠都被这道银光分开,恰好避开了萧小潇的身躯。
无梦处在这股风的最中心,看来是带不回来了,所以祁枫折返过来,救下了萧小潇。揽着少女的腰肢,祁枫挥刀向后劈砍,阻挡着风的侵袭,同时脚步连蹬,向着萧小潇她们下来的井口奔去。两人的身体在通道里急速移动,身后留下一片水珠击打出来的弹孔。
奔驰了将近数十秒,祁枫才带着萧小潇逃离看下水道。与此同时,一声巨大的响声从地下传来,强劲的污水直接轰穿了地表。报社的六层小楼地基不稳,在这声巨响里轰隆隆倒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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